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山最终还是答应了和小魏总的饭局。正如周文璟所说，就算他再不喜欢和流量明星合作，金主爸爸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饭局地点在一家粤菜馆，应山和周文璟先行到达，约莫十来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包间门被打开了。
来人正是魏予川。
圈子里的人虽然习惯称他小魏总，却也只是为了和他的父兄作出区别才有的称呼，不意味着他年纪小。
事实上，他比应山还要大一些。从商多年的经历，让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成熟稳重，却又有些难以捉摸。
魏予川一身西装，戴着银丝眼镜，进门之后便笑着招呼道：“应导，周制片。”
席间二人立刻站起身来，礼貌问候：“小魏总。”
打完这声招呼，应山注意到魏予川身后还跟着个人，想来就是祝允星了。
即便来之前早已看过许多次他的照片，即便内心对于他的容貌早已有所预期。但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应山还是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与小魏总不同，眼前青年一身休闲打扮，清新自然，看上去就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一头天蓝色的卷毛，更添几分青春的气息，衬得五官明艳生动。眼眸澄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缀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红意，看起来无辜却又勾人。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漂亮。
要说长得好看的人，应山也见过不少。即便如此，依旧感到眼前一亮。
还不等应山开口，那漂亮的青年就将手伸了过来，“你好啊，应导。”
他眯起眼睛笑着，露出好看的卧蚕，让人仿佛置身于阳光一般温暖，心情也随之荡漾起来，
应山回握住他的手，“你好……允星。”
……
“应导，今天您能来，我很感谢。”落座之后，魏予川率先开口道。
“小魏总客气了，投资的事，该是我感谢您才对。”应山礼貌客套。
“这倒没什么，应导的作品我看过，也很喜欢。艺术家的巧思，本就不该为金钱这种庸俗之事所困。”魏予川说道。
“您过誉了，‘艺术家’这三个字，现在的我还担不起。”应山谦逊回应。
魏予川笑了笑，也不再继续客套，“说起来，今天贸然约您出来一见，主要还是为了我这个弟弟。”
嗯？
应山微微有些怔愣。在他所能查到的资料里，魏予川和祝允星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魏予川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还请不要见怪，我们并非亲生兄弟，但我一直都拿他当弟弟看。”
应山收回了疑问的目光，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不好妄自揣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过去那些投资人在将他们包养的小情人塞进组里之前，都会欲盖弥彰地表示“这是我干儿子”、“这是我干女儿”，再不然就是弟弟妹妹这种亲密的关系。
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暗示应山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好让应山多多关照他们的小情人——尽管每次他都装作听不懂。
魏予川继续说道：“允星他很喜欢您的作品，无论如何都想跟您见一面。”
应山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回应道：“是吗？”
那漂亮的青年眸光闪动，眼睛亮闪闪的，“是啊，能见到您，我好开心，您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
“谢谢你的喜欢。”应山礼貌微笑。
“那个，应导……”祝允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征询，“我可以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应山点点头。
随后，他便看见祝允星露出了惊喜而开心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添加上了微信。
祝允星的头像是一个q版大头，图上小人和他一样拥有一头天蓝色的短毛，应该就是以他本人为原型画的。除此之外，q版小人的脑袋上还多了一双猫耳，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可爱。
像他本人一样……
应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想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连忙敛了心神，收回手机。
巧的是，应山自己的头像刚好也是一只小猫。
祝允星注意到了，开口赞叹：“好漂亮的布偶，是应导养的猫吗？”
应山随意地跟他聊着：“不是，是我妈养的。”
其实他并没有多喜欢猫，先前的头像还是某次旅游拍下的风景照，被许女士嫌弃说“只有老头子才会用这种头像”。几番威逼利诱之下，应山不堪其扰，终于换上了许女士亲自拍摄的布偶猫美照。
“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对面那青年看起来却很喜欢。
“斯嘉丽。”
“真好啊，我也想养一只小猫。唔……或者小狗也行。”祝允星似乎有点羡慕羡意。
“那为什么没养？以你现在的经济水平，应该能实现猫狗自由吧。”应山随口问。
“工作原因嘛，没时间照顾呀。”祝允星颇为遗憾地道。
“没时间照顾确实是个问题。”应山客观评论，“不过，这说明你不会在没考虑清楚的时候，仅凭一腔喜爱，就贸然与一条生命建立联结，这不也很好吗？”
听到这番有些像夸奖的话，祝允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又明媚了几分，眼中闪烁着光芒，简直像是得到大人夸奖的小朋友。
等等，这怎么真成粉丝见面现场了？
按照剧本，这场饭局的目的不是来向他讨要男主角的吗？现在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再说了，哪有小情人会在金主面前向另一个人露出崇拜的表情啊？
来之前，应山早已预设好了今天饭局上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形。而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放弃掉到手的三千万投资，终止和小魏总的合作。
虽然到时候周文璟的精神状态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但最起码不会让电影毁在一个把偶像剧都能演成念经的关系户身上。
但是对面根本不提电影男主的事，让应山想要拒绝也无从下手。
魏予川听祝允星这么说，出主意道：“你要是实在想养猫，可以找人替你照顾啊？”
“那还是算了。”祝允星笑着摇摇头，“我找别人养，到时候猫咪都不跟我亲了。”
魏予川没再多说什么。
