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射炮击中山头,精准轰出一个内凹的洞坑。
腾图平缓下降,卡托努斯显然一秒也不想多待,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谁知他刚落地,腾图的掌风紧跟其后,袭向他后脑勺。
卡托努斯:“!”
受益于本能的危险感知,他当即向后挪动,有力的鞘翅将他推出十几米,躲开了这一下。
烈风吹走爆炸残留在地面的沙土与木屑,露出干净的旷地。
做完清扫工作,腾图单膝跪地,手指下垂,恭敬道:“殿下,小心脚下。”
哔。
驾驶舱门打开,安萨尔相当给面子地走了下来,路过卡托努斯时,削薄的眼皮一撩,视线在对方额头处短暂停留。
“?”
卡托努斯下意识一摸自己的头发,摘出了一片叶子。
应当是刚才的风扫来的。
他将叶片拢进掌心,再抬头时,安萨尔已经先一步进入山洞了。
“哼。”
一声短促又违和的低音传来,像是排气孔堵塞发出的故障音。
卡托努斯敏锐地瞥去,对上腾图炯炯发光的视觉灯。
小山般的机甲跪在洞穴门口的阴影中,歪头注视他,那一瞬间,卡托努斯竟从两个冷冰冰的集成灯箱里瞧出了一丝轻蔑和得意。
对方仿佛在炫耀说——
「瞧,我才是殿下最得力的助手,而你这只虫子,赶紧死一边去吧!!!」
卡托努斯:“……”
他微眯起眼,舌尖在口腔里小幅度绕了一圈,舔过发痒的森森利齿。
他猜,这台被安萨尔保护得太好的机甲,一定不知道传动中枢被军雌生生啃断的感觉如何。
——
由于操作精准,炮弹炸出的空间宽敞,纵深和容积充足,山壁坚硬,没有坍塌风险,可以住人。
安萨尔在洞穴内巡视一周,确认情况,一转身,卡托努斯正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
他此时已经解除了虫化,桔色的瞳孔圆而凝实,与人类别无二致,只是被光脑探照灯一掠,反常地微微发光,如同深邃的烛火。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视线追逐着宋初珩,态度听上去很诚恳,如果忽略垂在身后的鞘翅和微微敞开的军装,他几乎是个对人类言听计从的仆人。
安萨尔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朝洞外道:“去拣点柴火来。”
“是要生篝火吗?”
“对。”
卡托努斯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萨尔下逐客令:“你还有事?”
“十米。”
卡托努斯提醒道。
安萨尔眉梢一挑。
“不是你说的吗,不要离开你超过十米,我不想因为出门捡柴火这种小事送命,或者……”军雌直视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您愿意短暂施舍我一点自由吗?阁下。”
“……”
安萨尔思考片刻,向卡托努斯伸出手。
卡托努斯恭敬地垂首,眸光在幽深的黑暗中微微闪烁,他心跳飞速加快。
近在咫尺的指尖触在他眉心,然后……
弹了一下。
嘣。
轻微的疼痛叩在额头,卡托努斯一脸茫然。
“不要只在有求于我的时候用敬语,否则,下次的惩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安萨尔掠过他,淡淡道:“过来。”
卡托努斯:“……”
他抚过被安萨尔碰过的部位,亦步亦趋地跟上,见对方在洞口停下,朝着远处的密林颔首。
“去吧。”
——
卡托努斯的执行力比传闻中更恐怖。
劈砍树木这类繁重的工作对拥有锋利甲鞘的军雌来说不亚于热刀切豆腐,仅仅五分钟,他就举着半人高的柴火回来了——还是整棵树最内部的优质木材。
难以想象短短几分钟内,有多少无辜的巨树惨遭毒手。
星际战争中,虫族几乎没有‘扎营’这个概念,庞大的虫群堡垒能承载上万只军雌漂流星海,强悍的耐久力令他们无需过长的休整,堪称日夜不休的战争兵器。
安萨尔目送军雌进入洞穴,从腾图的腿部备用箱里拖出拔营时胡乱塞进去的睡袋,又翻翻找找,攥住火石,来到卡托努斯身边。
漆黑洞内,柴火被垒成篝火的形状,安萨尔刚要把火石递给军雌,只见对方右手倏然虫化,手指延伸出峭利甲壳,咔哒一碰,一簇火星闪烁,点燃了用来引火的枯草。
火光跳跃,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粗糙的石壁上跃动,温暖光源填充了整片洞窟。
安萨尔:“……”
卡托努斯做完这一切,微微偏头,没事儿虫一般,眨着双大眼睛瞧着安萨尔,道:
“阁下,篝火生起来了。”
安萨尔将火石揣回兜里,淡漠地嗯了一声,转头走了,心里想的却是:
呵,真方便呢,军雌。
——
在他们移动的十几分钟后,远处天边聚集的乌云泼洒出深蓝色的雨水,被淋湿的草木冒出灰败的白烟,并逐渐向山洞处推移。
尚未记录于帝国星际气候考据书的古怪天象令人不安,安萨尔在山洞门口观望,卡托努斯靠在另一侧,与他隔着几米距离,同样神情严肃。
比起人类,军雌对自然环境变化更敏锐,两条触须颤巍巍从发间伸出,缓慢地收缩,如同天线。
“卡托努斯,有头绪吗?”
卡托努斯显然没有,但自尊心作祟,在‘绝不能在人类面前示弱’的坚定信念驱使下,他选择了更迂回的回答方式。
“这不是寻常的雨。”
安萨尔意有所指:“可惜,你的触角比以前没好用多少。”
卡托努斯一恼,反唇道:“谁说的,我现在可是……”
“……”
他话音戛然而止。
触角?
