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的声音时轻时重，裴泽言凝神侧耳细听时，眼前快速地闪过了几幕陌生的画面。
他看见梅里克和弗图拉正坐在一艘小型游轮上的圆桌旁，对面则是一个银发绿眸的陌生男子。
圆桌上摆着一瓶价值千金的红酒以及几个空酒杯，谁也没有伸手倒酒，两方看起来并不怎么熟络，银发男子脸上始终保持着疏离客气的淡笑。
裴泽言正奇怪自己怎么会看到这些画面时，又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表哥，听说这个游戏的代言人合同就要到期了？”
“嗯。”银发男子冷淡地应了一声。
“你看我男朋友怎么样？他是游戏主播，涅槃者里的等级也很高，还是精灵，形象正面，很适配代言人的身份。”梅里克搂着弗图拉的肩，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银发男子冷绿如深潭的眸子转向弗图拉，审视间，弗图拉笑了笑，率先开口道：“我很喜欢涅槃者这款游戏，也玩了好多年了，改版前和改版后都很喜欢……”
“代言人已经有人选了。”银发男子打断了弗图拉的话，说：“不好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他的脸上却一派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歉意。
“什么？！”梅里克的反应比弗图拉本人还大，问：“这么快？现在这个代言人的合同不是还没到期吗？我都让经纪人提前跟林助理打过招呼了，让他……”
“我知道，”银发男子看了下手环，又继续道：“是我亲自选的人。”
话噎在喉咙里，梅里克的嘴角肌肉抽动了两下，像是想拉下脸但又碍于什么最终还是没敢甩脸子，于是整个表情变得格外奇怪。
弗图拉主动起身斟酒，缓和气氛，“既然是表哥您亲自选的人，那一定比我更加合适……”
他微微躬身，红酒沿杯壁滑落，约占酒杯三分之一时，弗图拉手腕内旋自然收瓶，用布轻轻擦拭瓶口，最后放下。
整个过程赏心悦目，行云流水，没有滴落一滴酒水。
银发男子拿起红酒杯，手腕轻转，酒液沿杯壁滑出一道晶莹的弧面，他的目光倾注在杯中澄澈的红酒上，鸦羽状的手环在腕间流光溢彩。
4012号客舱内，裴泽言已经猜出这位银发男子就是神谕集团的总裁，也就是他的忠实粉丝塞缪尔·卡佩，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和梅里克是亲戚关系。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只一艘游轮静静漂浮着。
裴泽言沉下心来，试图捕捉那几秒时隐时现的画面看个仔细。
游轮内，塞缪尔转动红酒杯的手停了一瞬。
弗图拉像是察觉什么般扭头看向海面，他微微调整坐姿，开玩笑似的说：“虽然整个海面风平浪静的，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们看……”
梅里克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说：“你想多了，涅槃者开辟虚拟空间的技术在全行业内都是顶尖的，谁能偷听偷看？”
“是我感觉错了。”弗图拉对着梅里克笑笑，又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放下红酒杯，双手交叠，说：“或许确实有什么小东西在偷听偷看吧，这次涅槃者改版，给极小部分的海洋生物开放了穿梭虚拟空间的权限，不过不用担心，这些海洋生物都是游戏代码，不会泄密。”
弗图拉点点头，垂下眼眸。
“你很敏锐。”塞缪尔正视起表弟的现男友，他看向梅里克，问：“怎么认识的？”
“经纪人牵线认识的。他是幻想种，跟你一样，游戏打得好，预判能力也不错，”梅里克的蓝发被海风轻轻吹动，他身体前倾，盯着塞缪尔问：“表哥，你亲自选的代言人，是谁啊？”
塞缪尔再度端起酒杯，身体自然地往后靠了靠与梅里克拉开距离，他刚要开口，谁知游轮旁忽地卷起巨浪，海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整个船身猛地一晃，几乎要将人掀翻。
杯中红酒瞬间倾泻而出，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后融入海中。
三人稳住身形，弗图拉眼疾手快地按住摇晃的圆桌并捞过红酒瓶，没让它们被海浪卷下去。
就像信号忽然中断，画面和声音倏地消失，裴泽言在自己的4012号客舱内，只听见自己规律的心跳声。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梅里克是塞缪尔的表弟，而他正为弗图拉争取涅槃者这款游戏的代言人。
1101曾说按照数据推演，游戏代言人将会是弗图拉的，看来系统的推算还是很准确的，要不是自己下手快……
还好自己下手快，不然任务必定失败！
裴泽言压下对自己忽然能看见这些画面的疑惑，按下游戏退出键——他得尽快跟策划部的工作人员重新确定NPC形象，免得久而生变。
另一边，塞缪尔创建的虚拟空间内，海面已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章鱼触手攀上游轮另一侧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手，几下就不见了踪迹。
塞缪尔看了几眼章鱼逃窜的方向，放下手中空了的红酒杯，回答梅里克之前的提问：“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梅里克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还想再问时，几声清越的鸟啼从塞缪尔腕间手环里传来，塞缪尔接了个闹钟，对对面的两个人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梅里克露出吃瘪的表情，弗图拉却神态自若，上前一步递出厄帕伯勒，说：“表哥，您的红酒。”
塞缪尔伸手接过，说：“你身手不错。”
弗图拉清冷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所以才有幸能成为游戏主播。”
……
金湾庭院。
游戏舱舱门一打开，裴泽言就又在自己身上发现了章鱼碎片。
依旧是一截触手，只不过这次的只有手掌长短，跟最初被他扯断的手臂长短的章鱼触手像是同宗同源。
裴泽言擦了擦胯骨上的黏液，仔细端详起这截触手来。
触手2号的外侧表皮是脏粉色的，吸盘处的皮肤则是浅浅的淡粉色，每个小吸盘一张一缩，在裴泽言的目光下分泌着晶亮的黏液。
