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像被晒化的糖浆,黏在临城每一寸空气里。蒲施踩着最后一声下课铃踏进教室时,窗框将斜阳切割成蜂蜜色的方块,正巧落在她抽屉里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三四通未接来电在漆黑背景上洇开光斑,仿佛杜姨惯用的珍珠粉底蹭在了玻璃上。
铃声是段滑稽的电子音,混着教室后排没关严的储物柜震动声。蒲施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扯了扯嘴角,刘海被顶扇搅动的气流掀起,露出眉骨处淡青的血管。电话接通那刻,窗外榕树突然抖落一串蝉蜕,轻飘飘砸在走廊积水里。
“巴拉巴拉比,巴拉巴拉……”
“这铃声,真是……”蒲施干笑一声,还好教室里的学生基本都走完了,自己因为刚入学,还找老师确定了不少开学事项,耽误了不少时间。
“喂?”轻柔的女声响起。
“杜姨。”
“小施啊,上学一周怎么样,哎呦,听你妈妈说你要转学过来我是开心的不行,专门委托我照顾你。”
“谢谢,杜姨,挺好的,刚刚因为学校的事耽误了,我现在出来。”
“啊,小施,杜姨这几天要到外国出差,家里的地址和密码你是知道的,近期接送都是念……一那丫头和你一起,她呀,整天念叨着见你呢,你俩初中玩的这么好的。”
“我在Ultra violet预定了位置,你俩直接吃,吃完饭,如果你晚上想去打羽毛球,旁边有一个较大的体育场所,你的羽毛球和装备你妈妈也交代给我了,多带念一那家伙一起,她就是不爱动,懒!!”
“好的,谢谢杜姨。”蒲施挂断了电话,
暮色漫过教学楼时,蒲施嗅到了风里挟带的广藿香。红色跑车像块熔化的草莓硬糖泊在锈铁门前,江念一倚着车门剥荔枝,汁水染得指尖像沾了晚霞。
她冲蒲施晃了晃挂着水钻的手机链,叮咚声惊飞了围墙上打盹的麻雀。夏天的风轻轻吹起她两额的碎发,琥珀色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清明,她整个人看起来既白皙又带着一丝文艺的气质,穿着一件青色系的垂感衬衣,下身搭配一条休闲而利落的阔腿长裤,透出一股随性慵懒美。
她正是蒲施的初中学姐,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商桐中学高三(2)班的江念一。
看到穿着校服的蒲施缓慢地走过来,江念一的嘴边露出一抹浅笑,她轻声说道:“走吧,小施施,我妈请我们吃饭。”
车厢成了移动的水族馆。江念一的墨镜倒映着车窗外流动的霓虹,蒲施把自己浸在降噪耳机酿造的深海里。
薰衣草香从真皮座椅缝隙里渗出来,与《one of the girls》的鼓点缠绕成透明的茧。
等红灯时江念一伸手调高空调,腕间的潘海利根香水顺势在蒲施手背落下一小片雪松味的阴影——这是她们特有的对话方式,像两株隔着玻璃生长的水培植物,根系在静默中悄然勾连。
江念一指尖搭在方向盘上,金属光泽的墨镜滑落鼻梁,后视镜里映出蒲施倚着车窗的侧影。落日熔金泼洒进车窗,少女睫毛在瓷白的皮肤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蓝牙耳机里流淌出迷离的电子音,衬得她像橱窗里被鎏金包裹的水晶摆件。
宾利碾过梧桐树影时,江念一嗅到薰衣草香混着暑气在密闭空间里发酵——这是独属于蒲施的结界,将车水马龙的喧嚣过滤成隔着毛玻璃的幻影。
后视镜里,仿佛还能看见校门口那棵老樟树正在暮色中蜷缩成墨点。
蒲施想起转学第一天,江念一也是这样倚在画室窗边,用丙烯在她石膏像耳后添了枚小痣。"这样就算混在一千座维纳斯里,"当时那人咬着画笔笑,"我也能一眼找到属于我的白玫瑰。"
Ultra violet的霓虹招牌在暮色里洇开紫雾,像打翻的葡萄汁漫过玻璃幕墙。红色宾利划过人行道时,惊飞了广告牌上栖息的鸽子,江念一甩上车门的声响惊动橱窗里的水晶吊灯,刹那间流光如银鱼群掠过蒲施的校服衣领。
"像不像《蒂凡尼早餐》?"街道旁穿紫藤校服的男生咬着柠檬茶吸管轻笑,手肘撞碎刑邵安周身凝结的暮色。
