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颅骨深处,仿佛有烧红的钢针在搅动太阳穴。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剧烈的抽痛,将林娇娇从无尽的混沌中强行拽回现实。
鼻腔里全是劣质熏香混合着纸钱灰烬的呛人味道。
更深处,还有一丝血肉**后特有的腥甜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血红彻底占据。
红色的帐幔,红色的被褥,墙上还贴着个歪歪扭扭、用血色写就的“囍”字。
这里像一间简陋到极致的婚房,却透着一股阴森死气。
不对。
她明明是在农科院的实验室里,通宵分析一组关键的作物基因数据。
怎么会在这里?
林娇娇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却碰到一个冰冷、僵硬,甚至有些滑腻的东西。
那绝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她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窗缝里漏进几缕惨白月光,她用尽全身力气,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僵硬地扭过头。
身边躺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大红色的新郎喜服,脸庞青灰,双眼紧闭,嘴唇是缺氧后的乌紫色。
毫无生气。
那是一具已经开始**的尸体。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卡死在喉咙里,林娇娇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浑身血液逆流。
她手脚并用地翻滚到床角,后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土墙。
“咚!”
剧烈的撞击让脑海中的刺痛感轰然爆发。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她的脑海,疯狂撕扯着每一根神经。
原主也叫林娇娇,是这杏花村远近闻名的美人。
可惜命不好,被贪财的大伯母为了十两银子,卖给了村里的李家,给他们家刚死的二儿子李铁根配冥婚。
原主性子刚烈,抵死不从。
被强行按进这间阴森的“婚房”后,悲愤之下,一头撞死在坚硬的床沿上。
一缕香魂就此消散,换来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顶尖农学女博士的灵魂。
林娇娇捂着剧痛的额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强迫自己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冥婚?
殉葬?
她竟然成了封建糟粕的牺牲品,要跟一具尸体永远埋在地下!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端着一只粗瓷碗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闪烁着刻薄与精明。
正是这家的当家婆婆,李氏。
李氏看着像只受惊兔子般缩在床角的林娇娇,嘴角挂起一抹恶毒的冷笑。
“醒了?别给我装死,赶紧起来。”
她将手中那碗黑漆漆的汤药,重重地顿在床头柜上。
“当”的一声闷响,几滴汤汁溅了出来。
“喝了这碗‘团圆汤’,好生下去伺-候我儿子,别让他一个人在下头等急了。”
团圆汤?
这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娇娇的心脏。
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不仅要她配冥婚,还要她活人殉葬!
滔天的怒火在胸膛里焚烧,林娇娇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烂这张丑恶的嘴脸。
但她不能。
多年的科研训练,早已让她养成了越是身处危机,头脑越是绝对冷静的习惯。
她这具身体极度虚弱,手无缚鸡之力。
而李氏常年干农活,力气绝对不小。
硬碰硬,就是拿鸡蛋去砸石头,只会死得更快。
拼命,也得讲究方法和时机。
林娇娇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眼中的锋芒与恨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身体微微颤抖,完美地复刻出一个十六岁少女在绝境中的懦弱与无助。
“婆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沙哑,夹杂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大伯母给的那些银子,我一文不要全都给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看到她这么快就彻底服软,李氏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在她看来,一个乡下的小丫头片子,性子再烈,又能烈到哪里去。
稍微吓唬两句,不就老实了。
“现在知道求饶?晚了!”
李氏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愈发不耐烦,三角眼里满是狠毒。
“我儿子在下头等着你去伺候!你个贱蹄子,快把汤给我喝了!”
她一把端起那碗黑色的汤药,几步冲到床前。
粗糙的手指像一把铁钳,企图直接捏开林娇娇的下巴,强行把药灌进去。
汤碗越来越近,那股混杂着草药和土腥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在碗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的林娇-娇,猛地抬起了头!
她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用尽一切,狠狠撞翻了那只碗!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轰然炸响。
粗瓷碗应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黑褐色的腥臭药汤,一滴不剩,尽数泼在李氏身上。
滚烫液体顺着她干枯的发丝往下淌,流过她惊愕的脸,瞬间浸透她胸前灰扑扑的衣襟。
最后滴落在她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上。
整个人狼狈不堪,活像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想让我死?”
林娇娇缓缓站直了身体,刚才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嘲讽。
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半分怯懦与软弱,只剩下令人心惊的杀意。
那是一种从食物链顶端俯瞰猎物的眼神,冰冷,漠然。
“你这种心肠歹毒、猪狗不如的老虔婆,怎么不自己喝了这碗汤,下去陪你那个短命的死鬼儿子!”
石破天惊的巨大反差,让李氏彻底愣在了当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儿媳妇”,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你……你……”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娇娇的手指剧烈地哆嗦起来。
“你竟敢……”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尖利得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
“铁柱!铁锤!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快给我滚进来!”
