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周全宇反应过来，那只软乎的小手未经允许抓着他跑出去二里地。祈善司夜里的守卫很少，只有两三个人来回走动着。
大门有守卫，小姑娘带着他从无人防守的侧门出去，看来对方早就对祈善司的地图轻车熟路。
周全宇被拉着气喘吁吁，果然年轻人的精力旺盛，特别是**十岁的孩子，那叫一个能折腾：“小妹妹，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说：“到了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阴暗的小巷尽头出现了一扇圆形朱门。斑驳的朱门紧闭着，却在小姑娘的推搡下毫无阻力地打开了。
开门的一瞬间，周全宇感到一阵无形的阴风迎面而来，院子四角的杂草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并没有听见什么怪异的声音。
院子的中间是一座常年未修葺的泥瓦屋子，黑白相间。白墙在夜里更加苍白刺眼。
周全宇不自觉地向着屋子的大门走去，手上感到一股相反的力量，他回头只见小姑娘指着不远处的一丛杂草说道：“哥哥，奇怪的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你听见了吗？”
“有吗？你真的听见了吗？”周全宇用手拢了拢声，隐藏在呼啸风声中的还有类似于孩童的呜咽声，不仔细听确实听不出。
他顺着小姑娘指向的方向，拨开略扎手的杂草，一口被封印的水井出现在眼前。
水井是用青砖砌成的，井口上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又压着一块石头。木板与石头中间有一张红黄色的纸张。
周全宇搬开石头，纸张掉落了下来。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想要尝试着解读上面的文字，“哥哥，这上面不是字，是画吧？这画的是什么呀？”
周全宇瞥了一眼，吃力地搬开木板，“你当地人看不懂的文字，我一个人外星人就更加看不懂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的注意力还在符纸上，“哐啷”的木板落地声后，她才回过神来，“大家都叫我小久。哥哥，什么是外星人啊？”
井里的温度显然比外界低了不止十度，周全宇伸出手往里探了探，他现在的这副身躯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瀛洲的服装有好几件，能够保持身体的温度。
周全宇在周围捡到了一颗小石子，往井中一丢，没有听见水声，只有干干落地的声音。回头见一双期待的眼神看在望向自己，“外星人就是……天上的人。”
小久笑起来，“哥哥，你骗人，天上的人我们都叫做神仙！”
“很难跟你这么点年纪的小姑娘解释，等你长大再说吧。”
周全宇在破败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断了几个横的木梯子，虽然不知道井到底有多深，除了这个工具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工具了。
小久语出惊人地问道：“哥哥，要是我长不大了呢？”
“什么？”周全宇刚抬起进井口的脚还悬着，身体差点儿失去平衡掉了进去，“你怎么会长不大呢？”
“长留姑姑说，我们都生活在龙尊大人的梦里，等到龙尊大人梦醒了，我们就消失了。哥哥，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小久一歪脑袋，侧脸像小包子一样圆润，“你想要叫醒龙尊大人，对吗？”
“小久，根本没有什么沉睡的龙尊大人，你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意识肿瘤，它不应该存在的。”
“哥哥，你是说阿娘，小久，还有大家都不应该存在吗？可是我们生活的很开心呀，我们也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不应该存在呢？”
“额……”周全宇一时语塞，他现在无比想要钻进井里。
“哥哥，你要摧毁一个完美世界吗？”
小久站在井口的不远处，手里拿着黄红色的矩形纸条，周全宇看见她在月光下的笑容很瘆人。
“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呆着。”他嘱咐完，视线陷入黑暗的瞬间星光像纱一样从头顶散落下来。
小久在井口呆呆地说了一句：“那些人都不敢下去，哥哥，只有你敢下去……”
井的深度只有六七米左右，从井底可以看见圆形的井口，井底有一条用木头铺成的长道。
踩上去坚实牢固，有微咸的水汽充斥在空气中，周全宇能分辨出来这是海水。
长道的尽头豁然开朗，地板上摆放着许多密封的木箱子和酒桶。周全宇闻到一股焦香味，他的嗅觉带来了遥远的记忆。
齐浪漫围坐在火堆旁用树枝串起了他的祖先，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火烧味和现在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只是眼前没有火，怎么会传来火烧的焦味？