少年抬头时,最后一缕天光正巧坠进他瞳仁,将远处穿校服的蒲施裁成剪影——她走过旋转门的姿态像穿过水面的鹤,涟漪漫过之处,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都成了荷叶上滚动的露珠。
餐厅旋转门切割着暮色,紫藤校徽在斜后方一闪。刑邵安斜倚着黑色奔驰,喉结随着咀嚼薄荷糖的节奏滚动,余光里那抹栩岚蓝如蝴蝶掠过视网膜。
他看见少女发梢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像暴雨前低空盘旋的蜻蜓,缀在红色宾利旁的江念一笑意灼灼,倒像是她周身清冷气里唯一跳动的火焰。
许梵摸出打火机在指尖转出残影,"看入神了?"许梵抛来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掌心划出银弧,刑邵安嗤笑着揣回口袋,金属开合声里刑邵安已经转身。
三个紫藤女生推搡着靠近,为首姑娘发梢别着的樱花发卡簌簌颤抖,像暴雨前濒临溃散的花瓣。
刑邵安弯腰时,后颈棘突在衣领间若隐若现,惊得女生手心的汗渍在手机壳上晕出水痕。
"同学...能不能…加个…"少女的尾音被晚风揉碎,刑邵安忽然想起昨天生物课解剖的蝴蝶标本——此刻眼前颤抖的睫毛与那对镶着金粉的翅膀何其相似。
他笑起来时犬齿闪过冷光,声音却温柔得像在哄弄炸毛的猫:"这么漂亮的手,"指尖虚虚点过对方攥紧的手机,"该用来握玫瑰花才对。"
许梵憋笑的闷咳惊飞了暗处的流浪猫,为首女孩耳垂的珍珠随呼吸轻颤,像晨露将坠未坠,却在听见他带笑的拒绝时碎成齑粉。
他踩着那点微弱反光走远时,听见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娇嗔,零落成这个夏日黄昏最轻薄的注脚。
旋转门将喧嚣过滤成朦胧的背景音,刑邵安摸出震动的手机。
好友群中发来一张照片:蒲施正在解数学题,阳光穿过她指缝在草稿纸上织出蛛网,某处阴影里藏着苏宁被擦水渍时扭曲的倒影。
他按下锁屏键的瞬间,餐厅吊灯突然大亮,玻璃幕墙外夜色终于彻底漫过城市天际线。
俩人走到店门口,门口的服务生小姐姐来到俩人面前,恭敬开口,“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刑邵安缓缓开口,“预定人陆宥言。”
“好的,有的,陆先生预定的位置在里面,请由我带你们过去。”
在这家被暖黄色灯光温柔包裹的餐厅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低沉的爵士乐。墙上挂着的复古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转。餐厅的每个角落都被精心布置,营造出一种温馨而舒适的氛围。
水晶吊灯将蜂蜜色的光晕浇在刑邵安解锁手机的动作上,指纹解锁的蓝光与餐厅壁炉里跃动的火焰在玻璃桌面下交缠。侍应生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节奏,与墙上古董挂钟的摆锤共振成某种古老生物的心跳。
当三校论坛的界面在屏幕上铺开时,许梵正用银匙搅动奶油蘑菇汤。浓汤漩涡倒映着刑邵安骤然收紧的下颌线——置顶照片里,蒲施的钢笔尖悬在习题集上方,风掀起窗帘的刹那,光斑如液态黄金淌过她睫毛,在鼻梁处折出细小的彩虹。
偷拍照里蒲施的钢笔尖悬在习题册上方,风掀起窗帘一角,将少女轮廓融进丁达尔效应的光柱中。他点开评论区敲字时,指腹残留着薄荷糖的凉意,那些咒骂像盛夏柏油路上扭曲的热浪,反倒衬得置顶照片里她眼睫投下的阴影愈发幽深。
热评第二的偷拍视角里,江念一倚着宾利车门的姿态像株燃烧的凤凰木,而蒲施从副驾探出的半张脸,则像落在火焰边缘的雪。刑邵安无意识摩挲着手机侧键,直到指腹传来金属被体温焐热的微痛,才发现自己已将那组九宫格照片放大又缩小了七次。
恶意评论像荆棘丛里开出的毒花:
"装什么冰山美人"
"转学生就该有转学生的样子"
"听说H市重点都靠关系......"
