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安王府火势滔天。
远远的便见一股浓烟升腾而上，官兵们行去匆匆，忙着救火和疏散百姓。
陆子越看着安王府的方向，神色沉凝，勒马掉头，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景端，戎族，一路北上。
他有了主意，心中却仍是沉重万分，陈景端不会对灵姝做什么，但若是离开了京都，也许灵姝……就回不来了。
该死的东西。
……
城门处。
守卫奉命守在城门处，远远看见有烟雾升起，不禁感到好奇。
“又是谁家着火了？瞧这方向，应该是贵人们住的地方。”
“管他呢，安心守你的城门，下了班喝酒去。”
正闲聊着，瞧见远处驶来一辆乌盖马车，随行还有十几个佩刀的男子。
“站住！”
守卫喝令他们停下，进行盘查。
车前的男子神色冷厉地掏出一枚令牌，守卫眯眼一瞧，顿时愣了愣。这是金玉令，拥有此令者，可随意出入大渊的任何关卡，当今世上，只有长公主有一枚。
难道说这是长公主的马车？
可看着也不像啊……
车帘微动，长公主露出半张绝美的容颜，淡淡道：“还不快让开。”
守卫连忙放行：“是！”
说罢，命人让出官道。
乌盖马车疾驰而出，离开城门后，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半刻钟后，见车已行入小道，陈景端才松开了抵在灵姝脖子上的匕首，神色歉疚：“对不起，灵姝。”
灵姝满脸愤怒，哀怨至极。
一切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当时安王府中，门庭冷落，少有人往。
灵姝带着陈景端的生辰礼，来到了安王府。
“灵姝。”
陈景端轻装简行，见到她来，神色复杂地笑了笑：“你来了。”
灵姝笑盈盈道：“三皇兄，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生辰礼，祝你顺心如意，安康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多谢……”
陈景端明显顿了顿，才笑着接过那个木盒，盒子很轻，他却觉得有千般重。
“不过……”
灵姝看了看冷清的安王府，疑惑道：“今日三皇兄没有请别的宾客吗？怎么府中不见别人。”
“他们都无关轻重。”
陈景端靠着灵姝，琥珀色的眼瞳中藏着深意，语气低沉：“灵姝，这京都里，只有你一个人真心待我好，我也只牵挂你一人。倘若有一日我死了，这世间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三皇兄……”
灵姝有些不知所措，不解道：“你怎么忽然说这个？你还要长命百岁呢，怎么会死呢？”
“我只要你长命百岁。”
陈景端语气认真地说了一句，许久，望着灵姝，忽然问道：“灵姝，和我一起回戎族吧？”
灵姝愣住：“哪？”
陈景端敛眸，一字一顿：“戎族。”
灵姝默默反应了一会儿，摇头：“不去。”
“果然……”
陈景端神色失落地笑了笑，却不再劝她了，而是抬起手，以灵姝反应不及的速度，干脆利落地将她敲晕了。
“对不起……”
陈景睿抱住倒下的灵姝，垂首轻轻贴了贴她柔软的发顶，语气低沉：“对不起，灵姝。”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时间回到现在。
疾驰而颠簸的马车中，灵姝双手被锦缎绑着，坐在无处可逃的车厢里，瞪着眼睛看陈景端：“你又骗我！”
“……”
陈景端神色愧疚，心中亦十分难过，低声：“对不起，灵姝。我必须要回戎族去，那里有我的至亲，有人在等我。可在大渊，我便好像一根浮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你像一盏灯一样照着我，刚刚你为我庆生的时候我真的欣喜万分，可若我一直待在大渊，终究也会失去你。”
“你要回戎族。”
灵姝听了一会儿，抓住重点：“我不会怪你，可你为什么把我抓走？”
“我需要金玉令出城门。”
事到如今，陈景端也直言不讳了，“更需要你当人质，有你在，陈景睿不敢对我们下死手。本来我想带着你去江南，偷走金玉令后再走水路回戎族，可你没去，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放火烧了安王府，从京都离开，风险极大，一不小心便会被官兵追上，所以他只能带上灵姝。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他的几分私心——
那便是他舍不得灵姝。
“借口！”
灵姝对他失去信任，冷哼道：“你想要金玉令，求我我就会给你。你要我当人质，我也可以假意配合你，可以却将我打晕，分明就是心虚。”
陈景端：“……”
这家伙怎么这么锐利了。
见他不言不语，满是心虚，灵姝忽然放缓了语气，说：“三皇兄，如今你也离开京都了，就把我放在这吧。等宫中的人接我回去，我会在皇兄面前求情，让你安然回到戎族的。”
陈景端毫不犹豫道：“不行。”
“……”
灵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低声道：“那等你到了戎族，你会放我回京都吗？”
