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高贵的种族。”这是苏挚早就听厌的告诫，诚然，吸血鬼拥有极度敏锐的五感、无可匹敌的力量和速度、常人求之不得的漫长寿命，但在祂们自诩为高阶种族的同时，却仍在被人类的血支配，露出挂着涎水的獠牙和眼底的猩红。
苏挚一直认为，这只是一种兽性。
被兽性操纵，总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就比如现在，她试过抵抗，但最终还是被食欲支配大脑，双臂不自觉地攀上眼前人的肩膀，扣住他的后颈，强硬地将他往跟前一带。
“如果痛的话，要及时和我说。”她喃喃，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尝到心心念念的血，没把握会去讲究节制。
宋与手肘支墙，顺势把女孩整个圈在怀里，就算路口有人路过，也不会看到怀中人的脸。
他自认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苏挚滚烫的鼻息喷上脖颈时，还是没忍住浑身颤抖，下一秒后颈上的手就加重力气，好像是在不满他擅自动作，指甲都快抠进肉里。
比预想中尖牙刺进皮肤的痛感先来一步的，是绵软温热的诡异触感，像一条热血的蛇在脖子上缓慢爬行，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宋与睁大眼睛，下意识想扭头，看苏挚在做什么，可吸血鬼和人类的力量差距是客观的，无法挣脱后颈的桎梏，他听到肩头传来含糊不清又略带埋怨的声音：“乖一点，我在消毒。”
消毒？用什么消毒？来不及思考，尖锐的痛楚就在颈上炸开。
牙尖终于接触到朝思暮想的液体，苏挚喉咙里滚出满足的叹喂，把头埋进宋与的颈窝，忘情地吸食起来。
外界的风吹叶动、车马人声瞬间离她远去，心中除了饥饿数日终于进食的愉悦，还有种难以言喻的后悔。
早知道宋与的血那么美味，她也许就不会忍耐这么久了。
甘甜醇美的血液流入口腔，饱腹的同时也在以极快速度补充魔力，苏挚不忍浪费任何一滴如此可口的珍品，于是放慢速度，甚至调动魔力去与沁入齿尖的血滴纠缠，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在宋与面前，其他一切生物的血液似乎都失去诱惑，变成只是存在着的无聊液体。
不知过去多久，那双獠牙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宋与的血肉中拔出，苏挚满脸餍足，心情大好，用术法为宋与止住血，问他：“痛吗？”
宋与用指腹揉了揉刚刚被咬过的地方，只觉得那种奇异的感觉还残留其上，他低声道：“还好。”不是在说谎，最开始的痛是真的，但不过几秒钟，痛感就被一种酥麻的痒给代替，身边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暧昧，令人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水波中。
从那种恍然的境界中抽身，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把头拧过去，面对路口，有些不自然道：“快回去吧。”
“不用这么着急吧？”苏挚赶紧拉住他，她还想谈谈长期合作的事呢。
因为刚刚饱餐一顿，她的魔力值也回归顶峰水平，所以话里自带威压。
可宋与只是脚步一顿，竟顶着压迫感继续向前走去。
怎么有种既视感？
苏挚盯着他仓促的背影，灵光一闪，想起那天回班途中，昏暗的走廊，脚步匆匆的少年，过于僵硬的背影。她快走几步，很容易就堵到宋与面前，果不其然，那张瓷白色的脸上是大片红晕。
“原来你是害羞啊！”苏挚满脸揶揄地凑上去，也舒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的威压弱到毫无作用呢。因为种族的独特体质，威压之中自带一定的魅惑效果，所以对方脸红也可以理解。
见宋与不说话，她心想：好机会！便开始循循诱之：“被吸完血还能脸红，说明你天赋异禀，真的不考虑来当我的契约……供血人吗？”她本想说“血仆”的，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
契约血仆的身份特殊，他们通常不会被魅惑身心，不会被强制绑定人生，只是与吸血鬼签订一纸契约，他向吸血鬼供血，吸血鬼向他提供他想要的钱、权、力。
宋与脸上红晕的消退速度和他走路的速度一样快，他问：“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苏挚很轻快地摇摇头，不带一丝犹豫道：“我认为你值得信赖。”
交谈间，二人已经到了水果店门口。
中年男人提着果篮快步迎上来：“小宋，走吧，去看奶奶。”说着，就把宋与拉走。
苏挚想到还没谈妥的契约，试图挽留，但被前辈拽住小臂。她见前辈眼里一片了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对方却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心急。”
————
三叔放下果篮，只寒暄一会，就离开了。
宋与搬过凳子，坐在奶奶床前，想挑一个个大饱满的苹果削皮，却在苹果下面发现一沓红钞。
苍老虚弱的声音像层灰蒙蒙的纱，落在头顶：“你三叔他是个好人，可这年头好人难做……”最后几个字扭曲形变成刻意压抑着的咳嗽，宋与赶紧递上温水，闷闷地回复：“我知道。”
帮奶奶顺完气，又给她掖掖被角，宋与攥着几张带污痕的钞票去缴费窗口。
他排在缴费队列最后，胡乱地把消毒水味塞进体内，又胡乱地将它们吐出。手指无意识地搭上颈侧，抚摸已经愈合的伤口，一切都展开地太快——奶奶病情忽然恶化，需要住院观察，窘迫之际吸血鬼同学跳出来说要和自己签订契约，一手交血一手交钱，巧合到让人难以置信。
队伍前方交完费的人表情各异，奔向这所医院的每个角落，轮到宋与，负责收费的工作人员认出他的脸，一声饱含同情的叹息顺着金属制的传递槽滑出来。
苏挚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好像仍在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轻轻甩了甩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心里的杂念甩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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