“呜呜呜……啊……！”
“呜……！”
在废院中听到的呜咽声此刻更加清晰了，他屏息凝神地侧耳倾听，才发觉声音的来源是头顶。
抬头的刹那，无数黑色的灵魂痛苦呻吟的场面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些灵魂的上半身在木头外面，身子被相交的木质结构扎透了，每一处需要固定的地方，都会安放一个痛苦呻吟的灵魂作为榫卯结构的替代品。
井底的仓库，木质地板，木梁……结构设计这完全就是一艘木船。
周全宇忙不迭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按照走来的路线跑了回去，着急踉跄地连着踩空了几次木梯。
小久坐在石阶上看月亮，见他出来了，起身甜甜喊了一声“哥哥～！”
周全宇没顾得上她，连忙把木板放上去，又用原来压木板的石头牢牢压住才勉强放心，转身看见小久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又吓得浑身一抖，连拍着胸膛。
“齐浪……”他才发现齐浪漫不在自己身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小妹妹不要突然出现在哥哥身后，会吓死外星人的。”
“哥哥，这里面有什么？是不是都是宝物呀？”
“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吧。不然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周全宇吓出了一身冷汗，看向没有灯火的周围，小声抱怨了一句：“瀛洲晚上都没有灯火吗？这么大的地方，一个火种都没有？”
小久拉着他缓步出了废院，说道：“我们瀛洲人从来都不用火，不过一天除外，龙尊大人的祭祀典礼，需要点香烛烧高香必须用火，所以瀛洲只有那一天才会有火。”
周全宇深深不解，问道：“平日是谁保管的火种？”
“神仙哥哥！穿的白衣服，头上有两个角，长得很好看的神仙哥哥。为了鲛人族的安全，他把火种藏在龙尊大人的仙洞里了。”小久在一座房屋前停下，莞尔一笑道：“我到家啦～哥哥，你晚上一个人小心点哦！再见～”
周全宇一愣，小姑娘又跑得没影子了，真是神出鬼没的。他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借助头上的星光，往祈善司的侧门方向走回去。
这一夜，没有齐浪漫讲故事哄他入睡，辗转难眠，等到天边蒙蒙亮时才勉强闭上眼睛。一睡，就睡到了午时三刻。
因为流浪者和残疾人不多，所以祈善司的侍女小仆数量较少，还有许多是能自力更生，正常生活就不住在司内了。
后院里侍女和小仆匆匆忙忙的，手上端着香油蜡烛红布窜来窜去。
周全宇伸了个懒腰，太阳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一片，舒坦得不行。但看见眼前的这副场景，还是起了疑惑。
“龙尊大人的祭祀典礼快到了，要提前做准备的。”长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戳穿了他的心思，不慌不忙地解释。
周全宇尴尬地回道：“原来是这样……”
“你昨晚好像出了门？”长留走路无声，从身后绕到了他的身侧，跟闪现似的，“瀛洲的夜里是没有灯火的，你出门要小心才是，这里的道路四通八达，很容易迷路。”
长留未给周全宇回答的时机，话锋一转，“祈善司也不是养闲人的，你且和他们一起去辰星阁去布置祭祀典礼吧。”
侍女捧着蜡烛香火往周全宇怀中一塞，他背后猝不及防地被人推了一把，还没说上话腿就动了起来，等他回头再去找长留时，已经没有人在了。
踏上一百多个白石垒成的石阶，到了空中一处广阔的平台，平台中央放置着一块雕刻着龙纹的石板。
侍女示意他一同站上来，等站满了五六个人，脚下传来熟悉的震动，石板向上悬浮了起来。
天空中漂浮着一座阁楼，石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与阁楼相连的石头桥，周全宇跟在几位侍女身后走了过去。
辰星阁中央搭设了一个八角祭祀台。红布绸缎，九鼎香炉，布置的七七八八。周围的守卫森严，每个守卫旁都放置着一个装满水的水缸。
周全宇把手中的祭祀用品按照侍女的要求摆放好，揉了揉肩膀，趴在石栏杆上悠然自得地看着风景。
“喂，小哥，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呐！”
周全宇听到一个清悦的女声，后脑勺传来阵痛，他用手唔住“嘶”了一声，回头看见位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少女。
少女年龄在十八岁左右，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拿着一把尺子。从用手习惯和被拍到脑袋的坚硬触觉来判断，凶器就是这把尺子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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