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提到母亲时情绪不像刚才那样激动,甚至有些麻木,不像一般正常的母女关系。
“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总是被绑在家里的承重柱上,我的畜/生父亲酗酒、赌、博,喝醉了,输牌了就会对她拳打脚踢,晚上则当着我的面欺/凌她。大概从那时起,我就从厌恶那个畜生升级成厌恶所有男性。而小时候的我只能漠视这一切,因为我一旦靠近,就也会遭受一顿毒打。所以我很小就懂得了明哲保身的道理,即便那个人是我的母亲。”陈晨自嘲地冷哼了一声,接着道,“村子里关于我家的流言蜚语很多,我懂事后慢慢知道了一些事。在我出生以前,我的母亲曾经多次偷偷跑出去,但无一例外,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因为那个畜生是村子里有名的地痞流氓,就是因为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没人敢嫁给他,才买来了我的母亲,所以也没人敢帮助我的母亲和他作对。每一次母亲被抓回去,等待她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可怕的毒打。然而,她却一直没放弃过,哪怕被打得下不了床,能走之后她又会继续尝试逃跑,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怀上了我。听说我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她厌恶极了那个畜/生,每一次得知自己怀孕都会用各种方式让自己流产。因此那个畜/生对她多加防备,而恰好在怀上我的时候,没等她采取措施,就被那个畜/生发现了。他将母亲24小时绑在床上,又特地找来从村子里有名的接生婆,几乎全天看着她,直到我出生。我出生后,那个畜/生对母亲的看管也没那么严格,大概是觉得孩子能拴住娘吧。于是,我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副药,在坐月子的时候喝下,导致她彻底无法怀孕。得知这一切后,那个畜/生气急败坏,又再次将母亲拴在了家里的柱子上。那个畜/生因此更不喜欢我,因为我不是男孩,母亲也无法再生育,不能延续他劣质无用的血脉。他经常不给我吃饭,我最饿的时候经常会跑到邻居家里偷吃鸡食。”
余然:“那你为什么会说自己幸运?”
陈晨:“等我再长大一些后,那个老畜/生因为长期酗酒导致神经系统损伤,经常会丧
失行为能力,能动的时候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我和母亲,最后终于死在了他最爱的酒桌上。我的母亲对我大概也是十足厌恶的,毕竟她应该很不想留下那个畜/生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情感面对我的,但无论如何她一直在教我读书写字,坚持让我读书学习。她对我的严厉程度让我甚至想要她能和那个老畜/生一起死。终于,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母亲吊死在了家里,并给我留下了八万块钱。我是真的很感谢她,正是因为她我才能脱离那个生不如死的家庭。但看到她死在我面前,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很冷血的人,直到看到圆圆……”
陈晨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在提到自己的家庭时眼神中满是淡漠,但在提到吴圆圆的时候目光再次软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圆圆时,我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我一下子就感受出来我们是一类人。我永远都忘不掉初入大学,圆圆看到大家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怯懦,让我生起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我们的学校不算是什么很好的大学,但却是我和她这样的学生能够到的最好的学校了,在教育资源丰富的城市学习的学生不用功、不努力,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却是我们拼尽全力能够够到的最好的学校。她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那种慌乱,我懂是她太想和别人表现得一样了,因为我也是。但她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自卑,因为她长得漂亮,开学第一天,就有很多男生和她搭讪。我知道的,人这种肤浅的动物就是会被美丽的东西所吸引。”
余然:“你也向吴圆圆搭讪了吗?”
陈晨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不敢和她说话,好在我们班女生很少,我和她刚好被分在了一个宿舍。正式开始大学的学习生活后,因为刚入校彼此不熟悉,一开始大家都是一整个宿舍集体行动的,但是圆圆每一次都会找各种原因主动脱离,有意变成宿舍的边缘人物。我很想主动接近她,但是每一次我的主动都会让她退得更远。她和每个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即使再主动,好像都没办法打开她的心扉,我知道她是害怕因为和其他人的交流变多而露怯。为了能够再靠近她一点,我主动当了班长,只为了能有更多的借口找她。我明白她的局促来自哪,所以我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告诉她我的家庭情况。终于,当看到她眼眶中微微闪烁的泪光,我知道我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我们之间的关系近了很多。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大一的期末考试。她的成绩很差,挂了很多科,我作为班长需要通知她补考信息,她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但是我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她的难堪。然后,我发现她想找人问问题,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因为别人不耐烦的态度又退缩了。”
余然:“她为什么不找你问问题?”