某条带着苏宁惯用表情包的评论下,刑邵安敲击键盘的力度惊动了餐桌上漂浮的香槟气泡。他发送的回复在暖色调餐厅里泛着冷光:"建议照照消防栓,比镜子诚实的多。"
锁屏时手机映出斜后方卡座,蒲施正用刀尖将牛排切成等边三角形,仿佛在解某种精密的空间几何题。
爵士乐突然切到《Fly me to the moon》,萨克斯震颤的音符惊醒了沉睡在壁灯里的飞蛾。刑邵安抬头望向落地窗外,霓虹灯牌将夜色切割成彩色玻璃,恍惚看见苏宁与几个女生狼狈走出厕所时的样子,还有转学生的淡然自若。
这些都让他觉得有意思。
刑邵安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三毫米处,偷拍照里的路灯像融化的琥珀淌过他眉骨。
许梵在画面边缘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他自己插兜的剪影,恍若被夜色浸透的柏树枝桠,随时要刺破相框生长出来。
刷新时页面泛起电子涟漪,时熏翎的舞台照在波纹里碎成霓虹色的鱼群——他突然想起那姑娘演出时总爱在耳后别冰蓝色羽毛,像某种求偶期的鸟类。
玻璃杯底威士忌冰球裂开的脆响里,陆宥言携着夜露落座。冲锋衣拉链擦过椅背发出类似刀剑出鞘的铮鸣,惊醒了蛰伏在薄荷色短靴上的光斑。
刑邵安锁屏的瞬间,手机倒映出斜对角卡座里蒲施的侧脸——她正用银叉将慕斯蛋糕切成标准扇形,奶油断层里露出酒渍樱桃,像雪地里突然睁开的红色眼睛。
"高岭之花?"许梵突然伸手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刑邵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拇指正无意识摩挲着锁屏键。
陆宥言把玩着胡椒研磨器,黑曜石袖扣在暖光里闪动:"上周摄影社那帮人蹲在天台拍了她两小时,最后只截出这张。"
“厉害呀,刚转来就引来这些家伙。”
窗外忽然掠过救护车的红光,刑邵安想起转学生课桌里永远备着的铝板,上次偷偷看到她泡,是橘子味的泡腾片,那些银色包装纸偶尔被夕阳点燃,会在他视网膜上灼出类似极光的残影。
此刻餐厅突然切到《雪之华》,大提琴的低吟中,他看见蒲施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腕骨凸起的弧度像雪山脊线。
许梵正把冰可乐罐贴在下颌,水珠滚过喉结时嘟囔:"高岭之花这外号太凉薄,该叫雪顶咖啡。"
三人听到后都毫不避讳地低笑起来。
爵士乐突然切到副歌段落,萨克斯震颤着漫过每张餐桌。
刑邵安望向餐厅另一端的卡座,蒲施正用银匙搅动拿铁拉花,奶泡漩涡里浮沉着细碎星光。江念一突然伸手拂开她额发,这个动作让少女眼底冰层裂开缝隙,泄出几分十六岁该有的鲜活气——像深冬湖面下悄然游过的鱼群,须臾间又归于沉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