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光点仍在屏幕上不停跃动着，只是音响却停止了工作。应知更话音落下，却没等到“许澈原”的回答。
“又卡了？”于又野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导演沈余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示意他别乱说话。
音响没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屏幕上那些光点正诡异地跳动着、变换着颜色。下一瞬，定睛一瞧，那些光点再度排列组合成的，正是应知更的脸。
看着自己的像素小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感觉的确有点奇怪。可还没等他仔细看过，数千个小光点再次移动、变换。屏幕上“应知更”的脸随之扭曲，被纵向抻长，又被横向拉宽。
诡异的笑声再次从音响传出来，有些刺耳，应知更下意识偏头，却发现无处可躲，只好又把视线放回屏幕上。
像素小人就这样扭曲了几个来回，随后唰一下从中间开裂。下一瞬，应知更和于又野的两张脸同时出现在屏幕当中。
应知更清晰地听到离他不远的闻熠不屑地哼了一声。
屏幕没再动了，定格显示着这两个人微笑的像素风公式照上。应知更盯着自己那边儿看了一会儿，这照片古早，估计有些年头了。屏幕上的人青涩又倔强，嘴角向上勾起两个像素点，是当年他经典的公式化微笑。
而后他移了移目光，又看向于又野那边。这小子的图像是近几年的，脸型比应知更第一次见到他时流畅了不少，眼神和气场也更游刃有余。
正想着，他歪过头去看于又野，却见于又野紧握着拳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看，似乎有些紧张......
还是害怕？
应知更还没来得及揣摩人物心理，头顶屏幕就再一次变化：屏幕上的光点骤然暗了下去，三秒之后，呈现在屏幕上的，正是他们七个人的像素肖像。
七个像素脸的嘴角都不停地由平直渐渐上扬、上扬，最终停在一个肉眼可见的微笑弧度上。而后又从微笑的表情变成哭泣，嘴角也从高高上扬慢慢变成耸拉着。
莫名有点诡异。
又一次响起的话音打断了应知更的思绪：“我可以是许澈原，也可以是你们每个人。”
这一开口可不得了，赫然是应知更的声线。再一细听，就会发现话里有些滑稽的生硬感，大概是这人用了AI变声。
“至于我到底是谁，”他顿了顿，这次又换成了于又野的声线：“慢慢看，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而现在——”
音响之中缓缓淌出的声音又换了种声线，是个和善而温柔的女声，似乎是沈余的声音。
“我说过，我只想要流量，我想要让我们这个作品，霸占全部热搜。”他顿了顿，接着问：“游戏还在继续，应知更，你要做第一个违反规则的人吗？”
“第一个？”应知更抬头看着屏幕，仓库昏暗，没人知道他的眼神里到底是怜悯还是挑衅：“之前被抬出去的那个，不才是第一个？”
“还是说......”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死，只不过是个演NPC的小配角，只是用来让他们所有人服从这个所谓“规则”的。
“不，他和你们不一样。”他这次又用回了先前那个变声器，话一出口还带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读不懂规则的人，根本不需要活着。”
应知更闻言心中一沉，接着又听他问道：“说，还是不说？”
这话话尾拖了很长，应知更也沉默了很长时间：
“徐言她......”
“你既然想知道，直接问我就好了。”
二人同时开口。
应知更蓦地看向徐言，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徐言却是半分不理应知更，她嘴角还挂着笑，气场没有因为身处劣势而减弱半分。
“要我说你也真是贪心，”徐言的声音清凌凌地，漾在仓库之中：“我都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倒是还不知足？”
“知足？”他反问道：“我是人，又不是恶鬼。**驱使，永不知足。更何况——”
“你才是瓮中之鳖。”
徐言垂眸笑了笑，而后点点头，像是非常赞同他的说法：“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再告诉你一个。”她顿了顿，笑得和平常并无两样：“七年前，我刚入行没多久，有一个什么饭局——记不清了，一桌子人，里面有几人想潜规则我。当时应老师也在，他替我给了他们一拳。”
“哦，”徐言看了眼应知更，又看向恢复“许澈原”模样的像素小人，似笑非笑地补充道：“是一人一拳。”
应知更闻言，眉头蹙得更深，甚至一时不知道这事儿是徐言编的，还是真发生过。在他印象里，他和徐言就见过那么一面，但跟她说的倒完全不是一回事——
饭局的确是饭局，往精准了说叫庆功宴，至于庆谁的功、庆什么功早就随着时间流逝而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应知更出道不到一年，但早已经不是娱乐圈里的爱豆独苗。
背靠强大后盾的孩子总是不怕没饭吃，但应知更不一样，他没有资本，也没有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不久就被市场抛之脑后。于是总有人闻着味儿来找他点麻烦。
那几天他四处碰壁，又遇上好几个说给睡就给资源的傻*。他本就心烦气躁，偏偏这几个人还在饭桌上左右骚扰旁边的女演员。
应知更气笑了。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那天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徐言口中的“一拳”那都是轻的，他当时气不过，直接把桌子推翻了抡起椅子砸的。
再后来......再后来就记不清了。他好像是晕了，也可能是被人制服了，揍了一顿，不知道了......总之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医院里，第一个看见的也不是别人——
正是闻熠。
那他第二次见到闻熠。
应知更的思绪又一次被打断，好在像素小人听到了这话倒是没再纠缠，只留下一句“虽然主角不是徐老师，但听着还挺有趣”，而后十分遵守规则地转走了木仓口。
反倒是闻熠听完徐言的话，倒是勾起唇角笑了一声，而后咬牙切齿地低声调侃道：“看来应老师一向敢出头啊。”
应知更显然是听见了，看了他一眼，没答。睫毛落了一片阴影在眼睛下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倒是徐言往他这边走了两步，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开口：“这回扯平了，应老师。”
应知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自嘲地摇了摇头：“我酒意上头，偶尔才做些不顾后果的事，实际也就烂人一个，没想到被你记了这么久......”