陈晨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大概是她觉得我不够优秀,她从来没有和我问过任何有关学习上的问题。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变得更优秀一点,她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于是,为了找更多借口和圆圆相处,也为了让她能够主动靠近我,我学到几近疯魔。那段时间,我连睡觉做梦都是学习,一醒来恨不得眼睛还没睁开,就又拿起了笔,就这样,我在大一下学期的年级排名中进入了前五。然而,就在我以为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圆圆能够看到我时,我发现她的状态越来越差,同时,我痛苦地发现自己似乎离她也越来越远。”
“你既然喜欢她,你的成绩又那么好,为什么不主动帮助她学习呢?”余然顺着陈晨的讲述一直问下去,没注意到从刚才开始望乐就一直很安静,像一台待机的机器。
“我不知道您是否能理解那种微妙的情感,不是我不想帮她,我原本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帮助她,但却使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宁可问在打游戏的其他室友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吴圆圆的变化突然这么大?”余然终于想起望乐,皱着眉看向他,“望乐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望乐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陈晨不紧不慢回答道:“因为你伤害了吴圆圆的自尊心,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心理落差。明明一开始你和她背景相似,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而你却飞速越升远超过她,这种来自好友的背刺,越是看似坚固的友情越难以支撑。没办法,人类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关系再好,不过不愿看到对方穷困潦倒,但是更不愿意看到对方过得比自己好。最好就是大家一起烂在泥里,偶尔互相安慰两句,给彼此加油打气,实则现实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进步,只是为彼此充能,好让在泥里的生活没那么难熬罢了。”
余然有些诧异地看向望乐,望乐立刻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我瞎猜的。”
陈晨也忍不住看向望乐,目光很是热切,似乎很激动:“大概真的是这样,我想靠近圆圆,但我却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望乐依旧保持着那个明媚的足以温暖人心的笑容,接着问道:“后来呢?”
陈晨:“感受到圆圆和我的疏离,我也不敢再主动靠近她。但我总归是班长,学院的大小事宜都由我通知,所以我和圆圆的关系即便不如以前,她却不能完全和我分割开,但我也只敢默默地关注她。我知道她从大一开始每周都会打好几份工,基本上课余时间她都在打工,甚至还有不少夜班。这就导致她的睡眠严重不足,上课时多半也注意力不集中,就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
余然:“你们学校的学费很贵吗?难道没有助学贷款吗?吴圆圆为什么要这么拼了命的挣钱?”
“我们学校的学费确实不算特别便宜,特困生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就是靠助学贷款完成了学业,但圆圆挣钱并不是为了自己,后边我会说。”
余然:“所以吴圆圆一直这样持续了四年,按照她的状态毕业都成问题吧?”
陈晨点了点头:“我也一直很担心圆圆的状态,但是圆圆很努力,大四那年终于将所需学分全部修满了。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大家的去向基本已经确定了,管理也很松懈,很多学生也并不住在学校宿舍了,只有辅导员和学校还在三天两头统计毕业去向,催着签署三方。因为我是班长,所以很多事还是由我来通知。圆圆因为没通过法考,找工作屡屡碰壁,始终没有签署三方协议。那段时间,她每天早出晚归,整个人变得更加阴郁了,我以为她会选择延毕。因为我听说有些学校,即使学分修满,也可以和学校商量延毕一年,有些人是为了出国,有些则是为了保留应届生身份,给自己一些缓冲时间。我以为圆圆也打算延毕通过法考再说,所以我也打算向学校申请行政保研,做两年辅导员,然后在本校继续读研。”
余然:“但你当时已经确定自己能保研到法学专业最好的B大了吧?”
“是的,但我愿意为了圆圆放弃,我只想守护在她身边。然而,在毕业前夕,一向和宿舍大家保持距离的圆圆突然说她要请大家吃饭。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在其他人回去之后,她第一次主动和向我倾诉了很多事。她很高兴地说她已经找到工作了,虽然只是在一家成立不久、规模也不大的公司法务部实习,但是她已经很满意了,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喘口气了。她还说她其实很羡慕我,如果她能像我一样聪明就好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陈晨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愿回想那天晚上的场景。
“圆圆说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其实一点都不为眼前的工作焦虑,她甚至都不会努力考上大学。她从小就活在父母的期望中,在她的家乡,女孩儿就是赔钱货,在别人家女儿早早出嫁的情况下,她的父母顶着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坚持让她读书。但其实她一点也不聪明,只是很努力,因为她一直都觉得对父母有亏欠,所以下意识承担起了一定要出人头地,带自己的家庭过上好日子的责任。这份责任太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从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拿过家里的一分钱,暑假打工,上大学之后继续兼职,然后又把每个月兼职赚来的钱一股脑全寄给家里供弟弟上学。她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她不能停下。
只是上了大学之后,她猛然发现身边的同龄人优秀又自信,心里不免生出自卑。她想通过学习成绩化解这种自卑,所以她努力学习,她也最会努力了,但她却发现一直以来依仗的的努力法竟然失效了。入学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就考得一塌糊涂,后边的考试也没再好过。她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但因为家里的电话又打来了,来不及细想,她又得忙忙碌碌地继续她的生活——要上课,要打工,还要熬夜学习。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过度疲劳导致她即使还坐在教室里,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父母不懂她的学习,她的难处,每一次给他们打电话,听到的不过是父母的期望,弟弟的殷勤,生活和学习的重担压得她想就此放弃。而她不敢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她享尽了家里给她的一切支持,拥有着同村女孩不同的人生,她怎么敢不回报一丝一毫就结束她的生命,她这样做了,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罪大恶极!她的生命不属于她,而属于她的家庭,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她的家庭再有牵扯,她活得太累了。她还说如果她哪天失踪了,说不定是她真的有勇气和以前的自己、和她的家庭割席。说完她就笑得像个小孩子,笑着笑着又抱着我哭了起来。”
陈晨说话间,望乐却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余然的表情,当他完美复刻了余然因为心情沉重复杂而五官皱在一起的表情时,余然刚好将脸转过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陈晨又从默默流泪变成了抽泣,声音也变得愈发沙哑:“听到她说这些话,我感到前所
未有的心疼……然后,我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情感……当场向她表了白……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是错愕,是厌恶。她立刻甩开了我,像是手上沾上了恶心的鼻涕,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余然:“那之后吴圆圆就失踪了?”
