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呼吸一滞，脑袋往下一缩躲进被子里，只感觉脸上燥热不已。
真不愧是狐狸精，对于调戏人简直信手拈来。
在他没看见的外面，谢春风双手捂脸，好一会才跟没事妖似的站起身，拍拍被子道：“我出去买饭了。”
因着家里有病号在，大狐狸收敛了不少，没再一味的买肉吃，反而贴心的让酒楼熬了一锅浓稠的菜粥，方便路知意下咽。
路过贡院时，他好奇的朝对街聚集的人群望了一眼，人声嘈杂喧闹一片，说什么的都有，只隐约捕捉到了重考二字。
谢春风眉头一皱，走过去挑了一个少年人拦下，“这位小哥，你们这是?”
对方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虽身穿麻布服饰，手指却光滑无老茧，看上去是个颇为受宠的富家仆从。
这人解释道：“还不是三日前的天雨，害得我家少爷考试失利，一出考场就一病不起，如今还在昏睡呢！要知道我家少爷可是年年排行府院前三……”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又接着道：“我家老爷打听过了，本次试卷大多是以水渍浸染泅墨所废，只希望官府作罢上次榜单，重考一次吧！”
谢春风谢过对方的答疑，忧心忡忡的回到小院，将事情与路知意说了一遍。
“这可如何是好，倘若重开乡试，你这次岂不是白白受罪?”
路知意披着衣裳，坐在案桌前打开食盒，将焖肉放在了谢春风面前，自己则留下了两碟小菜和菜粥。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粥，不慌不忙道：“重考是不可能重考的，若是刚乡试结束时还有可能，现下榜单都出来了，时间拖太久了。”
主持乡试的京官都回去了，知府巴不得这事立马翻篇，自然不会上赶着再提起。
“不过这事我估计还会再闹上不少时日，你找家酒楼定好饭食，不要再外出了。”
谢春风听懂暗示，眉心愈发紧皱，“你是说他们会对你不利?”
“我考前曾与夫子预估过名次。”路知意回忆道：“十名之内，三名开外，府城中有两家大族子弟拜师大儒，名享大虞，是出了名的大才子。”
“他们只需抓住我这个榜首，利用邀约展开文会将我彻底击败，就能证实此次乡试选取不当，逼迫知府重开乡试。”
路知意又喝了一口粥，淡淡道：“只怕到时科举不会重开，他俩也有家族庇佑不会有事，我却会因无才得罪知府而打落学籍，从此无缘科举。”
要求重考的考生群体势大人多，知府根本得罪不起，自己身为榜首又没什么背景，多半会沦为对方平息民愤的替罪羊。
他不介意重考，但绝不是以牺牲自己学籍的方式，来让别人重考。
“你们人类好复杂。”谢春风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只要他们找不到你，就没法开办文会。”
路知意摸了一把对方不自觉冒出的狐狸耳朵，手感不出意料的好，软弹光滑，毛质很不错。
他心满意足道：“走不了了，哪有重病之人不接着治病忙着回乡的，这样反而更引人怀疑，你待会去药店买点食材，伪装一下我还在重病的假象。”
“?”谢春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去药店买食材?”
路知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揉捏着手中的狐狸耳朵，没有答话。
当天午饭后，听话的大狐狸便急匆匆赶去酒楼定餐，还按照路知意的要求去菜场提了两只活鸡，又去药店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药材，全部堆在厨房。
路知意伸手抓了几片，放在鼻尖闻了闻，“好夫人你且等着，为夫给你卤鸡吃。”
虽然还缺一两味，但问题不大。
他将相应的药材按比例码好，又从书箧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陶罐，小心转开木塞将酱油倒进小碗。
正如路知意所预料那般，小院外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在看见门口主人家病重不待客的告示后，依然不肯离去，反而蹲守在门口大声邀约，试图把人给叫出来。
省城西边，一处雅致的别院里，几位衣着雅致的书生正在讨论事情。
“各位不用担心，我与王兄安兄皆派遣了小斯前去，只要那路知意外出，必能将人抓住。”一位中年模样的书生摇摇扇子，猛的打了个喷嚏。
“……”一旁众人盯着他的扇子，陷入沉默，非要这么装吗？都风寒了还摇扇。
“可若是那路知意一直不出门，又该何解呢？”有人挠挠头发，提出问题，“况且咱们强逼病重之人比试，这也胜之不武啊！”
闻言，身旁有人嗤笑一声，“他若有才，又岂会害怕重考，只有不学无术之辈才会……”
“王兄慎言！”中年人用扇柄敲敲他的额头，自信道：“他不想出门，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出来。”
天阳慢慢西移，蟋蟀声四起，一股奇特而霸道的异香从谢家厨房飘远，围墙下的小厮们闻着味道，咽了咽口水。
“这天启楼的饭食就是好啊，真他大爷的香！”有人抹了把口水，使劲耸动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不是天启楼吧？”也有勉强维系着理智的小厮插话道：“我经常随少爷去天启楼吃饭，也从没闻过这种香气。”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提着食盒的小二，分明就是天启楼的小柳哥儿，莫非是新菜?”
