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来时只有一人一书箧,去时却多了一妖一马车外加两位车夫。
“你说他俩在里面做甚呢?怎地一点声音也没有。”谢飞鸢压低声音,眼神不断的鬼鬼祟祟往后瞄。
谢无泪面无表情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闭嘴,赶车。”
除了看书还能干嘛?一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外加一个克制守礼的老祖,还能干出点什么刺激的不成?
车内,书呆子打了个喷嚏,接过身旁妖递来的手帕,嘀咕道:“她俩肯定在蛐蛐我。”
“孩子还小……”谢春风抖了抖耳朵,尴尬道。
“你听见了?”路知意合上书,好奇的看向他。
谢春风如实道:“飞鸢好奇我俩在做什么。”
“这样啊,那我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对不起她的期待?”路知意不怀好意的挤过去,紧挨着人家的大腿坐下。
谢春风咽了咽口水,将自己往角落缩了缩,好好一只大狐狸孤零零挤成一团,看上去有些怂兮兮的。
“公子当以读书为重,万不可荒废学业。”
路知意诡辩道:“劳逸结合才是正道!适当休憩,更利于读书。”
他故意再次挤过去,恶魔低语,“更何况有道是,洞房花烛小登科啊,夫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似羽毛般撩过,酥酥麻麻,让妖心颤不已。
谢春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捂着脸一把将人推开,迅速钻出马车,加入了赶车小分队。
“哈哈哈哈……”
马车内书呆子笑声不断,勾得车外两只小狐狸很想回头瞅瞅,却被坐在车沿边的大狐狸勒令不许往后看。
有了马车作为代步,虽说在谢家被迫耽搁了两日,但到达省城的时间却比原计划整整提前了一日。
大狐狸收回毛绒绒耳朵,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端是一副富家矜贵公子模样,拿出路引随着路知意一同进了城,两只小狐狸则是赶着马车回谢家报信。
路知意瞄了对方头顶一眼,内心遗憾不已,还没摸到呢,可惜了。
谢春风假装没看见这人的小眼神,带着往省城东边走,“谢家在这有几个铺子,只是多年未曾居住,得麻烦公子待会一起帮忙了。”
“都成亲了,还叫什么公子,多见外啊。”路知意戳戳对方的腰,“该改口唤夫君了。”
谢春风浑身一僵,脚步加快,落荒而逃。
两人在几家铺子逛了逛,根据地理位置和环境,选了一家距离考场较近的铺子,大致擦去灰尘,一起搬了进去。
距离开考剩下没几日,路知意自然知晓事情轻重性,没再接着调戏大狐狸,反而将自己关在房内整日苦读,日以继夜的练习破题和作诗。
可以说若不是有谢春风在操持家务,他连饭都记不起要吃。
谢春风手艺一般,只会水煮万物,但是这妖有钱,每日外出专挑酒楼的招牌菜买,不是鲍鱼海参就是炙烤乳猪,吃得人满嘴流油。
进考场前夕,眼看着大狐狸想往竹篮子里塞烤鸡,路知意嘴角微抽,将篮子夺走,“放一盘蒸饼即可。”
谁家好人带烤鸡进考场啊?而且等被那群衙役撕烂翻看之后,还能吃吗?
谢春风端着烤鸡,面露犹疑,“那你岂不是没肉可吃。”
路知意无奈扶额,这些天相处下来没看见大耳朵,他都快忘了对方是肉食性动物了,“不用,三天而已,蒸饼耐放还方便。”
他垫起脚,抬手揉了揉狐狸脑袋,“乖啦,在外面安心等为夫回来。”
翌日,天还未亮,考场外已排起了一队长龙。
路知意提着竹篮站于队伍中央,朝在外围观的谢春风挥了挥手,示意大狐狸不用再送了。
乡试的搜身比起县试严格了不止一点,前方不时便有小抄被搜出,紧接着衙役就会拖出去一人永远失去科考机会,沿途哭喊声不绝于耳。
路知意亲眼目睹他前面那位仁兄从耳朵里掏了掏,拿出纸条扔到地上踩住,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队伍一点点往前推进,在日月同悬于天际之时,终于排到了路知意。
“面白无须,身高七尺六,凤眼薄唇……进!”门口的衙役接过路引,将人与桌上的描述所对比了一番。
进屋后是第二道检查,路知意与其他人一同褪去衣物,披散着头发下到温水池里泡了半盏茶时间,才接过被翻乱的衣物重新穿上,寻着数字找到了自己的考号。
好消息:离茅房很远,不用担心有异味。
坏消息:蒸饼被衙役掰开成碎状,上面还残留有不少指印,看得人食欲全无。
路知意坐在考号里纠结半晌,还是默默盖上白布将竹篮放在了桌上,眼不见心不烦。
大虞的考号只有三面围墙,他端坐在地上,还能看见对面的兄台在擦拭桌案。
这考场第一日就是留给考生收拾卫生的,路知意拿出抹布也陷入忙碌之中,将整个考号都擦了一遍,还不忘掏出驱虫粉撒在地面上,霎时间虫蚊四走逃之夭夭。
等熬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道刺耳的锣鼓声响起,所有考生瞬间惊醒。
路知意揉着眼睛从草垫子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守在门口等待衙役派发考卷。
不多时考卷到手,他第一时间先将整张卷子上的题都看了一遍,待看见策论的题目时,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他押对题了。
“臣闻……臣谨对……”
乡试是一场对运气的极致考验,路知意的运气显然还不够好。
入夜,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响起,水珠流过屋檐洞口落进衣领,一阵寒风吹过,冻得他打了个寒颤,抱着考卷直打喷嚏。
完球,他好像感冒了。
他这一声啊切好似一个引爆开关,四周喷嚏不断,就连那些撑伞巡逻的衙役也深受感染,整座考场成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制造机。
