电话断线后的忙音,像最后一把沙子,将秋里然彻底掩埋。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手里还攥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酒瓶。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烈酒灼烧得生疼,但都比不上心脏那片空洞的、呼啸着寒风的荒芜。
他做了什么?
他刚刚,像个最可悲的失败者,对着那个他最不想、也最没资格求助的人,宣泄了一通毫无意义的、酒精浸泡过的绝望。
羞耻感如同沸腾的沥青,浇遍全身,烫得他每一寸皮肤都在蜷缩。他甚至不敢去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那些语无伦次的指控、崩溃的哭诉,此刻都变成了插回自己心脏的利刃。他想象着电话那头,宋余那张冰冷无波的脸,或许会微微蹙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号码拉黑,将这段插曲如同清除垃圾数据一样从她的世界里删除。
“怪物……”
他想起自己骂她的这个词。可此刻,他觉得真正像怪物的,是自己。一个被失败和酒精泡发了的、丑陋的、只会无能狂怒的怪物。
手机屏幕朝下,安静地躺在地板角落,屏幕的裂痕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张嘲讽的蛛网。他没有勇气去捡起来,害怕看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回应,或者更可怕的,毫无回应。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他猛地扑向那个充当垃圾桶的塑料盆,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大多是酸水和灼热的酒液,呛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不堪。呕吐带来的生理性痛苦暂时压过了精神上的折磨,他趴在盆边,大口喘息着,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爬回床边,像一滩烂泥般瘫倒下去。酒精的后劲混合着极度的身心疲惫,终于将他拖入了无梦的、死寂般的昏睡中。
城市的另一端,宋余的公寓。
她站在开阔的客厅中央,没有开灯。只有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脚下投下变幻不定、光怪陆离的色块。她试图将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迅速归类、分析、然后封存。
“酒精依赖状态下的情绪失控。”
“社会关系破裂导致的求助行为(指向错误对象)。”
“典型的自毁倾向前兆。”
一个个冷静的标签被打上,试图将那个沙哑、破碎、充满绝望的声音,还原成一份标准的心理评估报告。这是她习惯的、也是唯一擅长处理信息的方式。
然而,这一次,理性的屏障似乎没有以往那么牢不可破。
秋里然那句“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一段带有病毒的代码,反复在她脑海中运行,试图突破防火墙。伴随着这句话一起涌现的,还有他签署协议时颤抖的手指,他提及“手术”时那双了悟而悲哀的眼睛,以及更久远的、画室里那个带着掠夺意味的吻和少年炽热的体温。
这些画面和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它们仿佛携带了某种原始的、未被完全格式化的能量,试图唤醒她感官深处某些早已被遗忘的、属于“人类”的共鸣。
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指尖传来的麻痹感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这不是疲劳。
这是一种……抗拒。来自她自身系统内部的、对绝对理性处理方式的抗拒。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警觉。
她走到酒柜前,再次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滑过喉咙,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她需要这种强烈的物理刺激,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来压制内心那不合时宜的“扰动”。
她坐进沙发,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QLR”的档案。她需要更彻底地“解决”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信息屏蔽,而是要从根源上,让这个“样本”不再具备干扰她系统的能力。
如何解决?
让他彻底消失?不,那超出了法律的边界,也毫无必要。
让他……不再痛苦?或者说,让他失去“痛苦”的能力?
一个冷酷的念头逐渐成型。或许,她可以“帮助”他,以一种符合她逻辑的方式。比如,给他一笔钱,足以偿还那四十万的债务,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这并非出于同情,而是一种……功能性补偿。就像修理一台出现故障的仪器,更换掉损坏的零件,使其恢复基本运转,不再发出扰人的噪音。这笔钱,可以视为对她当年利用他完成“人格手术”所支付的、迟来的“报酬”。银货两讫,因果了结。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用金钱斩断最后的关联,这很符合商业社会的法则,也很“理性”。
她立刻开始计算数额。四十万债务,加上可能产生的利息,以及预估他未来一段时间的基本生活保障……一个具体的数字在她脑海中浮现。
就在她几乎要下定决心,准备第二天让助理去处理这件事时,平板电脑的屏幕边缘,突然弹出一条推送新闻。标题并不起眼——“城市边缘:那些被遗忘的角落与挣扎的灵魂”。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条推送。
报道里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人,只是用冷静而略带悲悯的笔触,描述了在光鲜都市的阴影下,那些住在廉价合租房、从事不稳定工作、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群体。报道配了几张黑白照片:拥挤嘈杂的楼道,挂着晾晒廉价衣物的阳台,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
这些画面,与她脚下这片璀璨的CBD夜景,形成了尖锐到刺眼的对比。
她突然想起了秋里然那间合租房的地址,那是她在案件资料上看过的。一个位于城市地图上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角落。她无法具体想象他居住的环境,但报道里的画面,似乎为他此刻的处境提供了某种模糊却真实的背景板。
仅仅是给一笔钱,真的能“修复”他吗?
将他从那个“被遗忘的角落”打捞出来,塞进一个看似安稳、实则空洞的躯壳里?
