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比试到最后一场,程昭昭寻了个理由,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来将商凝语调换上去,看着离去小娘子飞扬的眼梢眉角,商凝语有一瞬间生出退意。
这都是世家贵女啊,打起球来,花样百出,既能在马上旋转跳出一朵花,还能拉住缰绳,在空中起舞,区别于男性的雄健,而展现女子的柔美,刚柔并济,吸人眼球。
这个马球赛,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只会一种,甩杆,进球。
她还瞧出,最后两队实力相当,程家这队胜在实力,而对方花样更胜一筹,也似乎没有要给东道主留面子的意思,互不谦让,刷刷几个球,都拼了全力。
她要是顶替上场,还真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商明惠却说得轻松,“就是玩玩,输了也没关系。”
那哪行,这可是她回京城后的第一个小娘子聚会,代表了以后在这个圈的地位。
商凝语心知此时退场必引人嘲笑,只好捏着鼻子应下,将鹿皮靴系带扎紧,又松了松腰带,整理好衣襟,雄赳赳跳上马,冲进球场。
白池柊的祖父担任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天下,可惜,近几年因年事已高,开始作了闲散老翁,因世子一句话,骤然得以拜入白老夫子门下的商凝言,自是拉着白池柊讨论一番学问,并暗戳戳地打探老夫子的喜好。
白池柊想着回去该如何跟老爷子说,一边挂念尚未头绪的画作,转头见到商七娘下了场,奇道:“商兄,那是你小妹吗?”
商凝言心中对今晚的文章已经有了头绪,闻言,心舒道:“正是舍妹。”
白池柊一时呆了目光,心中暗暗可惜。阁楼距离太远,没看清,原来本人近看更漂亮。
程玄晞一脚踩在好兄弟的脚上,端盏喝茶。
江昱抬头,目光从球场扫过,手中的玉骨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对球场以外的感知,商凝语都屏蔽了,此刻,她只知自己要摒弃杂念,全力以赴,即便不能花样百出,也要蛮性进球,为己方多争取一分。
她眼神明亮,严正以待,到了球场中,才又知自己孤陋寡闻,这些小娘子们的伎俩,真真的层出不穷。
她挥一球杆,拦她路的小娘子,笑声叮铃悦耳,道:“你是哪个府上的?以前没见过你呀。”
她再挥一杆球,又一个上来问:“你怎么不会马上飞?你长得漂亮,飞起来肯定美。”
还有上来说教的,“你总是用蛮力,这样不雅观,那边男子们都在瞧着呢。”
不知对方身份,商凝语端着礼数,有口不能骂,抿紧了嘴只顾着进攻。
再有人嬉戏,问她为何不说话,言语中规中矩,好奇或者嗤笑各种意味不明,她一杆进球,回首道:“承让。”对方面色渐冷,策马离开。
再有人问她:“商明惠是你姐姐吗?”她哼哼两声,算作回应。
还有人惊叹,“原来你就是那个从乡下来的伯府七娘子,你知道你四姐姐与这一道颇为擅长吗?你今日不拿出一点花样,胜之不武哦。”回应她的,是一记快如闪电般的球杆。
既表现了官家小娘子该有的风度,又不失尖锐,将一应轻视扼于咽喉。
程玄晞惊叹:“七表妹好定力。”
这些女娇娘们的把戏,他了解最深,顿时对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七表妹刮目相看。
商凝言目视亲妹,见她在一众娇女中纵马穿梭,与同伴默契配合,与对手擦肩而过,游刃有余,眼里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很好,她这位妹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寻到了在这陌生京城里的求存之道。
那厢,商明菁也注意到上场的商凝语,双眉紧蹙,她怎么也会打马球?
商明菁自小不喜欢这些有失体容的东西,骑马、打球那都是男人该玩的东西,她是名门贵女,将来嫁入夫家,要端坐家中,主持中馈,相夫教子,无论从哪个方向瞧,这打马球都是纯纯浪费时间的事。
在她看来,那些娘子们都是花拳绣腿,和男子赛的力量和速度都没法比,而这商凝语在乡下长大,就算会一些球技,也不过粗俗些,拳脚功夫多一点罢了。
往日没瞧仔细,觉得那些女娘都是换种方式卖弄风骚,今日却似乎有些不一样,自从商凝语上场之后,那些翩翩起舞少了些,花样技巧全都没有了,几个女娘追着一个球跑,速度、风姿一点也不输男子。
而那商凝语,在球场上左右逢源,神采飞扬,与往日唯唯诺诺判若两人,简直容光焕发。
“你这个妹妹似乎不一样。”与商明菁往日交好的女娘说道。
商明菁嘴角扯出一抹笑,道:“自是不一样。”眼见其他女娘都投过来目光,她心里涌起一缕不甘,笑道:“她自小在岭南长大,三叔怜她孤单,允许她与邻里交涉,这才养出了几分天真烂漫。”
众女娘顿时抿嘴轻笑,原来是乡下野丫头,怪不得行止如此粗俗,看她甩杆子的架势,一点也不优雅,莫非乡下没得玩,她才甩着竹枝玩,若是闲暇无聊,岂不是还要帮助乡民驱赶牲畜?听说乡下小孩就喜欢追着鸡鸭牛羊跑呢。
众人点到即止,心照不宣地笑作一团。
商明菁眼里讥讽更浓,出尽风头又如何?能参加国公府马球会的公子哥儿们,有哪个能瞧得上这样的疯丫头!