“对,就在她请我们吃晚饭的一周后,这期间我们一直没再说过话。我也感觉到了圆圆在刻意回避我,虽然她每天都会回宿舍,但也只是晚上回宿舍睡一觉,第二天又走得很早,我们俩基本看不见对方。但是,某一天她回到宿舍的时间比较早,我还没来得及睡下,看到她在收拾出行的背包,我实在没忍住问她是不是要出去玩,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第二天,我就从辅导员口中得知了圆圆失踪的消息。”
余然:“她失踪了,你却以为是她终于有勇气离开她的家庭?”
“对。虽然我也纠结了很久,但我想事情不会那么巧。圆圆怎么会才向我坦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就真的失踪了?而且,我去她的公司打听过,他们公司的团建地点不是没人管制的荒山野岭,相反景区管理很好,在那里是不可能失踪的。而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就收到了那条消息撤回的提醒。消息是半夜三点发的,我当时还很高兴,即使她不能接受我,却还把我当朋友,所以才别扭地发了消息又撤回,同时,也为她获得了新生而开心。”
余然:“那既然你都笃定吴圆圆没失踪,又为什么要给她的父母打去电话呢?”
“因为在我看到她的父母后,又有些于心不忍。”
余:“什么时候的事?”
“在学校把圆圆父母请来打算私了的时候。”
余:“私了?”
“其实我能理解学校的做法。一个学校最看重的其实不是某个学生的个人安危,而是整个学校的名声。由于我们是毕业生,毕业季那个节点没有任何事比毕业生的毕业和就业对学校更重要了,毕业生的去向对学校下一年的招生率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因此圆圆失踪的事被学校最大限度地压了下去,想要大事化小,小时化了。这件事主要就由我们的辅导员来出面沟通,我作为班长和辅导员关系比较好,所以我也得以参与了这件事。当圆圆的父母互相搀扶着踏入办公室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震惊。我之前看过全班同学登记的家庭信息表,圆圆的父母当时应该才四十多岁,而我看到的是两个形容枯槁、步履蹒跚、头发斑白的老人。但即使这样,校方的解决方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无非是推卸责任和提出小额赔偿。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关系,也从来不知道血脉相连是怎样紧密的联系,我不理解圆圆的父母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很爱她,却能把她逼到那个地步,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圆圆能忍心抛下这两个看着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在他们离开后,我从学生的登记信息中找到了圆圆父母的号码,没忍住给他们拨打了电话。但当圆圆哭着说自己的生命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和那个绝望苍老的声音重合时,我只能看到圆圆满是悲伤的脸,我更加不忍心让吴圆圆再回到那样的生活里,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应该支持她。于是,我再次挂断了……”
余然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和望乐交换了眼神就走出了病房。
陈晨好不容易讲完一切,已经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纠正过来?”
望乐对陈晨的哭声充耳不闻,还是仍旧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晨的方向。
陈晨问:“警官,你说如果我当初和圆圆的父母说了这件事,一切是不是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听到问话的那一刻,望乐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陈晨的身上,同时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可是我觉得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会选择把事情告诉她的父母啊,因为你从始至终根本不在乎吴圆圆的死活啊。”
陈晨看着望乐怔住了,甚至忘记了哭。
“吴圆圆失踪的四年时间里,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深究她的去向,哪怕只是多问一句,”说着望乐再次拿起陈晨的手机,向吴圆圆发送了“望乐”两个字,系统立刻提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他将手机屏幕举到陈晨面前,继续道,“你都一定能够发现异常,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做。”
陈晨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不是的,我只是不想打扰她!”