几人围绕着空气中的香味，抱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讨论得热火朝天，殊不知里面的主人家也同样受罪。
“真不能吃吗？”屋内灶台边，谢春风眼巴巴的瞅着路知意，连桌上的大猪肘子都对他失去了魅力。
“还没入味呢，再等等。”路知意安慰道：“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再过一个时辰就好了。”
其实最好是泡一晚上，这样鸡肉更加入味，可看着对方这副可怜模样，他只好承诺提前开锅了。
他由衷的感叹道：“难怪常言道，最难消是美人恩呐！”
谢春风耳尖微动，没再说话，红着脸给对方盛了一碗肉末粥，只低下头安静吃菜。
时间很快来到深夜，路知意在大狐狸的眼神催促下，如约从锅里捞出了两只卤鸡。
空气中的卤香味愈加浓郁，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整条街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使劲吸气，将枕头啃湿大半。
因着卤煮时间不够，鸡肉并不软烂，反而格外紧实有韧劲，卤味的咸香也是淡淡的。
谢春风张嘴咬了口鸡腿，吃到满脸陶醉，把骨头嚼得嘎吱作响一并咽下，毛绒绒的大耳朵向后弯折，形成一个可爱的飞机耳造型。
“公子手艺真好，比南街的烤鸡还好吃！”
路知意莞尔，盯着对方自动脑补出干饭狐原型，“夫人喜欢就好。”
屋内温情满满，屋外气氛却颇为诡异，小厮们肚子咕咕咕的叫声连成一片，凑到门缝边嗅着卤香味直流口水。
“大半夜吃这么好，也不怕得肥胖症！”一个小厮暗暗咒骂完，抹了把嘴边的水渍，“都子时了，咱们还等吗？”
“不等了，按照安公子的吩咐，咱们分开行动，你去天启楼，我去赏月楼……”
言罢，众人站起身子，各自朝着不同的的方向跑去。
翌日一早，路知意在被子里赖了会床，刚推开房门就见着了，在院子里来回打转的大狐狸。
他眨眨眼睛，打趣道：“夫人这是在等为夫等急了？”
谢春风脸上一红，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在等酒楼定的早食，现在都过约定时辰了，那边还没送来。”
路知意怔愣片刻，内心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坏了！忘记这古代世家的权利有多大了，想要给他俩断水断粮，区区一个酒楼还真反抗不了。
“真无耻啊。”路知意感慨完，进屋找到书箧，翻出几张胡饼在炉边烤热，递给谢春风。
“你先垫垫肚子，酒楼那边不会来了。”
“?”谢春风接过胡饼，牙口极好的三两下炫完，“为何不来，我付了钱的。”
路知意正想解释，院子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以及一道音量极大的叫喊声。
“路榜首可在?我奉安家安大少之名前来，邀请路榜首吃酒，这几日府城所有酒楼食肆包括菜场，安家与王家通通包了……”
“听闻路榜首重病在卧，此番特意请来名医看诊，希望路榜首早日康复……”
院外叫喊声不断，谢春风想通事情经过，脸色难看，“欺软怕硬！这群人为难你一个书生作甚?真有本事，找那知府老儿去啊！”
于情于理，这事都怪不到路知意头上。
何况上次考试，谢春风偷溜进去修补考号房顶时，亲眼见着了对方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塌上写字，拿身体遮挡雨水保护答卷，导致后来一出考场就病倒了。
路知意拦下想打人的大狐狸，安抚道：“他们想比就比吧，我也不一定会输。”
身为穿越者，他对自己在学业上的优缺点很清楚，为了考试时不让短板拖后腿，专门对症下药做了不少补救措施。
除非那群学子中有如李太白陆放翁之诗才，使人一眼惊艳，否则谁输谁赢，那还真不一定。
更别提在另几项上，他的眼界和知识面绝对远超其余人。
“夫人该对我多点信心才是。”路知意朝谢春风笑了笑，上前将院门打开，看向那个叫门的小厮。
“既然你家少爷愿意请客，那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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