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中，灵姝问遍了所有人，大家好像都知道陆子越有意中人，却又没有任何人告诉她陆子越喜欢谁。
其实她今日请他们赴宴就是为了打听此事。
可还是无疾而终。
众人只是说：“公主不知道吗？”
“也许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
灵姝：我恨谜语人。
酒过三巡，见天色已晚，大家便在各府仆从的接应下各自家去了。
灵姝让萱竹和赤金卫远远跟在身后，自己独自沿着街巷漫无目的地走去。
她心事重重，思绪纷飞。
经过一座酒坊时，迎面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坊前，陆子越立在马车前，一身松墨色鹤纹长袍，被一群臣子的簇拥着。臣子们喝了酒，谈笑风生，他只神色清冷，目色如远山蒙雾，淡淡地颔首，与众人告辞。
原来陆子越私下是如此疏离，就像遥不可及的水中月，镜中花。
人群中，他仿佛有所感应，侧首朝这边望了一眼。
灵姝与他遥遥相望。
换做往日，她肯定会笑着与他挥手打招呼。
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不似从前般随意从容了。
灵姝缓缓地低下脑袋，望着自己踟蹰的脚尖，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若是陆子越出声唤她，她就过去。
灵姝如是想。
可陆子越也不曾开口，他只是遥遥地收回了目光，与同僚作别。踏上了陆府的马车，掀帘而入。
车轮滚滚，驶离长街。
灵姝：“……”
算了。
她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又自我安慰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才对。
而陆府的马车刚刚驶过了巷口，便停了下来。
流影试探地问道：“大人，要跟过去吗？”
方才在酒坊前，他也看见小公主了，虽然知道自家大人和小公主闹了些矛盾，但是根据他的猜测，自家大人绝对还惦记着小公主！
因为这人可从来不和别人闹矛盾啊！
虽说跟他有矛盾的人都被他弄死了……
但是！他只跟小公主闹矛盾还不弄死小公主，这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是什么？
流影想着，见车中陆子越不曾言语，瞬间命车夫：“掉头！悄悄跟上公主。”
“……”
马车中，一盏琉璃灯些许昏黄。
陆子越靠着车壁，双眸微阖，想起方才街角处灵姝渐渐失落的目光，心中亦难以平静。
他并非故意不理她。
只是想到二人如今的隔阂，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至于为什么默认流影掉头……
今夜天色晚，城中不比宫中安全，就当尽一个臣子的职，护送她的周全吧。
反正，她也不会知道。
陆子越如是想。
马车缓缓前行，快回到二人刚刚相逢的地方了，再往前一些，便能追上回宫的灵姝。
“等等！”
流影却忽然一声疾喝。
马车戛然停下，车身摇动，车帘随风而起。
陆子越蹙眉向外望去，隔着一张竹帘，瞧见一双如星子般熠熠的眼瞳。
小公主？
陆子越一怔，车已彻底停下。
发生这种事情，流影也很尴尬。本来他的打算是掉头，过了这个路口，悄悄尾随在公主身后。可到了这个路口他才发现，公主居然还在这呢！
于是他一声厉喝，叫停了马车。
但是……
现在该怎么办。
这不被小公主发现他们在尾随她了吗！
流影神色尴尬地下了马车，跟灵姝见了礼，随后便藏在车后边，不吭声了。
这锅，还是自家大人背吧。
“……”
车厢中，陆子越静默些许，终究还是只得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行礼。
“公主。”
“陆大人。”
灵姝点点头，歪着脑袋瞧他，清澈的目光里明晃晃地打量。
仿佛在说——
你怎么回来了？
陆子越顶着这样的目光，竟有几分压力，于是斟酌道：“公主怎么还没走？”
却得到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在等你。”
灵姝神色坦然，语气坦荡。
陆子越一顿，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缓缓道：“我方才已经走了。”
自己都走了，她还等什么？
灵姝却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会回来的。”
其实方才她也想走了，可心里就是莫名产生一个念头，兴许陆子越还会回来找她呢？
所以她干脆就在这里等了等。
这不，他真就回来了。
陆子越哑然，无奈笑了笑，却依旧道：“我只是落了东西在这。”
灵姝眨眼：“那你找着了吗？”
陆子越望着她，缓缓点头：“找到了。”
“我要回宫了。”
灵姝瞧了瞧天色，认真地问陆子越：“您不打算送送我吗？”
陆子越挑眉笑道：“有什么好处吗？”
