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乘客缩缩脖子，打了个喷嚏，对电话另一头小声抱怨：“入秋了。”
苏挚本在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原因很简单，出于自身特质，吸血鬼讨厌春夏，喜欢秋冬。虽然当今这一种族不仅进化掉了每日必吸血这一特性，还顺带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阳光，不会在日光中自燃，但站在艳阳天下，还是会精神萎靡，所有能力直接对半砍。这个城市的秋季多阴雨，所以吸血鬼密度要比其他城市高上一截。
她窝在车座里伸了个扭曲的懒腰，然后抱紧怀里书包。
书包里是她昨天拟了一晚上的协约，光拟定过程她就缠着父母问了几小时，自己半夜睡不着又爬起来读了好几遍。毕竟收血仆是大事，不慎重些不行。
今早离开家前秋澄叫住她又问一遍：“你确定就找他了？可不要因为两次施展夺魂术都栽在他身上，就跟自己赌气。”
“我确定。”苏挚认真道，可关上门就开始心虚。她最开始找上宋与当然出于合理的理由，因为这人看上去沉默寡言，品行端庄，不像会泄密的样子。但经过昨天，摸着良心说，任何一只吸血鬼尝过宋与的血，大概都会觉得其他血液食之无味了吧，更别提学校里还有苏景那个家伙……
想到宋与被其他吸血鬼捷足先登的可能性，苏挚只想快速和他达成契约，为此把能想到的优渥待遇全往小小一张a4纸上塞。
接下来就是找到时机，和宋与好好谈谈这件事。
————
林乔眯着眼睛打量整节都魂不守舍的同桌，往讲台上飞速地瞥了一眼，确定老师在写板书，于是撕了片草稿纸唰唰唰几个大字：你果然是对那个谁有意思吧？然后塞到苏挚手上。
苏挚正沉浸在自己以后甜美生活好吃好喝的幻想中，冷不丁看到纸条上几个字，惊疑不定地扭过头，却被林乔在桌子底下撞腿——老师转过身了。
她艰难地在那几个大字下溜着边回复：我能对谁有意思？你别瞎说。
林乔窃笑，又丢过一张新纸片，上书：sy。你现在上课已经由之前50%睡觉50%盯sy变成100%盯sy了，还说不中意人家？
吸血鬼的事怎么能叫中意呢？苏挚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之间明明只是纯洁的准合作关系！可这又不好解释，于是只能谴责地怒视林乔，换来更加无情的窃笑。
她正生气，忽感头顶被一片浓重的威压感笼罩，比高阶吸血鬼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挚心下一惊，僵硬地扭过头去，果然对上一双怒气冲天的眼睛。
数学老师咬牙：“苏挚林乔，聊得挺欢啊，上来做题。”
完蛋。苏挚昨晚刚刚决定以后在学校端正品行，让好学生宋与对她刮目相看，认定自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优秀雇主，从而乖乖把脖子送上。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以这种丢人的方式结束了。
不过她只慌了几秒，大脑又飞速运转，想出一个新办法。
虽说没听课，但苏挚有特殊的作弊手段，几个术法就能让她在磨磨蹭蹭上讲台的路上偷瞄到题干和答案。
当然，这种作弊手段她平日是绝对不用的，这只是为了博取宋与好感度而不得已施展的策略。
安慰完自己，苏挚佯装轻松，潇洒地拾起粉笔，一口气写下了完整答案。
怎样，宋与，是不是现在就想和聪明又帅气的我签订契约了？
苏挚得意地往身后一瞥，却只发现宋与低着头，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对讲台上的事毫不关心。
她的意志力小小地崩塌了一会，回到座位，看见林乔在讲台上抓耳挠腮的样子，勉强好受了些，起码刚才她飒爽地解决了一道大题，肯定能涨一些印象分的！苏挚暗暗给自己打气，顺便把答案举在桌面上远程支援近视五百度的同桌。
课间，宋与站起身来，开始收数学作业。
林乔慌慌张张地在桌兜里翻找几天前发的小测试卷，上面一片空白。她赶紧转过身问数学成绩不错的后桌抄答案，却被苏挚扳过脑袋。
“拿去。”苏挚延续她课上的潇洒，把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拍在林乔桌上。
“我靠！”状况已经紧急到没时间追问最讨厌作业的同桌怎么会写完一整张数学卷子，林乔直接提笔开抄。
苏挚摸摸鼻子，自认十分帅气，内心却很崩溃。昨晚好不容易确定好协约内容，终于要睡觉，结果她半梦半醒间想起宋与是数学课代表，而她书包里还有份完全空白的数学试卷！直到天边泛白，她才把这张由数学老师自己出题、网上根本查不到答案的试卷写完。
也就是说，为了维持优秀合作对象的形象，以后每份数学作业都要……她面上还在笑，心里却已经凉透了。
林乔大爆手速，赶在宋与走到跟前的前一刻，抄完了前三道大题。苏挚更是眼疾手快地抢在宋与注意到她和同桌见不得人的勾当之前，夺回试卷，拿课本压平整，然后恭恭敬敬地交了上去。
她对宋与拼命眨巴眼睛，目光在自己超经意划满做题痕迹的试卷和男生脸上来回飘，而宋与只是又轻又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静静地把试卷在桌面上顿整齐，就收后面人的作业去了。
苏挚的意志力又小小地崩塌了一会，抱着希望去偷瞄宋与的脸颊和耳廓，悲催地发现这次她不能在上面找到一点变红的痕迹。连吸血鬼的魅惑都不起作用了吗？明明只过了一天，宋与的魔抗属性增长得也太快了吧！
收齐作业后，那张苍白的脸翩然离去。
————
基于这些天和目标的接触，苏挚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想。
莫非，宋与有极高的魔抗，以至于没有中夺魂术，不会被威压束缚，也不会受魅惑术影响？
苏挚躲在操场角落，见林乔已经没心没肺地摊在草皮上睡着，于是光明正大地窥视远在操场斜对角背单词的宋与。感谢吸血鬼老祖赐我超强视力，她默念，只要她想，甚至能看到宋与现在背到哪个单词。
既然上面那些中低阶术法都没用，他本人也没有要和我合作的意思，那要不然……
苏挚被自己脑袋里的罪恶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拧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
对无辜的人类高中生施展上面几种术法已经够罪孽深重了……可她自己也不是人类文娱作品里那种装嫩的百年老鬼啊，她今年才十六岁，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按人类百年、吸血鬼千年的标准换算，她只有1.6岁。等等，这样算对吗？她数学不太好……要不干脆把目标换成英语课代表好了，起码自己因为每年都要去欧洲看望同族，英语要好一些。
正胡思乱想，躺在脚边的林乔突然念念有词，苏挚立马回过神，紧张地扭头观望，发现只是这个倒霉同桌在说梦话，于是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彻底安顿下来，老祖赐她的清晰视野忽生异变。
操场的斜对角，一本手掌大小的单词书摔在地面，而单词书的主人身体开始摇晃。
他的周围没什么人，所以没人注意到那张白得病态的脸上沁出大颗汗珠，纯黑色的双眼也逐渐涣散。
——除了苏挚。
她以尽量不引起骚乱的速度向宋与那边跑去，可就算有意控制，少女奔跑的身影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林乔被她的脚步声惊醒，看着草皮上那个因力度过大而刻下的脚印，瞠目结舌：“早说你能跑这么快，我就让你先去食堂抢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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