他猛地捂住头,指缝里,柔柔弱弱的触角不甘心地往上伸,顶着发丝随风摇摆。
他的触角怎么又在安萨尔面前冒出来了???
触角是军雌最敏感的部分,能辅助探测环境变化、对抗精神力扰动。但由于过分脆弱,无意识情况下一般不会伸长超过三厘米,更不会轻易暴露在其他生物面前,除非有令它舒适的其他因素。
安萨尔好奇:“你这延迟发育的后遗症怎么比以前更严重了,卡托努斯。”
十几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卡托努斯抿着唇,藏在金发里的耳尖热度飙升,好在,古铜色的皮肤掩盖了他的窘迫。
他狠狠将触角按回脑袋里,张了张嘴,却没有解释,最后只闷闷道:
“我的病已经好了。”
“是吗,我看未必。”
卡托努斯:“……”
安萨尔眺望远方,微微蹙眉。
卡托努斯感觉不到,但这雨的伴生产物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丛林蒸腾的白烟中纠缠着庞大而杂乱的精神力丝线,融合在水滴与特殊的物质中,源源不断向大地与丛林中的生物供应精神力补给。甚至,安萨尔怀疑,由于巨兽的存在,整颗星球都沐浴在这份诡异的馈赠中。
这不是个好兆头,说明巨兽对这颗星球的掌控力超乎寻常。
受到雨带的影响,天色变得晦暗,气温骤降,洞口处呜呜灌风。
半跪在一旁的腾图适时提醒:“殿下,先进去避风吧。”
安萨尔颔首,看向身后的军雌:
“你需要觅食吗?”
卡托努斯摇头:“不必。”
“好。”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降温,腾图跪在洞口内侧,巨大的背部防护板撑起,隐藏在山壁的斜角中,隔绝外来的风雨。
洞内,明亮的篝火噼啪作响,这里的木材种类特殊,燃烧时果木的香气额外浓郁,一人一虫分坐两个木桩,彼此不远不近。
很快,洞外开始下雨,岩壁浸了水,阴森的潮湿感缓缓上泛。
安萨尔本是倚靠着石壁,顺便查看光脑悬屏上的数据,奈何湿漉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不得不换个姿势。
他一动,对面始终盯着他的军雌紧急垂下头,拨弄着篝火的浮灰,装作无事发生。
安宁,平静。
看似如此。
片刻后,安萨尔突然从光屏后抬起眼,冷然质问: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男人冷沉的嗓音如同落石,搅起了洞窟里的死水。
军雌一惊,啪地捏碎了手里握着的木头屑,齑粉顺着他指缝下落,洒进吞吐燎烧的火舌里。
跃动的折影透出朦胧光斑,落在安萨尔挺括的军服上,细银纽扣一排而列,堪比疏冷的眸光。
他彻底关闭光屏,眉眼淡淡压下,光线沉淀后,其中不虞的情绪越发明显。
留存在卡托努斯精神海里的烙印感知到主人的不满,开始自作主张地散发热量。
卡托努斯闷哼一声,低下头,挤出歉意:
“阁下,抱歉。”
安萨尔凝视他,削薄的眼皮遮着阴影,犹如利刺,扎进卡托努斯心里。
卡托努斯一阵战栗,短促吸气:“……我不会再犯了。”
这次,他的口吻诚恳了不少。
安萨尔移开视线,放过了他,压迫感也随之撤离。
卡托努斯长喘,抓了一把垂落耳畔的长发,手指曲起,青筋微鼓,竭力忍耐精神海中炽热的躁动。
安萨尔当然不清楚军雌的挣扎,他用树枝扒拉面前的土灰,拨出表面焦黑的土豆,在手里搓了搓。
咔嚓。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咀嚼。
军雌见他开始吃东西,得到开饭指令似的,从军服的侧袋里取出一支手指长的封闭剂,咬开盖子,仰头倒进口腔里。
他喉结一滚,全部咽下,抿着封闭剂的开口,湿润的舌尖舔了舔,像是在回味。
与重视后勤保障、执着于吃锅炒出来的热菜的人类不同,由于种族特性,军雌在外征战,通常携带高度浓缩的营养液以维持生存,口味通常一言难尽。
「这东西和刷锅水的区别在?」
年少时,偶然尝过一次的安萨尔曾如此问道。
对此,他见多识广的发小罗辛的回答是:军雌有着比人类迟钝百倍的味觉,以及强悍千倍的抗毒性,对营养标准的需求是热量高,外加吃不死,因为绝大多数生物都可以成为军雌的口粮。
极端情况下,军雌甚至可以通过摄入人类的钢铁来补充铁元素,或者食用同伴的蜕壳以保存体力。
彼时,未踏入战场、对真实虫族的了解仅限于自己捡到的某个雌虫的安萨尔大为震撼。
他迅速解决食物,起身去腾图身旁拿饮用水,喝了两口,偶然回头,发现木桩上的军雌突然不见了。
他精神一凛,刚要抽出粒子光刀,便见木桩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了出来。
军雌半跪在篝火旁,迸溅的火星宛如烛瞳的倒影,铁血却柔和。
他小心翼翼地从炭火里捡起一片被人类扔掉的、稍带着残渣的土豆薄皮,犹豫片刻,舔进了嘴里。
目睹了这一切的安萨尔:“……?”
这个军雌在干什么?
给两只崽约了角色卡,以及蛞蝓猫塑,请吃(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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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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