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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计划

“英国?”

正要送进嘴里的鸭血掉进汤里,溅了苏挚一下巴的蛋花,她手忙脚乱地接过湿巾擦拭,瞪着眼睛问秋澄:“非去不可吗?”

秋澄耸肩:“不是啊。”

苏连彰善解人意地解释:“是咱们和伯父伯母两家里自愿出一家去那边支援,”他见苏挚要追问,赶紧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去一年左右就可以。”

一年对于吸血鬼来说确实是个小数字。

但对于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

只要熬到苏景毕业就好——

那如果他根本没法在这里毕业呢?

苏挚对着碗里的鸭血戳戳戳,想起从超市回来后在小区楼下看到的场景,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伯父伯母那边怎么说?”

“他们的意思是都可以,”秋澄看了眼女儿,“不过你伯父嫌出国还要带他儿子一起,看上去不是很乐意。”

苏挚目瞪口呆:“可是你们出国也要带上我啊!”

秋澄和苏连彰都没有说话。

苏挚愣了愣,意识到什么,眼泪差点掉下来:“你们不带我去吗?”

她把碗里的鸭血戳烂,和汤混在一起,看上去很恶心。

苏连彰把她的碗换过去,重新拿了只干净碗,给她夹了片肉,柔声道:“我和妈妈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况且这里有那么多族人可以帮你——”

苏挚听不进去他说话,眼眶的酸意蔓延到整个大脑,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把碗一摔,踢开椅子跑回房间。

太奇怪了。

自打她升上高二,父母的行为就开始处处透露异常。

先是唐突断掉血液供应,让她自己冒着暴露风险去找血仆,再是这次驰援欧洲,明显打算丢下她,让她一个幼年吸血鬼独自生活一年。

苏景的爸妈就不会这样。

她想到这里眼睛更酸,把脸埋进枕头,堵住就要涌出的泪水。

理智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多年来家里积累的财富足够她衣食无忧不说,她还有了宋与这个顺从的合作血仆,再加上这里有爸妈的朋友和人脉,他们说的不无道理。

但是,苏挚恶狠狠地想,自己现在可是被可疑人物盯上了,知道这点后他们二人还会把自己丢在这里吗?

她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离开。

暮色里那双乖顺柔和的眼睛浮现,静静凝视着她。苏挚猛地直起身子,打定了主意。

————

大隐隐于市。两家吸血鬼坐拥巨额财富,却选择在普通小区里做邻居。

苏挚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动静,慢吞吞地往嘴里塞早饭。直到期待的声音响起,她在父母异样的眼神中大口吞掉半个肉包,把椅背上的书包甩到肩上,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往玄关冲去。

然后气势汹汹的女儿一打开门就变了样,声音又软又甜:“伯母,好巧呀。”

苏挚掐着点,和伯母来了场精心策划的“巧遇”,她先是扯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等两人从电梯出来,才状若随意道:“伯母,表哥最近还好吧,我听他说高三课业很繁重呢。”

伯母挑了挑眉:“哟,小挚今天怎么关心起苏景了?”她满脸新奇地笑着,“不用担心他,压力大也就这一年,再说了,咱们又不需要什么文凭,只是做个样子。”

年轻的吸血鬼抿唇,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飞,她想要开口,但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是闭上了。

苏挚上了公交车,有些苦恼地把下巴搁在怀里的书包上,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明明把那件事说出来,伯母他们的想法或许就会有所改变,但是……话到嘴边,她却将其咽了下去。

旁边的阿姨见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愁眉苦脸,忍不住关心:“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挚忧郁地说:“如果我能再卑鄙一点就好了……”说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

阿姨满目惊疑地看着这个女孩,安慰的想法碎了一地。

现在的高中生,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

那晚从超市离开后,苏挚刚好在小区楼下遇见满脸荡漾的苏景。

为了安全,她是潜行回家的,所以撞上苏景时,对方并未察觉。

她隐在灌丛里,对这个讨人厌表哥的行为很是好奇。他身上的确疑点重重:这段时间每天坐上反方向的公交车也好,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潜行也罢。

只见苏景表情下 流,手指飞速在屏幕上点击着,似乎是在打字,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停下手指,上下滑动屏幕,露出甜蜜的笑。

苏挚心里有了猜想,在阴影里稳稳身形,继续偷窥下去。

这次苏景停止打字的时间有点长,压不住的嘴角也被地心引力拽下去,他看上去很是为难,踌躇半天,四下张望,忽然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声音道:“我也想你,明天学校见。”说完,谨慎地望望自家窗口,然后又抱着手机傻笑起来。

风把苏景的声音送到苏挚耳朵里,还打包赠送手机里那道甜得淌蜜的女声:“好想你。”

苏挚躲在影子里,几乎要笑出声。

这是今天最大的意外收获,她抓住了苏景的把柄,甚至可以说死穴。

就在苏景刚刚升入高中那年,伯父伯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爱上人类女孩。”

和人类相恋,是族人的一大禁忌。

回家后,她便得知支援欧洲一事。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伯父伯母,那他们会不会为了斩断这场禁忌之恋,强行带苏景去往欧洲呢?