有关宠物的话题彻底将这场饭局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起来，而祝允星也是个很活跃的人，总能说出一些有趣的话，逗大家开心。
期间，他们也谈起过有关电影的事，比如新作的整体基调、所想表达的思想内核，以及后续的拍摄计划等等，唯独没有提起电影选角的事。
直至最后，小魏总向应山简单表达了自己对这部作品殷切的期待，饭局就这样结束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魏予川也没有插手过电影选角的事，只是让应山自己决定，就好像他从来没起过将祝允星塞进组里的心思一样。
应山虽然奇怪，倒也乐见如此。既不用和资方闹得不愉快，也不必昧着良心关照关系户，这简直是最好的结果。
那场意味不明的饭局，应山也只能理解为一场拓宽人脉的应酬。
至于祝允星，自从那天加上联系方式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仿佛饭局那天的热情和崇拜都是应山的错觉。
和他本人所展现出来的外向气质不同，除了工作相关的内容外，祝允星很少发朋友圈。上一条日常向的朋友圈还是在三个月以前，内容是两张角度刁钻的自拍。
就那天短暂的相处来看，这小孩的性格还是挺讨喜的，情商高、会来事儿。所以，应山就更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和“霸凌咖”这种称呼扯上关系。
秉持着好奇的心态，应山又搜索了一次祝允星的那些“黑料”。
流传最为广泛的，是说他霸凌队友，还附上了视频证据和文字解说。应山点开视频，看完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视频本身看不出什么问题，至于文字解说部分，就全是个人脑补和阴谋论了。
这种证据远远算不上实锤，偏偏还有很多人跟风转发，其中还有不少水军带节奏。大部分路人只会抱着看乐子的心态一划而过，也不会去探究内容的真假。
久而久之，“祝允星霸凌队友”就成为了许多人的共识，连带着路人也开始以讹传讹、编造事实，而最开始那个挑起事端的人则就此隐身。
诸如此类的事，在娱乐圈里早已见怪不怪。
应山不能断言祝允星是否无辜，可凡是能在娱乐圈里混出点名堂的，个个都是人精。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
也许他那开朗阳光的外表之下，也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
应山和祝允星的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
这天，应山受好友肖梦荷的邀请，出席电影《天光》的首映礼。
肖梦荷比应山大将近十岁，是国内最负名望的青年女导演之一。这部《天光》，是她执导的悬疑题材电影。
应山和肖梦荷是在一次青年导演孵化活动结识的，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因为创作风格相似，总能聊到一起去。活动结束后，也就一直保持联系，直至现在。
说起来，应山前些年一直旅居海外，已经很久没有和肖梦荷见面了。既是老朋友的邀请，他自是欣然答应。
应山特意换上正装，还给自己夹了个头发。一到现场，却被一头熟悉的蓝毛吸引住了视线。
那蓝毛同样看到了他，眼睛倏然一亮，迎了上来，“应导好！”
应山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祝允星，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礼貌回应，“嗯，你好。”
祝允星今天的造型不算太过正式——上身着法式立领衬衫，下搭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外披一件缀着亮片的短款黑色风衣。头上一顶黑色贝雷帽，右耳戴着星星状的银色单边耳坠，再加上那一头亮眼的蓝毛，整个人显得越发精致，简直像个行走的手办。
祝允星迎上来打招呼的时候，应山立刻感受到周围投射过来许多目光，似乎都是跟随祝允星来的。
不愧是流量明星，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密切关注下。应山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光鲜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了。
他在嘉宾区找了个空位坐下，一扭头，发现祝允星也跟着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
“我能坐在应导旁边吗？”祝允星眨了眨眼。
你已经坐了……
应山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可以啊。”
“谢谢应导！”祝允星整个人又明媚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山总觉得这一幕像在养小狗，给他一点爱吃的零食，他就眨巴着眼，开心地冲你摇尾巴。
“咳咳。”应山将那些奇怪的心思从脑海中赶了出去，“你之前说，喜欢我的电影？”
“嗯！”祝允星重重点头。
“有点意外。”应山笑了一下，“之前我有个朋友说过，我拍的那些东西，只有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才爱看。”
应山的电影风格趋于现实向，所述故事大多是现实生活中普通人所经受的苦难，内容往往尖锐苦涩，容易让人感到沉郁压抑。这也是他的作品票房一向不高的原因。
先前有一些小明星为了和他拉近关系，也表达过对他作品的喜爱。应山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终于有年轻人也能沉下心来看现实向的作品了，谁知拉着对方聊了两句，就发现对方其实一点也不懂电影，甚至都没完整看过他的作品。
所以，当应山再一次从祝允星口中听说“我很喜欢你的电影”时，第一反应是不信。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呢？”
他想，如果面前这个年轻人也是为了阿谀奉承而妄言“喜欢”，将自己所珍视的宝物视为拉拢关系的工具，他不介意当着众人的目光拆穿这个无聊的谎言。
反正，下别人面子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而出乎意料的是，祝允星并没有任何窘迫，反倒认真地回答起问题来，“从你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的《囚塔》开始，我就很喜欢了。”
“一个出身贫困的小镇青年，为了摆脱困窘的生活与原生家庭的束缚，几次三番地尝试、努力，最终失败……囚住他的到底是什么？是遮住太阳的那座高塔吗？是与生俱来的贫困吗？还是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跨越的阶层呢？那部电影给了我很大的冲击，也让我思考了很多东西。”
“而且，我很喜欢应导对人物的刻画，比如《囚塔》里有点爱占小便宜，却舍得为了救女倾尽家财的三姐，比如《一抔沙》里，没有什么见识，却善良真诚的乡村女教师……”
“没有所谓代表正义或是邪恶的一方，有的只是最真实自然的书写。每一个为了生活而拼尽全力的人物，我都觉得很伟大。所以，我很喜欢。”
祝允星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这才有些如梦初醒地道：“噢，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应山沉默片刻，说道，“谢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