路知意瞅着漏雨的考号屋顶,再用手背探了探滚烫的额头,哀叹一声后缩在床榻上,小心翼翼的将油灯放在脚边,手执笔墨继续作答。
考场一旦关闭,除非考试结束,否则不会再开启,左右也出不去,他得趁着此刻脑子还算清醒把题答完。
后半场,雨声愈发势大,噼里啪啦的声音似要把一切掀翻,地面上水波粼粼,淌起了脚裸深浅的小溪流。
在考生们抓紧时间作答或已病倒之时,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落在路知意的考号上方张嘴吐出油纸展开,利用碎瓦片将其压住修补好屋顶。
雨水打在谢春风毛发上贴合着身形往下垂落,让他显得格外狼狈。
隔着瓦砾,他担忧的望向屋内人,想抓人离开的心蠢蠢欲动,他耳尖微动,等听见屋内沙沙沙的落笔声,这才放心溜走。
考号内,路知意咬着腮帮子利用疼痛压制住逐渐昏沉的睡意,眼白布满红血丝,笔墨游走不断。
“咳咳……咳……”
等答完题,屋外已然天光大亮,他小心展开宣纸铺在床榻上,站在地面等墨干。
浑浊的脏水没过脚面,钻心的冷意直入骨髓,他还在闭眼发呆就听见对面号房传来噗通一声。
路知意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发现那位兄台坚持不住已经病倒,隔壁更是咳嗽声此起彼伏。
他有预感,这位省城的父母官大人此次怕是要闯祸了。
考场有考生生病乃至病逝,这都很正常。
可这次乡试,明显是天灾遇**,暴雨倾盆再遇上简陋多年未修缮的考场,最终酿成残状。听这哀嚎声和喷嚏声,生病人数至少不低于百位。
路知意东想西想的赶跑睡意,总算撑到了第二道锣鼓声响起,他拖着病体将考卷交给衙役,挤在熙熙攘攘人群中,跟只蜗牛似的慢吞吞挪步走出考场。
他双腿发颤眼冒金星,感知仿佛被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朦朦胧胧,世间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
漫无目的跨过门槛走了一阵,路知意脑海中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直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笔墨松香扑鼻而来,他下意识抓住对方衣服,放心的晕了过去。
谢春风抱着人马不停歇的赶回小院,迅速给人换了身干净衣服,朝着请来的郎中大喊道:“快来看看,他晕倒了!”
郎中伸手探了探路知意的脉象,指尖被冰了个哆嗦,过了一会才道:“风寒入体,好在年轻人气火旺盛,不必太过忧心。”
他留下方子,让谢春风去药房抓好药,又耐心的指导对方如何将三碗水煎成一碗,这才美滋滋的收好银子离去。
生病后的路知意分外乖巧,像个大型的绢布娃娃般任由摆弄,卧倒在床微蹙眉头,纤长的羽睫垂落形成半扇阴影,与谢春风记忆中的登徒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细心给喂完药掖好被子,又掌心灵气翻涌,捂在病人额头上按摩穴位,直到对方眉头渐渐舒展,睡颜平静。
路知意连睡两日,连开榜之日都错过了,等报喜人敲锣打鼓来时,也被谢春风塞了一包银子打发走。
“咳咳咳……咳咳……”
路知意半梦半醒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惊喜的桃花眼,他轻咳几声,在对方的帮助下坐起身,“我刚刚好似听见了锣鼓声?”
“恭喜公子高中榜首。”谢春风探了探他额头温度,“现在还难受吗?”
路知意摇摇头,将对方手按住,“只怕我现下还不能好,待会倘若有人来请我去宴席,夫人就全替我回绝了罢。”
“府衙那边也回绝吗?”谢春风疑惑道。
“一并回绝。”路知意点点头,捡漏太大不得不防,来时他自己估算过,此次乡试他能中榜不奇怪,可是中榜首就太过了。
他年纪尚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是依靠捡漏夺得榜首,在宴席上可得不到什么好话,倒不如装装重病,把难题都丢给知府,反正这事也是因对方不修缮考场而引出来的。
“等再过几日,夫人是想回谢家还是跟我回书院?”路知意询问道。
谢春风试探道:“你希望我跟你回书院吗?”
他记得人类对他们妖族很是抵触,在问出这句话时,潜意识便已知晓了答案,内心却依旧抱有一丝期待。
“当然是跟我回书院了!”路知意回答得毫不犹豫,白得一个漂亮媳妇,他这不得领回去好好炫耀炫耀。
虽说最初与对方结契完全是为了报复,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大狐狸对他是真的很好,他觉得日后就这样一起共度余生也挺好。
就拿这次的生病来说,若是没有谢春风,他估计会病倒在路边等待被人发现,这天底下,估计再没第二只好心狐把他捡回家细心照料了。
路知意叹口气躺倒在床,拉上被子把头蒙住,不得不承认,在刚醒来看见那双桃花眼时,他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在这个异世界,他又多了一个关心他的家人。
隔着被子,路知意闷声闷气道:“都成婚结契了,你想后悔也晚了!”
谢春风看着床上包裹严实的大团子,哑然失笑,掀开被子向下拉,“我没后悔,别捂着了。”
“那你唤我夫君。”路知意死死扒拉住被子,只露出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盯着对方逐渐红温的耳垂不放。
“……”谢春风感受到从这坏蛋语气中传来的恶趣味,压制住想跑的冲动,俯身覆了上去,一人一狐呼吸声交融,清晰可闻。
他涨红着脸,学着对方的语气道:“我们是不是还差了一项?”
“什么?”路知意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眼里满是思索与困惑。
“洞房花烛小登科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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