苏挚计划了一整夜,却没踢出那临门一脚。

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恹恹地下了公交车,向教室走去,路过高三光荣榜时差点踹上苏景那张可恶的脸。

让她收回脚的不止是校规和良知,还有身后响起的声音。

“苏挚。”

淡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清水,这样的音色唯一人拥有。

她收回蠢蠢欲动的脚,回头的同时已经不自觉地笑起来:“宋与,”意识到自己情绪变化得太明显,她掩饰性地清清嗓子,打了个再普通不过的招呼,“早上好啊。”

美味的血仆迈开两条修长的腿,快走两步,和她并肩:“嗯,早上好。”

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上去就像一对关系一般的同班同学。

苏挚还在翻找套近乎话题,宋与已经开口:“你心情不好吗?”

她挠挠脸蛋,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快要凑到苏景脸上的那一脚?

糟糕,她的形象管理!

苏挚心虚地看起了指甲,边扣甲缘边道:“刚才差点摔了一跤……”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直接把脑袋插进花坛里。

她鬼鬼祟祟地瞄男生脸色,发现宋与竟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平淡如水的语气里都能品出一丝安慰:“是不是有点困?今天没有作业要收,可以趁课间好好补觉。”

这么好骗的吗?

吸血鬼讪笑两声,刚想表示自己一定会大睡特睡,就听肩侧那道清润的声音有些赧然道:“如果你是饿了,那我——”

“没有的事!”苏挚暴起,在原地矫健地蹦跳几下,证明自己状态良好,完全不需要进食。

她现在可都盘好了进食时间表,一周一吸血,保证生存就好。

可宋与为什么总是上赶着把脖颈凑过来,差点扰乱她的道心!

苏挚舔舔自己的獠牙尖儿,告诫它们不要乱动。

或许这也是一种甜蜜的痛苦吧。

————

她端着餐盘左右张望,终于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看到林乔拼命挥舞的手。

“今天高三的怎么提前下课了?”苏挚说过不知多少声“借过借过”,才终于挤到同桌占好的座位上来。身后有两个高三的学姐在排队,所以她附在林乔的耳边悄声询问。

“好像是因为模考?”林乔把自己埋进饭里,咬着鸡腿含糊不清道。

苏挚警惕地四下巡视,在不远处发现那个她已经熟悉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周围没有半点苏景的痕迹。

她放下心来,正要享用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尖椒猪肝,肩膀却被轻拍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缕缕洗衣液的香气。

苏挚回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杏眼,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微微俯下身,耳后的鬓发也跟着滑落到脸侧。

杏眼学姐的语气听上去很惊喜:“苏挚?”

吸血鬼怔怔点头,大脑疯狂运转——

这声音,她听到过。

就在昨天晚上。

学姐只是和她打了个招呼,确认她就是苏挚,随后便被队伍裹到前边去了,被人群吞没之前还扭过头来朝这边眨眨眼,鬓边碎发在红润的脸颊旁摇晃。

林乔完全被迷住了,嘴里的鸡腿都变得索然无味,坐立难安地缠着苏挚问:“那学姐也太漂亮了,你们认识?”

苏挚闷闷地咬着筷子尖:“人家有男朋友了。”

她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同桌倒在饭桌上,然后夹起一块猪肝来狠狠嚼。

苏景的女朋友认识自己,这点能够猜到。毕竟作为全校唯二的吸血鬼,她因为各种原因找过苏景,他班上很多同学都知道她是他的表妹,更别说女朋友。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让鬼恨不得把他丢进蒜蓉辣酱里的家伙竟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刚才她扭头时与那位杏眼学姐四目相对,只觉得自己要被对方眼里闪闪亮亮的光点灼伤。哪怕苏挚已经对吸血鬼极高的平均颜值脱敏,也还是在那一瞬晃了神。

这简直最坏的情况——看到如此纯美靓丽的学姐,她还能狠下心来棒打鸳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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