闻言，陈景端顿了顿，沉默不语。
此事，他无法保证。
灵姝登时恼怒道：“大骗子！狗东西！”
“你说什么？！”
阿特落在车外随行，闻言立即低喝一声，拔刀相向。
“阿特落。”
陈景端沉下声道：“好好赶路。”
说罢，又望向灵姝，愧疚万分。
“灵姝，纵然有千万种说辞，也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骂你有什么用？
灵姝愤愤地瞪了陈景端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冷静，此刻她需要的是冷静。
想了想，她瞧见陈景端袖侧的檀木盒。
那是她赠给他的生辰礼，没想到从安王府匆匆出来，他还带在了身边，只是似乎还未来得及拆开。
灵姝：“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
陈景端怔了怔，拿起檀木盒，心中复杂，苦笑：“是啊，只是不知如今的我还配不配得上这份礼了。”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打开的原因。
灵姝叹了一口气，“让我亲自为你打开吧，也算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兄妹情谊。”
陈景端顿了顿，片刻，还是点头应允了。为此，他松开了灵姝手上的绑绳。
灵姝接过檀木盒，挪到陈景端身旁，语气低落：“三皇兄，世事真是难料，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有那么一天。”
她真心待他，他却次次利用她。
陈景端沉默不语，眼眸微垂，又陷入愧疚之中。
忽然间眼前寒光一现，他心中一惊，下意识提袖遮挡，右手随即感到一阵锐痛。
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割破了他的手。
下一刻，陈景端已经反应过来，抬手打掉了灵姝手中握着的匕首。匕首咣当一声，摔在车壁上。
“主子！”
车外的阿特落立即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陈景端看了眼伤口，伤得并不算重，俯身拾起那把匕首，神色复杂地望向灵姝：“灵姝，你……”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灵姝也没想着能把陈景端刺死，但不做些什么总觉得难解心头只恨，于是趁机给了他一下。
“这把匕首是我请了铁匠指点，亲手为你打的，本想着送给你防身，没想到却用来伤害了你。三皇兄，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就原谅我吧。”
“……”
陈景端苦笑一声，“灵姝，我说过，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认的，我又怎么会怪你。”
这下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马车在山中密道上疾驰而行，京都被远远抛在身后。
明明身边坐着的是最熟悉的亲人，灵姝却觉得自己茕茕孑立，孤苦无依，忽然间，她脑海里浮现陆子越的身影。
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安王不是好人，自己若是一意孤行他就再也不管自己了。
没想到这些话都验证了。
灵姝鼻头一酸，陆子越现在在哪呢？他肯定不会搭理自己了，毕竟自己说了那些过分的话。此次离开京都，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也许上一次见面，就是他们二人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早知道，就再多跟他说上几句话……
“……”
灵姝越想越难过，眼中泪水盈盈，无声掉落。
陈景端瞬间变了神色，紧张道：“灵姝，你别哭……”
“我这辈子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灵姝泪如雨下，语气哀伤：“我能不能给陆子越写一封信？”
“陆子越……”
陈景端一顿，并未介意写信一事，而是忽然问道：“你只想给陆子越写信吗？”
什么时候陆子越成了她这么重要的人了。
灵姝却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可怜兮兮道：“那我还能给皇兄写一封吗？”
“……”
陈景端：“……不能。”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灵姝给陆子越写信，只是信不能立即送出，还要等彻底远离京都才能寄。
灵姝同意了。
她不期望能再见到陆子越，只是想在临死之前给陆子越留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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