他脊背佝偻着，颓靡地靠在墙边，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接着道：“不值。”
徐言笑了一下：“值与不值，你说了不算。”
应知更没再回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待他再度抬头，齿轮已经停止转动。木仓口这次对准的，是沈余。
“沈导，你是圈里的老人了，随便说一个？”
沈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我也不想说别人什么。我自己呢，虽然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但也不是两袖清风——什么阴阳合同、拖欠薪资，不说全没碰过，但也有过几次吧。”
沈余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一直自诩遵纪守法，但有时环境如此，裹挟着我们往前走，也是没办法的事。怎么样，这个料......你还满意吗？”
她说着，似乎有些哽咽，谁也看不到沈余究竟是否红了眼睛。吴池见状想要拍拍她的肩安抚两句，却被沈余不着痕迹的后退避开了。
像素人又一次开口，屏幕上的嘴唇正微笑着一张一合，出口的话一字一顿：“沈导，你不该问我满意与否，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闻言，沈余流着泪的双眼似乎震颤了一刹，随即又被她垂着头的“忏悔”模样掩饰了过去。
木仓口再一次转动，而后停在了于又野面前。
这小子倒是非常主动，见着木仓口对准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然后就开始全自动汇报：“我......虽然不是我的黑料，但是我知道，我们公司出的那个团，Orion，里面的队长，是不正当关系上位的！那个队长本来应该是我的！”
应知更眉头一挑，终于轮到他有点熟悉的瓜了。Orion这个团就是之前他说的，他前公司把糊咖都凑一块选秀，最后凑了几个出道的男团。
那一年，于又野无论是人气还是实力都是双top，次次投票都在第一。本以为队长大C都是势在必得，但最后公司突然官宣让他solo出道了，而出道团的人选就顺理成章地往后顺延了一位。
这下合理了。
本来还以为是于又野借着这个选秀红透半边天，公司算了算他的商业价值才让他solo的。原来大道至简，只是因为人生处处有关系户啊。
不过这个Orion也是，刚出道那阵儿算是小爆，歌也爆舞台也火，广告综艺影视剧邀约都不少。本来以为能火好一阵儿，没几个月也不知道他们成员是抽了什么风，公开在网上互撕。顾不上体面不说，脸面都不要了。哥几个营销的兄弟情也是一夜之间化为齑粉。没过多久，团也糊了人也糊了，倒是solo出道的于又野仍旧活跃在一线。
倒有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了。
应知更对这一段闹剧记忆深刻，倒也没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当时在和前公司打解约官司。彼时闻熠和他关系已经熟悉了不少，闻熠看见这热搜之后还要特意转发给他，而后进行一番点评：
“你看啊，哥，我都说了这公司风水不好，泼天的流量也接不住，全都要变成黑料。走了好呀，走了来我们公司呀。”
可惜等他真的签了闻熠那时的公司，闻熠却因深陷赌//搏舆论而被迫退出公共视野，连带着公司也留不住他。
想到这儿，应知更微微蹙了下眉。
如果非要细究，这事儿发生的时候，还是七年前。
七年前......
像素人再一次开口：“没意思，Orion，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不过我赶时间，先放你一马。”
说罢，那木仓再一次转动。
漆黑的木仓管在头顶唯一一盏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不清不楚的光，此刻就架在闻熠五步之前，木仓口直直对着他胸口。
“闻熠，轮到你了。”
他顿了顿，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分毫不像有体温的人类，话音沉闷却又尖锐：“我对你最好奇了。”
gambling那两个字不必捉虫，我怕ban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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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心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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