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发烧了,并且高烧不退,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我能感觉到自己嘴巴在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有时我能听到柯予在耳边叫我,我想回应他,可是身体像被人牢牢摁住,连嘴也动不了。
我猛烈地咳嗽,喉管又像刀割又像火烧。柯予的手掌覆盖在我额头上,他的体温明明该很暖,这时却是凉的,应该是我的额头太烫了。
意识慢慢清晰,柯予收回手,我听见他冲到窗户朝外边喊:“再这么烧下去他会烧坏的!你们给的药根本不管用!”
船员在外面不耐烦地回:“船上的药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好吵,我的头好痛,口好渴,需要喝水润润嗓子,我张嘴想叫柯予,结果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要不是有气管拦着,我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柯予忙跑过来扶起我,拍我背给我顺气,可这阵咳嗽一点也停不下来,柯予急了,又冲门外大喊:“再拖下去会得肺炎!肺炎会死人的!他死了你们什么也别想拿到!”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我得肺炎了吗?难怪咳的停不下来还发高烧,我不会真要挂在这条贼船上了吧?
爷爷不知道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吧,不然这些人没必要继续看着我,但关了我这么久都没行动,又让我对爷爷的情况深感担忧,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我努力撑起一点精神,柯予忙给我拿来了水和药,趁我清醒用水服下,清凉的水暂时压下了我的咳意。
我一生病就很折腾,柯予日夜照顾我,也跟着憔悴,沉黑的眸子下一片青黑,眼白上红血丝明显,全是急切。
我的眼睛没来由红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紧紧抓住柯予的胳膊,柯予慢慢把我放下,给我盖好被子,笑了下拍拍我,像哄孩子那样,语音柔和:“吃了药就好了,没事的。”
这是在安慰我,这个药有用的话我就不会越来越严重了,我对他点点头,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又睡着。
我好像习惯了在海上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生活,像小孩睡在晃悠的摇篮里,真的很好睡。
忽然静止的感觉将我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拽了回来,我又听见了那个尖细的女声:“你们谁病了?这么着急让我带药过来!”
女人一如既往的话多:“病了该去医院就去医院,医生说这些药还没用的话必须住院!”
船员嫌她吵,“把东西送来就行了,废话那么多。”
女人似乎忘了上次多嘴被丢下船的事了,不计前嫌地说:“我这可是关心你们,我虽然要赚钱,但是我不跟生病的人干,要是传染给我了,又不能报误工费,我损失很大的!”
“想赚钱就少管闲事!”
“一会让你说不出话来!”
我的意识支撑着听完这些便又陷入深海。
不知是哪位神医给的药,又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吃了几顿药后,我的烧居然退下去了。
高烧过后的身体有如虚脱一般,嗓子疼得我吃不下任何东西,柯予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为了让我多吃点,他将食物用水泡软后一点点喂给我。
我闭上嘴。
柯予问我:“吃饱了?”
我微微点头。
“是坐会儿还是躺下?”柯予征询我的意见。
我说:“我想坐着。”
柯予便把我挪了个方向,让我背靠上墙壁。
“谢谢你。”
我的心又不是石头长的,只是用石头垒了道高墙作为自我保护,不会轻易让任何人进入,可不知不觉中我已从心里接纳了柯予,不过以我别扭的个性,感谢的话是绝不会松口的,但高烧到底影响了我的脑神经,这三个字没经过我大脑的同意,嘴就先一步说了出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尽管我说的很小声,但柯予还是听见了,他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又装作没听见般带了过去。
他真变聪明了,我不想要他回“没关系”,装作没听见才是对的。
时间缓慢却不停不休,记不清在船上困了多少天,又到了要补物资的日子。
由于我的病有了明显好转,我又恢复了之前的待遇,跟柯予一样在靠岸前被绑住了手脚,封住嘴。
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离岸边还有段距离,岸上便传来好几个女人的打招呼声,声线高高低低,均来自年轻女性,欢快而热闹。
船稳稳靠岸,其中有个声音我认得:“哎呀!这回不巧了,我来例假了,今天没法伺候各位爷,不过我特意叫了几个姐妹来给你们放松放松哈。”
“放心!我这些姐妹都是靠得住的,价格也绝对公道,”伴随着一个接一个高跟鞋踩船板的声响,女人一一念她们的名字给船员介绍。
海上的生活枯燥无味,多久没见过这么多女人了,船员们的笑声显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们带了不少东西呢!”一道没听过的女声说,“天气凉了,边喝酒边吃火锅才对味嘛!”