这真的是他需要的吗?还是……仅仅是为了让她自己获得内心的“清净”?
她发现自己无法像分析法律条款一样,精准分析这个问题。涉及“人”的复杂性与主观需求,始终是她理性模型中最不擅长处理的模糊地带。
她关掉了推送,将平板电脑扔到一边。内心的那丝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烦躁。她发现,那个她试图归档的“标本”,正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对她进行着“反噬”。它不再安分地待在数据库里,而是开始污染她的决策过程,挑战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基石。
她站起身,在宽敞却冰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她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不是简单地“处理”掉秋里然这个麻烦,而是要从根本上,消除他对自己构成的这种……认知威胁。
或许,她需要的不是给他钱,而是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审视她那套建立在“理性祭献”之上的生存法则,是否存在着某种她一直拒绝承认的……缺陷?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本能的反感和抗拒。否定这套法则,几乎等同于否定她过去七年来存在的全部意义。
不,不能这样。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那个样本的“污染”性太强。
她停下脚步,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影像冷静、自持、无懈可击。她必须恢复这种状态。
她决定,暂时搁置关于秋里然的一切。不联系,不处理,不思考。让时间这个最强大的溶剂,去自然消化掉这段意外的插曲。她相信,只要她坚持自己的法则,维持系统的稳定运行,这点微小的扰动,最终会被平息。
她重新拿起酒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带来的暖意流遍全身,暂时驱散了那丝寒意。她走向卧室,决定用一场高质量的睡眠,来重置自己的状态。
只是,当她躺在那张宽敞舒适,却始终缺乏人气的床上时,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又隐隐响起了那忙音之后的、更深沉的寂静。而那寂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秋里然在头痛欲裂和胃部空灼中醒来。阳光透过肮脏的窗帘缝隙,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破碎的意识重新拼凑起来,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时间能倒流,让他收回那通愚蠢的电话。
他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地找到手机。屏幕依旧碎裂,他颤抖着手指解锁,迅速翻到通话记录。那个拨出的号码赫然在目,通话时长:一分十七秒。
他死死盯着那个数字,仿佛能从中看出宋余当时的表情。她说了什么?他努力回想,却只记得自己喋喋不休的崩溃和指控,她的声音……似乎很平静,甚至没有打断他,只是在最后……
他猛地将手机扔开,双手捂住脸。他不敢想象她会怎么看待自己。鄙视?怜悯?还是彻底的漠然?
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无法承受。
胃部的空虚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必须振作起来,至少要先活下去。他捡起手机,删除了那条通话记录,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昨晚的发生。然后,他强迫自己洗漱,换上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去找点临时工做。无论如何,他需要钱,需要食物。
接下来的几天,秋里然像一头被鞭子驱赶的牲口,在城市底层奔波。他去快递分拣站做过夜班临时工,高强度的工作和恶劣的环境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散架;他去餐厅后厨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碟,油腻和嘈杂让他头晕目眩;他甚至跟着一个路边施工队去搬过砖头,一天下来,双手磨满了水泡,肩膀又红又肿。
每一份工作都辛苦而廉价,赚到的钱勉强够他支付每日最基本的开销和一小部分房租。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那些羞耻、绝望和自我否定的情绪就会如同恶鬼般扑上来撕咬他。
他不再喝酒,至少不再像那天晚上那样失控地酗酒。他将那种灼烧的**,转化成了对身体极限的压榨。用□□的疲惫和疼痛,来麻痹精神的痛苦。
偶尔,在深夜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出租屋,躺在冰冷的床上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宋余。不再是那种激烈的、带着恨意或乞求的念头,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茫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
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还在那间可以俯瞰全城的办公室里,处理着那些他无法想象的、涉及巨大利益的案件?
她……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起过他这个彻底失败的“样本”?
这些念头如同黑暗中闪烁的萤火,微弱,却无法完全熄灭。他意识到,尽管他试图用劳累来遗忘,但宋余这个名字,以及她所代表的那种冰冷的、绝对的理性世界,已经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他无法摆脱,只能带着这烙印,在泥泞中继续挣扎。
一天傍晚,他刚从一家小餐馆做完四个小时的洗碗工出来,口袋里装着微薄的日结工资,准备去买几个馒头当晚餐。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他看到几个年轻的学生支着画架,在写生夕阳下的城市轮廓。他们脸上带着专注和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粹的热爱。
秋里然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相信画笔可以描绘出整个世界。如今,那色彩斑斓的世界早已离他远去,只剩下眼前这片灰暗的现实。
一个学生似乎注意到了他长时间的目光,抬起头,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秋里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匆匆离开。那笑容里的纯粹和善意,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不配,不配再与那个世界有任何关联。
就在他转过街角,即将融入下班高峰期的汹涌人潮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挺拔,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质感高级的深色大衣,站在马路对面一家精品咖啡馆的门口,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
是宋余。
秋里然的心脏骤然停止,呼吸窒住。他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藏,想要转身逃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是僵硬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远离CBD的、普通的街区?