“七表妹。”侧前方有人大喊。
商凝语策马打球,目不斜视,在飞奔而来的二女惊愕眼神下,将球传递给程昭昭,程昭昭眼睛明亮,接球,挥杆,一气呵成,不需要过多的铺垫,直接穿过球眼。
一球定胜负。
“耶!我们赢了。”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欢呼声此起彼伏。
球场四周,彩旗飞扬,发出猎猎声响。
比赛结束,商凝语仿佛找回了岭南七小娘的自在,身心骨子里都透着松快,眉眼飞扬,一时忘记这是规矩森严的京城富贵之地。
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虽然不知这计分该如何算,但三分球她打了四个,与那花里胡哨的玩意总能相抵,结果算下来,彩头应有她一份。
她下马,一路奔向笑脸迎来的商明惠,欢快地问:“四姐姐,我们赢了吗?”
商明惠摇头,声音透着凉意,“不知道。”但被她的喜悦感染,眉梢眼角也沾上了喜意和松散,执起手帕,替她擦拭鬓角汗珠。
商凝语接受来自四姐姐的善意,接过手帕,自己擦拭。
程昭昭前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不错啊,没想到你球打的如此厉害,以前练过?”
商凝语点头,眉眼直视程昭昭,道:“练过的,不过没你厉害,你打得很漂亮。”
程昭昭和商明惠一样,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女中豪杰。
她语气真诚,程昭昭眯着眼,笑着受了这句话,想说什么却没说,招呼着去拿彩头。
迎面走来去往球场的程玄晞四人,双方在球场下对住。
骤然见到紫衣世子,商凝语慌张捡起丢失的礼仪,跟在商明惠身边行礼。
她双手交叠,拿出三个月以来最规整的礼仪,目光透过身前的程昭昭,借着众人目光,同时看向那位正说话的紫衣世子。
江昱:“你们还要比赛吗?没有的话,我可要再借贵府的马场一用。”
程昭昭笑嗤:“世子,侯府的后马场可比这大多了,你怎么不回自家去玩呢?”
江昱手指纤长,掌心的玉骨骰来回运转,嘴角一扯,道:“不是国公府今日举办球会,诚意邀请本世子前来?”
她倏地发现,国公府与这位世子关系匪浅,两家人竟可以带着好友如此近距离交谈。
她还发现,他的眉毛又浓又密,挑眉的时候,飞眉入鬓,更衬得双目清澈有神。他长得真的很白,眉眼精致,鼻子嘴巴好像都为了互相配合而生长,组合在一起,就好像丹青妙手画上的笔墨,一笔一划,都精雕细琢而成。
程昭昭今日心情颇佳,她转动眼珠,笑道:“世子球技了得,不如点评一下今日我等女子赛如何?”
“小妹,不得胡来。”程玄晞呵斥。
江昱那个毒舌,说出来的话准叫人不高兴,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祖母那里,就是他也帮不了,公主府免不了又是一阵阴雨连连。
白池柊却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开口道:“很精彩,是我见过女子赛中,最精彩的一次。”
程昭昭面露得意,今日是她组局,女子赛突破以往旧俗,不再拘泥马上花样,而是像男子一样,专注于运球本身,对未来马球来说,这是一种进步。
“那可未必。”江昱开口,目光环视一周。
他语气淡淡,姿态居高临下。
白池柊一愣:“额,瑾弋,你有何高见?”
商凝语自认今日球赛精彩了得,一场赛完酣畅淋漓,相信其他同伴也都拼了全力,听闻此言,她自有几分好奇,难道她们还能改进,更上一层?
她眉目舒张,甚至趁机再仔细瞻仰一番对方容颜,她看得痴迷,却听对方道:“若非七娘子,这场比赛,伯府应该能拿魁首,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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