“对啊对啊!”其他女人纷纷附和。
船员们明显动了心,只肥仔仍记得上次差点出了差错,提醒他们道:“喝酒误事。”
“误什么事?什么事能有乐子重要!”先前那女人将肥仔连拖带拽,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是男人哪里招架的住。
一会儿后,隔壁的船舱便成了一座欢乐场,喝酒吃肉,唱歌划拳,还有人直接进入了正题,各种声音掺和到一起,吵吵嚷嚷一片。
门口忽然响起钥匙入锁的声音,动静很小,但因为离得够近,我和柯予立马就听到了,我俩背对背反绑住,只能回头互相看了眼。
船上这么多人,这时谁会来这?
柯予的某种露出警惕,我也不由心里发紧。
这个人还认不清是哪把钥匙,接连换了几把,压着嗓子咒骂了声,我没听清。
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门锁转动,船门轻轻推开。
“果然有人!”
一个女人充满惊喜地走了进来,嘴里连连说道:“我就说这几个鬼鬼祟祟的,这季节了还整天漂在海上,让我带药我就知道这船上肯定还有别人。”
女人边说边走过来,眼神在我和柯予两人间匆匆扫了个来回,之后小心地撕掉了我嘴上的胶带,问我:“你该不会是柯家少爷吧?”
她肯定没见过我,怎么会猜到我的身份?我拿不准她这是唱的哪一出,犹豫了下是承认还是否认,只警惕地盯着她。
从声音上来说,我已经认识这个女人了,这却是第一次打照面,她年纪没有我想的那么大,听她和那些船员说话,我以为是个三四十岁的风尘女人,虽说脸上的妆有些浓,显得老气,但她应该就二十多岁。
“旅游节开幕那天你被人掳走了,岛上到处都在找你,说是找到了有重赏。”不需要我开口,这女人自己就非常肯定了,“哈,老娘这运气,可要发达了。”
她被黑色眼线拉长的双眼放出光,开始上手解我手上的绳索,而且是有备而来,她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把剪刀,直接对准绳子开剪,不过这绳索非常结实,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剪断的。
她这是要放我们走?
我凝神听了下外边的动静,那帮船员明显喝嗨了,但保不齐哪个忽然就出来,这女人胆子不小。
我望着隔壁方向问她:“那边怎么样了?”
没料到绳子这么难剪,女人鼻尖渗出汗,压低嗓门道:“他们都喝醉了,有我那帮姐妹拖着,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她有点得意地瞥了眼地上的那串钥匙:“这是我偷偷摸来的。”
看来这不是临时起意,有计划有分工还有团队配合,甚至连我们的逃跑路线她都提前谋划好了。
“等下你们下了船就往山那边跑,这里太偏僻太远了,你们用腿不一定能跑出去,翻过前面山头有个巡逻队,你们去那这伙人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那你呢?”我问。
绳子马上就要解开,女人抬起脸冲我笑了下,“富贵险中求,我确实冒了很大风险,少爷你逃出去后,记得把赏金尽快给我,我反正也不想呆在这了,到时候我就拿钱跑路。”
“好,我答应你。出去后我会给你比赏金还高的钱。”
一听我许下的承诺,女人更加有劲了,脸上的笑绽开。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对她说。
“程梅,路程的程,梅花的梅,你问大排档的阿梅能问到我的。”
“蹦!”
绳子断了。
机会就在眼前,不能再有丁点差错,我和柯予挣开束缚,不敢耽搁地站了起来。
“我不能消失太久,得回隔壁去了,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剩下的路你们俩就按我刚才说的走,一定要小心,别弄出声音。”阿梅交待我们。
说完她匆匆回到了隔壁,抢到麦克风高声喊道:“该轮到我唱了!鼓掌!”
她唱的很好听,在歌声的掩护下,我和柯予下意识猫下腰,放轻脚步推开门,穿过甲板,跳了下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