宋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过马路对面。她的视线并没有在秋里然身上停留,仿佛他只是人群中一个模糊的背景像素,随即又落回了手机屏幕。
那一刻,秋里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比任何言语辱骂都更彻底的否定。她看见了他,却又“没看见”他。他在她的认知世界里,已经彻底沦为了不存在的“虚无”。
这种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缓慢而残忍地磨碎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
宋余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了咖啡馆,身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
秋里然依旧站在原地,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喧嚣的车流,但他却感觉自己站在一片绝对的荒原之上,寒风呼啸,空无一人。
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双因为连日劳作而粗糙不堪、布满细小伤口和污渍的手,看着它们。就是这双手,曾经能画出被称赞为“有灵气”的作品;就是这双手,签下了那份价值四十万的屈辱协议;也是这双手,如今只能在油腻的洗碗池和沉重的砖块间挣扎求存。
而那个决定了他命运轨迹的女人,刚刚就在马路对面,甚至没有认出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平静,突然笼罩了他。所有的羞耻、愤怒、不甘、绝望,仿佛在这一刻都被冻结、沉淀,化作了一种近乎死寂的认命。
他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不再去渴望不可能的理解或救赎。他接受了自己作为“失败者”和“虚无”的定位。
他默默地转过身,攥紧了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低着头,汇入了前往廉价菜市场的人流。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佝偻而单薄,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却又轻飘飘的,随时会被城市的洪流冲散,不留一丝痕迹。
咖啡馆内,宋余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她约了一位大学时期的学长在这里见面,对方现在是一家公益法律组织的负责人,她想了解一些关于法律援助流程的信息,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她为自己接触秋里然事件找到的一个看似合理的、外部化的理由。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窗外熙攘的街道,但并没有真正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她的心思,还在为刚才那一瞬间的、莫名的悸动而感到些许困扰。就在她抬头扫视街对面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但那感觉转瞬即逝,无法捕捉来源。
她将其归因为近期工作压力导致的神经敏感。
学长很快到了,两人寒暄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宋余听着学长介绍公益法律组织的运作模式和受助人群,她的思维模式自动启动,分析着其中的效率问题、资源分配逻辑,以及可能存在的法律风险。
然而,当学长提到他们最近帮助的一个案例,一个因为工伤索赔无门、几乎被逼入绝境的农民工时,宋余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了秋里然那张憔悴的脸。
她端起咖啡杯,借由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瞬间的走神。
“……所以,很多时候,法律对于底层民众来说,不仅仅是条文,更是一根救命稻草。”学长感慨道。
救命稻草?
秋里然昨晚打来的那通电话,是不是也是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她,这根系着黄金、却冰冷坚硬的“稻草”,非但没有拯救他,反而可能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联想让她感到极其不适。她迅速将思绪拉回,专注于学长提供的信息本身,将其作为知识储备录入大脑,剥离掉所有情感色彩和个人的联想。
会谈结束后,送走学长,宋余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那个被她在系统中标记为“需屏蔽”的“QLR样本”,其影响力似乎比她预想的更为顽固。它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处理的外部问题,而是开始渗透进她的思维模式,干扰她的专业判断,甚至让她在无关的场合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这种“渗透”是危险的。它意味着她的理性堡垒,并非毫无破绽。
她必须采取更积极的行动,不仅仅是被动地“屏蔽”,而是要主动地“免疫”。
如何免疫?
或许,她需要真正地、彻底地“理解”他。不是作为实验样本,而是作为一个……“人”?去理解他为何会沉沦至此,理解他痛苦的根源,理解他所有非理性行为背后的逻辑——哪怕那种逻辑在她看来是荒谬的。
只有完全理解了一个病毒的运作机制,才能研发出有效的疫苗。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冰冷的、研究性质的残酷,但却符合她的逻辑。将秋里然从“需要清除的噪音”,重新定义为“需要攻克的研究课题”。这样,她就能以绝对客观的心态,去面对他,分析他,最终……超越他带来的影响。
她拿出手机,取消了之前对那个号码的黑名单设置。她甚至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星辉画廊”和秋里然的名字,开始搜集所有可能找到的、关于他这七年来的公开信息碎片。社交媒体的痕迹(如果他还有的话)、可能参与过的项目、任何能拼凑出他生活轨迹的线索。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重新调整了策略,准备从另一个角度,再次接近她的“标本”。
只是,这一次,猎手与猎物的界限,似乎开始变得模糊。当她决定深入那片属于秋里然的、充满痛苦与失败的精神废墟时,她是否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被那废墟中的尘埃所沾染?她那赖以生存的理性之光,在照亮他人最深沉的黑暗时,是否也会映出她自己不曾察觉的阴影?
窗外,夜色渐浓。宋余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轻轻呷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的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如同即将开始一场新的、至关重要的诉讼。
只是这场诉讼,没有法官,没有陪审团,唯一的对手和证据来源,是她自己,和那个她试图彻底“理解”的男人。
理性的裂痕,或许无法修补,但可以尝试用更深的理性,去覆盖,去掌控。而这,是宋余唯一熟悉,也唯一相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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