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山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心里仍旧想着那张字条的事。
他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自己和祝允星早在高中校园就已经见过，但那时的他对这段回忆还十分模糊，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时候的祝允星，满眼期待地将这段过往讲述给他，希望能唤起他的回忆，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些不冷不热的回应。
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会因此感到难过吗？
应山发觉自己已经不敢再继续回想。
可是过去的记忆恰在此时源源不断地涌现，似是在揪着他的脑袋质问：“你是不是真是一块木头？”
那时候，应山第一次得知自己和祝允星是高中校友的时候，曾说这样的缘分值得高兴。
祝允星听他如此说，却并未感到高兴，心情反倒变差了。
“我们之间其实也不算缘分吧。我早就在学校见过你，认识你，因为想和你再次见面，才会拜托予川哥组织那场饭局。”
现在的应山完全能够理解他当时说出这番话的含义，也完全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感到不快。
祝允星将年少时的懵懂感情埋藏于心，一发不可收拾地追索奔逐了整个青春。
他花费了多少力气，多少光阴，才走到了应山面前？
在这场漫无边际的追逐之中，他但凡退却一步，两人也就如同这茫茫世间最纷繁的过路人一般，只是萍水相逢，便再无后话。
他的九年追索，竟成为了应山口中一句飘渺无依的“缘分”。
他会为此感到心寒吗？
即便如此，祝允星仍旧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应山。
因为爱他，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和本能。若要放弃，就像是刮骨疗毒一般，非要褪下一层皮不可。
如果说应山尚且还能离开祝允星，那么祝允星则像一条被困在水杯里的小鱼，只能守着杯中天地来回打转，妄图挣脱的后果也许就是窒息的痛苦。
可是，应山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他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一个人九年的爱。
爱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起？
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爱”的奥义，为此欢欣，为此痛苦，为此纠缠，却也有可能用尽一生，都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至少当下在应山的心里，爱是不管相隔多远，都可填平山海的奇迹。
……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应山还没想好见面后的措辞，却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只是接通电话的人并不是祝允星，而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喂，您是应导吗？”
应山一愣，“对，您是？”
“是我呀应导，我是小赵。”对面那人热情地说道，“我们之前见过的，您不记得啦？”
“我记得。”应山疑惑地道，“可是允星解约之后，你不就已经不做他的助理了吗？”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回头我再跟您解释吧。”小赵说道，“您找允星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应山出现在了祝允星综艺拍摄的现场。
这是一间学校，因为暑假而闲置，被综艺导演包下使用。但学校外围早已被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应山好不容易才找到校门口，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小赵带了进去。
他的出现还造成了小范围的骚动。
“那边那个人是应山导演吗？”
“啊啊啊，真的是！”
“应导怎么会在这里啊，是来找允星的吗？”
“……”
好不容易挤进校门，应山松了口气，问道：“我要来的事，你跟允星说了吗？”
“没有，没有。”小赵拍拍胸脯道，“我知道，应导一定是想给他个惊喜对吗？”
“其实没有……”应山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想，偶尔来点惊喜似乎也不错。”
小赵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
应山被小赵带到了艺人团队休息的地方，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个户外竞技真人秀。嘉宾会在节目组制定的流程下完成各项体育类游戏，甚至是身体对抗，是个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
应山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为什么会接这种综艺？他身体能撑得住吗？”
“嗐，还不是我们那老东家造的孽啊。原本梅姐也不想给允星接的，但是团队里其他人都是上层塞进来的眼线。他们就只想着赚钱，我们说话不算数的。”小赵幽怨地说道，“不过应导放心吧，允星好歹也是能在演唱会上一个人全开麦唱跳两个小时的歌手，怎么都不至于那么脆弱的。”
“……那就好。”
前方电视机上正在实时播放综艺录制的情况。
祝允星所在的守方需要在攻方围剿下，一边躲藏行踪，一边完成散落在教学楼各处的任务。
一共有七个任务点，限时之内完成五个就算守方获胜。但在此期间，若守方成员被发现并夺取身上的徽章则淘汰，全员淘汰或未能按时完成任务则算攻方获胜。
导演在广播里通知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守方队员刚刚到达最后一个任务点，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此时此刻他们只剩下两名队员，而攻方则在全力排查剩下未完成任务点的坐标。
眼看着对方的人离任务点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祝允星主动跑出去暴露视野，吸引攻方人员抓捕，留下队友在安全的位置继续做任务。
一时之间，不论是攻方队员，还是已经被淘汰掉的人，或是正坐在等候室里观看实时转播的艺人团队——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祝允星吸引住了。
他跑的速度飞快，简直像个灵活的兔子。
对方一时拿他没辙，只能多派几个人包夹，将他逼得无路可跑。
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就在重重包围下，祝允星守着自己的徽章，靠着灵活的肢体能力躲避对方的进攻，硬生生地又周旋了一分钟。
直到徽章被夺走，广播响起“祝允星 out”的声音，他才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下一秒，广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通知的是任务已完成，守方获胜。
一时间，整个等候室的人都在激动地鼓掌。
电视机上适时切到祝允星的特写。他整个人已经被汗浸透了，脸上的妆也脱了个干净，没有以往在大众面前的精致状态。
但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被公司高层逼迫着扮演开朗人设的瓷娃娃，而是真实的，实实在在的祝允星。
汗水浸透之下，祝允星露出了骄傲开心的笑容。那笑容明艳动人，像是一道光，灿烂得惹眼，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应山坐在原地，与电视机里的漂亮青年隔空相望。尽管他知道，祝允星是在透过镜头去看所有观众，以及关心着他的粉丝。可是目光相撞之间，应山依然感受到心脏的剧烈震颤，以及不断升腾起的爱意。
“录制是不是快要结束了？”应山问向一旁的小赵。
“嗯，按照流程，稍后他们会在操场公布游戏结果，然后就结束啦。”小赵回答。