“真的是你不想打扰她吗?倒不如说你不想被她打扰更合适吧。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你真的了解她吗?你到底是喜欢她想保护她,还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个以前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所谓的保护照顾不过是在心疼安慰以前那个弱小的自己。”
望乐又勾起嘴角笑得优雅:“说好听点你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无时无刻不在权衡利弊,永远都选择一条于自己而言利益最大的道路。于你妈妈,你从小就能够牺牲她保全自己,于吴圆圆更是如此。你说你喜欢吴圆圆,但你说了这么多,刨去你对自己不幸童年的回忆,你对吴圆圆的正面评价只有两条——一是漂亮,二是努力。吴圆圆的努力你从一开始就否定掉了,而你对她的漂亮更是不屑一顾。你一开口,话里话外的傲慢自得就溢出来了。我刚刚不过说一句你的优秀伤害了吴圆圆的自尊心,你就激动成那样,因为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在这件事上坐实吴圆圆是因为你优秀才远离你的。你三番两次提到吴圆圆成绩差,法考没过,找不到工作,其实你是在沾沾自喜吧,在得意你们都是同样的背景,你却能够轻易改写自己的命运,你哪里是在关心她,你只是在凸显自己的优越感。你说你和她背景相似,其实相似的不是背景,而是那颗自卑的心。真正想通过优异的成绩化解掉自卑的人是你,所以你才会拼命学习,而不是什么为了让吴圆圆靠近你。”
“你胡说!我自私?我自私,我会产生放弃保研B大,留在本校读研陪伴圆圆的想法吗?”陈晨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你是真的很想留校陪伴她吗?说句题外话,你应该没少利用班长的职务之便肆意窥伺其他同学的家庭和生活吧,但看了一圈,你最关注的还是吴圆圆,因为你发现只有吴圆圆的家庭能够让你聊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吴圆圆的家庭有多困难,这样的家庭是绝对不允许她再多过一年学生生活的。她的父母,她的弟弟,都亟需她立刻毕业找到工作撑起这个家。她被家庭栓了这么多年,是一个从小被规训的乖孩子,怎么会拿这种事违抗自己的父母。况且像她这样在大学过得如此痛苦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在能顺利毕业的情况下选择延毕。再者说,修满学分又满足一切毕业条件,学校是很难同意延毕的,否则又怎么会有严进宽出的说法。毕竟关系到毕业率,你也说了毕业率又会关系到下一年的招生率,学校不会随便让学生毕不了业。所以,你早就算好吴圆圆延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才敢上演这出自我感动的深情戏码。而且,你从来没有真的打算走行政保研,你们那个学校能保研到B大的人最多不超过两个,当时你的名额已经确认下来,如果你真的想陪吴圆圆,你直接提交申请就可以了,何必假惺惺地跑到辅导员面前演戏。辅导员听说了你要留校的想法想必百般劝阻,你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了吗?”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陈晨没再反驳,只是捂住耳朵不住地摇头。
“还有,你表白的时机选得也真是好,早不表白晚不表白,偏偏挑在她才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燃起对未来的希望时表白,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吗?她这么乖巧,连自/杀都不敢想,从小到大做过做出格的事大概就是想象自己失踪和家庭斩断一切联系吧,你却丝毫不顾及她是否能承受,上来就要让她和你一起做还不被社会广泛接受的同/性/恋。你的戏演完了,你可以毫无顾虑地走向自己光明的前途,吴圆圆呢?她自己的情绪都很难调节好,还要无端承受你沉醉在自己编织的人设中时额外带给她的恶心情绪。换做任何人是吴圆圆,也一定都会厌恶你,对你敬而远之,因为你浑身上下飘出来的那股假精英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吴圆圆当时听到你的话一定恶心透了。”
陈晨听完一切,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自嘲地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我本身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流着那个人的血,我从来都不相信我能对另一个人倾注全部的感情。”
余然打完电话,推门而入。
望乐温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好好休息。”
话说完,陈晨震惊地抬头看向望乐,像看见鬼一样眼中满是恐惧。
望乐只是勾起嘴角又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容,余然在一旁附和:“对啊,陈女士,无论如何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余然和望乐一起走出病房,望乐问道:“张队打电话说什么了?”
余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歪着头上下打量望乐,望乐扭过头笑问:“怎么了?”
余然一下子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说:“没事,只是有点高兴,这段时间我总以为你变了,像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一点都不通人情,但今天看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那个热心、爱多管闲事的望乐。”
望乐又露出了笑容:“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变呢?”
余然偷偷转过头擦掉眼眶中的泪水,又立刻转回来说道:“对了,张队打电话让我们立刻回市局,吴圆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她也吸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