像是感知到了裴泽言审视的目光，触手2号蜷缩了起来，它的吸盘贴着裴泽言的指缝，环抱住他两根手指，蠕动了几下找到合适的位置后就开始装死。
裴泽言若有所思，在海底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若不是这只章鱼的帮助，他不会这么顺利就能觉醒成功，而且，大概率也是它起到的作用，自己才能看见涅槃者里那些虚拟空间中发生的事情。
其他海产品会有这种功效吗？
如果只有这只章鱼有这个能力，那么……他这样算不算薅全息世界羊毛？
裴泽言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自己关于NPC形象的设想发在了神谕策划群里——虽然已经签了合同，但不到官宣那天，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只有将各项事宜尽快落实，裴泽言才能彻底放心。
至于触手2号，就先跟1号作伴吧，等官宣了他是代言人，任务三的积分到手后，再跟官方反馈也不迟。
在群里发完消息后，他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塞缪尔的私聊。
天使之翼：[之前不是说第二形态想要大型食肉类猛兽的外壳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一衣带水：[我保证后面不会再改了！（眼泪汪汪.jpg）而且，NPC外形不需要做得太华丽，只要我能登录并且有权限捏脸换装就可以了，我会很配合的。（对手指.jpg）]
天使之翼：[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的这个要求比之前的那款要简单多了，给设计部降低了很大的工作量，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一衣带水：[唔……因为我刚刚看到一本神话传说，我现在更喜欢人鱼这个身份，而且，人鱼的技能就是唱歌，很符合开演唱会的设定，跟涅槃者里的海洋环境也很契合。]
天使之翼：[这样啊……]
一衣带水：[你放心，这个决定不会再变了，再变我就是小狗！]
天使之翼：[你也太可爱了，我很期待你的演唱。微笑.jpg]
塞缪尔手指一动将消息发送了出去，他看着对面的屠博士，说：“我虽然找到了根治诺里斯的办法，但诺里斯目前的情况好像很不好。”
屠博士看见他脸上未收起的笑就猜得**不离十了，“那个主播？他同意线下见面了？”
“是他，不过不是线下见面，我用一个代言交换他每三个月在涅槃者里开一场演唱会。他很单纯，都没跟我讨价还价就答应了。”
“你给他开价多少？”
“现在这个代言人的三倍而已，”塞缪尔眼含笑意，继续道：“他说他是因为很喜欢涅槃者，所以才想要当代言人的，我猜他都没仔细看合同……真是又单纯，又率真……”
屠博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塞缪尔想到什么，收起脸上不值钱的笑，严肃道：“我刚才在涅槃者里看见诺里斯的精神体了，它不知道怎么搞的，只剩下两只触手，就连这两只触手也都跟快断了的似的，有一只还缺了一截，状态很不好。”
“怎么会呢？”屠博士点了几下身旁的医疗器械，说：“是不是你那个游戏里的boss虐待它？它前几天明明还活蹦乱跳的，检测到的数据都显示它状态很好，心情也不错的……”
“我们给诺里斯精神体的权限是最大的，海里岛上任它来去，就连虚拟空间也是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它想走，谁都留不住它，那些海怪怎么可能虐待得了诺里斯……”
“对了，”塞缪尔表情凝重，说：“林助之前还汇报说客服部接到投诉，有玩家从涅槃者里带出去一根章鱼腕足，我怀疑那就是诺里斯精神体的腕足。”
“啊？真的假的？有照片吗？”屠博士惊讶三连问。
塞缪尔将保存的图片从手环中调出来，“是不是很像？”
屠博士抬了抬眼镜，看看照片，又看看塞缪尔，问：“你那游戏里伙食那么好啊？”
“咳……是肥了不少，我一开始也没往诺里斯身上想的，可它现在确确实实少了一根腕足啊，我刚刚在涅槃者里也看见了，它现在就是长到这么大了。”
屠博士：“这吃得也太好了，才过去几天啊……”
“公司里已经对玩家账号进行了补偿，至于出现这一bug的具体原因，技术部还在排查。但他们只以为是海洋里的生物数据不稳定，照着这个方向查，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原因来的。”
屠博士细细看着照片，“所以，你是来问我上将精神体被带出去的原因？”
“这是一方面，”塞缪尔点点头，他看向屠博士手边的医疗器械，补充道：“我本意是想知道那章鱼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但如果被带出去的真的是它，我也想搞明白它是怎么被带出去的？诺里斯的精神体剩余的两只触手也已经出现了很深的裂痕，万一又被谁拆分带出游戏世界怎么办？”
屠博士皱着眉苦着脸，对比了这几天的数据，好一会儿才说道：“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从数据上看，它恢复得还不错，头部和躯干都很健康，至于触手……也有重新生长的迹象，大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唔……”屠博士又点了点手上的器械，说：“它有可能是故意这样的。”
“故意断手断脚？”塞缪尔不可置信。
屠博士：“别说得这么血腥啊！从仪器上看，它这段时间的心情愉悦度很高的……”
塞缪尔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这仪器是正经仪器嘛？”
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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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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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偷听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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