“那我可以去外面等他吗？”
“可以啊，只要别离得太近就行。”
应山迅速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室外走去，来到小赵口中所说的操场。
录制已然接近尾声，祝允星在导演组的宣布下获得了本场游戏的mvp，得到了一个定制小奖杯。
灯光照耀之下，应山看见他在笑，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无比纯粹。
直到录制结束，嘉宾四散离开。
应山再也按捺不住，遥遥地冲他呼喊：“允星！”
祝允星一愣，错愕地扭头看过来，正与应山四目相对。
“应哥……？”
但那怔愣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朝着应山的方向奔跑而来。
月光洒落，将操场的草坪镀上一层银光。路灯辉映之下，祝允星措不及防地撞入应山怀中，将他紧紧抱着。
应山蓦然睁大了双眼，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过去一直将自己锁在保护壳里的祝允星，此时此刻像是一团火焰，抛弃了一切怯懦和恐惧，肆无忌惮地向他跑来。
“允星，你……”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涌在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祝允星身上还出着汗，汗液顺着脖颈滑落，与应山身上的气息结合在一起，被热气裹挟着不断下滑，将皮肤灼得生烫。
“应哥，你怎么来了？”祝允星松开怀抱，惊喜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见你了。”应山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口干舌燥，情意涌动。
今天的祝允星很不一样。他看起来格外高兴，格外富有活力，丝毫看不出他前段时间令人担忧的状态。
祝允星眯起眼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应哥，我也想你。”
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应山主动牵起祝允星的手，两个人慢悠悠地在月光下的校园里走着，就像一对相处了许久的恋人。
……
应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祝允星的酒店房间。
跑了一天，祝允星早就出了一身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冲澡。
在这期间，门铃声响起。应山去开了门，来人是祝允星的助理小赵，手里还拎着一盒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突然对上应山的脸，小赵一开始还有点意外，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心虚。
“你手上拿的什么？”应山问。
“啊这个……”小赵将那袋子往后藏了藏，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应山了然，“允星让你去买的？”
小赵瞬间像开了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起来，“啊应导你可千万别怪允星，虽然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吃夜宵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不健康，但是他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偶尔想吃夜宵也很正常吧。”
应山奇怪地看向他，“我又不会凶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呃……”小赵嘀嘀咕咕地说道，“那好吧，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应山冷不防地说道，“以为我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干部？”
“对不起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应导再见！”小赵被吓了一跳，自顾自地说完这些话后，将手里的关东煮塞给应山，关上门走掉了。
应山摇了摇头，觉得现在的小年轻有点难懂。
浴室的门正好打开了，祝允星穿着一套白色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就出来了，“刚刚小赵是不是来过，他人呢？”
应山戏谑地看向他，晃了晃手里的关东煮。
祝允星：！
“允星啊，现在几点了？”应山眯起眼，语气悠悠。
祝允星低头，心虚得说话都磕巴了，“可，可能是，十一点？”
应山摇摇头，“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哦。”
祝允星小声说道：“对不起嘛。”
应山看他蔫了吧嗒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偶尔一次不要紧。”
祝允星的表情立刻开朗了，“好耶！”
应山顺手将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给吹风机插上电，向他招了招手，“你先过来把头发吹干了。”
“哦。”祝允星乖乖过去。
他正想接过吹风机，却发现应山并没有给他的意思。
紧接着，耳边响起吹风机运作的声音，热风吹在他的头发上。
祝允星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应山温柔细致地给他吹着头发。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应山比他高出半个头，从远处看就像是把人拢在怀里。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待头发吹干后，应山将吹风机放下，从背后抱住祝允星，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闻到沐浴液的茉莉花香。
“应哥……！”
祝允星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应山以为他又想逃走，下意识地将人锢得更紧了些。
“应哥？”祝允星很少见到应山如此强势的模样，想要回头去看他的脸。可他抱得实在太紧，祝允星略一偏头，就对上了应山那副湿漉漉的、带着一丝委屈的眼眸。
应山有许多话想说。
他想问祝允星——“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可不可以不要逃走？”
但比起祝允星的九年追逐，他所付出的实在是太少，因此也就没有资格再去质问什么。
可如果什么都不问，却是如鲠在喉一般难受。他只能执拗地将人锁在怀里，像个霸占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任性。
从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以至于放弃了从小到大秉持的绅士礼节，成了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但也许……祝允星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幻影，而不是现在这个死抓着他不放的应山……
应山默默收回了手，松开这个怀抱。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落寞。
“抱歉，允星，我……”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刚才还被他锢在怀里的那个漂亮青年，突然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毫无征兆地奉上一吻。
这章亲了，下章是不是该开车了（bushi），哦不对这里是纯洁的小绿江[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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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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