“把这个贱人给我绑起来,今天我非要亲手灌死她不可!”
随着她的叫声,那扇破败的木门“砰”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两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男人冲了进来。
他们是死者李铁根的两个亲哥哥,老大李铁柱,老三李铁锤。
这兄弟俩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游手好闲,是个人都避之不及。
“娘,咋了?”
老大李铁柱一进门,就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李氏。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娇娇那张虽沾着尘土、却依旧掩不住绝色的脸蛋上时,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淫邪的光。
“嘿嘿,小娘子越烈,玩起来才越带劲儿!”
他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那眼神,像是要将林娇娇身上的衣服一层层扒光。
老三李铁锤也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一双小眼睛在林娇娇玲珑有致的身上来回扫荡。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死前,先让哥几个快活快活,也算是给你开开荤。”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局面从“被逼殉葬”,瞬间升级为“即将被凌辱”的死局。
他们一步步逼近,脸上挂着狰狞又猥琐的笑容,堵死了林娇娇所有的退路。
她被逼到了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土墙。
退无可退。
但林娇娇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绝望”这两个字。
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破旧梳妆台上的一点寒光。
那是一把用来裁制衣服的剪刀,银白色的刀身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光泽。
那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唯一的生机!
在李家兄弟错愕的目光中,被逼到绝境的林娇娇没有后退,反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豹,悍然向右侧的梳妆台猛地撞了过去!
“砰!”
梳妆台被撞得歪向一边,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而林娇娇,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精准无比地抄起了那把冰冷的裁衣剪刀!
“找死!”
离她最近的李铁柱见状,狞笑一声,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她的脸抓来。
林娇娇不闪不避,眼神狠厉到了极点,反手握紧了剪刀。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那只抓来的手,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筋骨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了整个院子。
李铁柱那只企图凌辱她的手,被锋利的剪刀从手背硬生生贯穿。
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土墙上!
鲜血顺着墙壁,汩汩流下。
李氏和李铁锤被这血腥气冲得一懵。
就是这个空当,林娇娇眼底的狠厉彻底爆发。
她不退反进,一脚踹向旁边本就破旧的木凳。
“咔嚓!”
刺耳的断裂声中,凳子四分五裂。
她反手拔出还嵌在墙里的剪刀,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滑过她的指缝。另一只手,则死死攥住一截断裂的凳子腿,尖锐的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左手剪刀,右手木刺。
她浑身是血,黑发披散,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亮得吓人。那股子豁出命去也要拉个垫背的疯劲,让李氏和李铁锤心头发毛,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林娇娇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快到极限了,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得攻心!
她猛地举起滴血的剪刀,直指二人,喉咙里挤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尖利嘶吼。
“李铁根——死不瞑目!”
“你们害死他,现在还要害死我!他就在门外看着!看着你们!”
“他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这声音凄厉得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一样,在死寂的房间里来回冲撞,配上她此刻浴血疯魔的样子,还有墙上那个红得发黑的“囍”字,诡异到了极点。
李铁锤平日里再横,骨子里也是个怕鬼神的乡下汉子。他脸色煞白,抓着李氏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是现在!
林娇娇手腕猛地发力,将那把沾血的剪刀当成暗器,朝着李铁锤的面门狠狠掷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李铁锤吓得怪叫一声,狼狈地侧头躲闪。
可这根本就是虚招!
在他躲闪的刹那,林娇娇整个人已经扑向了另一边的桌子!
她一把抄起桌上还在燃烧的油灯,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墙上那片碍眼的红色喜帐砸了过去!
“轰——!”
陶制油灯应声而碎,灯油泼洒而出,火苗瞬间窜上干燥的布料,火龙一般席卷而上!
原本逼仄的囚笼,转眼变成一片噬人的火海!
“着火了!着火了!”
李氏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李家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想去扑火,却又被烈焰逼得连连后退,有人用手拍,有人想用衣服打,结果只是引火烧身,烫得嗷嗷直叫。
场面乱成一锅粥。
林娇娇在浓烟中眯起眼睛,瞅准了门口的空隙。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发力,一把撞开挡在门口、早已吓傻的李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外无尽的黑暗。
夜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
林娇娇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崎岖不平的山林里疯狂奔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不知跑了多久,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片,双腿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终于,在一个陡峭的下坡,她脚下被一根藤蔓绊住,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
“呃!”
左脚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她闷哼一声,试着动了动,那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扭伤了,很严重,根本站不起来。
身后,李家兄弟的叫骂声和火把的光亮穿透树林,越来越近。
“那贱人往那边跑了!快追!”
完了。
林娇娇背靠着冰冷的土坡,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她头顶的阴影中传来。
“姑娘,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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