此刻的他与刚才面对群臣们相比，浑身的冰霜消散，随和了许多。不像天上摸不着的月亮，像眼前触之可及的人了。
灵姝叹了一口气：“陆子越，做人怎么能一直唯利是图呢？”
陆子越神色淡然：“公主殿下，您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好吧。”
灵姝抽开随身的香囊，让陆子越摊开手掌，倒了一袋子的金瓜子出来。
望着手中的金瓜子，陆子越饶有兴趣地抬眸，眼中却是泛起淡淡的嫌弃，仿佛在说——
就这？
灵姝皱起了小脸，故作可怜道：“我只有这些了。”
“罢了。”
陆子越收起金瓜子，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拂袖请灵姝上马车：“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灵姝皮笑肉不笑：“是是是。”
二人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想起方才，灵姝好奇问道：“陆大人，你时常与同僚们出来小聚吗？”
陆子越轻声：“偶尔罢了。”
灵姝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些大臣们，“我看那些大人们，都是四五十年纪的人了，你和他们有得聊？”
“当然。”
陆子越微微一笑：“没得聊。”
只是最近陈景睿又看上了几个世家子弟，命他去打听打听对方的品行。故而他寻了那些世家的死对头们，打听打听那几个世家子弟的“事迹”。
自然，从死对头口中听到的，都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坏话。
但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打听呢。
他会如实上报给陈景睿的。
没得聊聊什么？
灵姝心中浮起些许疑惑，但见陆子越的微笑中似乎藏着些许杀意，于是识趣地没再问了。
到陆子越问她：“公主今日出来做什么？”
“我……”
灵姝顿了顿，不自然道：“我随便逛逛。”
陆子越目色思量：“跟谁一起逛？”
“跟……”
祝微行他们……
灵姝本想这么说的，但想到那日陆子越的话，咳了一声，压低声线：“关你什么事？”
陆子越神色一敛，笑意更深。
好啊，学他？
他轻轻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说：“马上就是七夕了，我想约一个人一同过节。”
话出，灵姝立即按捺不住地凑了过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眸：“约谁啊？”
陆子越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关你什么事。”
灵姝：“……”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哼。”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呗，我又不是很想知道。”
陆子越笑着点点头，闭上眼假寐，真的不说话了。
灵姝瞬间如抓心挠肝一般。
终于，她还是坐不住了，眼巴巴地问：“陆大人，您到底要和谁过七夕啊？”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我现在想了。”
“……”
陆子越阖着眸，轻声：“公主又不约我，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我怎么能约你？”
灵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样陆大人您喜欢的那位姑娘，岂不是会误会吗？”
她试图套出陆子越的话。
谁知，陆子越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毕竟……她气性大得很。”
他似乎若有所指。
“真的假的？”
灵姝没品出来，以为套出了话，连忙又问：“那她……好看吗？”
陆子越沉吟一声：“还行。”
还行？
灵姝一愣，想起二人在陆府初次相遇时，她问陆子越她美不美，他说的似乎就是……还行？
怎么感觉怪怪的。
灵姝抛开杂念，又继续打听：“那她叫什么？”
“陈灵姝。”
听到自己的名字，灵姝心里狂跳，停不下来。然而，陆子越又缓缓掀开眼眸，盯着她，露出微笑：“你是不是太没分寸感了。”
原来只是在叫她……
“我就问问……”
灵姝嘟囔一声，语气越来越低，心虚道：“不说算了，凶什么。”
他有凶吗？
陆子越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忽然呵呵道：“你很在意她是谁？”
灵姝顿了顿，扭过头，冷哼：“还行。”
陆子越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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