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城市局。
“山洞内发现的羽毛披风和之前关昭案发现场的那根红嘴黑鹩哥羽毛一致,经过恢复画像比对马振勇和出现在医院给常凌送现金的人像高度重合,另外在山洞缝隙处还找到了那把打空了的仿制步枪。一万也供出了此次案件主谋为马振勇,刘武家阁楼发现的装有鎏砂的瓶身上也检验出了一万的指纹。”
余安站在会议桌前做案件总结,“村子里参与此次案件参加贩卖毒品的13人已经全部逮捕,被拐卖来的3名妇女也已经安顿好准备做下一步打算了。”
“没补充就散会吧。”纪淮执心里一直有种诡异的不适感,会议从开始到结束紧蹙的眉毛一直没散开过。
“头儿,怎么了?刘局说这次结束给我们每人调休四天呢。”吴奇从后面跑着跟上来,“你这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案子结的太快了,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纪淮执摇了摇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着说。
“关昭的105天是代指什么?马振勇的主人是谁?就算这案子是马振勇一人的主意,但他并不是什么身世凄惨的孤儿,相反他爸爸爷爷都是在国外过过富庶生活的,没有动机啊。一万突然招供也很可疑,所有有关制毒的东西上没留下半个指纹,那瓶子上的指纹就大大方方的按在上面。”
“报复社会给自己找个好听的理由罢了,他主人不是另一个制毒案子的嫌疑人么?”吴奇说着笑起来,“一万能招供多亏了小金,你说藏那么严实谁能发现,那里面都落灰了,他估计自信的就没打算擦,小金观察的真是仔细。”
“得了,你去休你的假吧。”纪淮执推了一把吴奇,听他提起金念,掏出手机看了看,从昨晚到现在金念都没有回他信息,陈昱也没有收到金念的消息。
他双眉紧锁手指拨通金念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还是关机。
金念从江城飞抵宁州,下了飞机便没合过眼。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困意刚要漫上来,突然想起齐文昌让他一早去市局的嘱托,他只好咬着牙从短暂的休憩中挣扎起身。随便洗漱了两把,在楼下超市胡乱抓了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的倦色。站在路边,他在打车和坐公交间迟疑了一瞬,点了根烟,沉默地站到了公交站牌下。
宁州清晨的风比江城冷得得多,刮在脸上鼻尖没一会吹的发红。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落满了金黄的叶,风一吹便漫天纷飞,整座城市都浸在一层灰蒙蒙的滤镜里。他裹紧外套拉上拉链,把没抽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里,刚好公交车缓缓驶来,他抬脚迈了上去。
车子路过一个老小区时,他的目光忽然被窗外那熟悉的大门勾住,视线死死黏着不断向后退去的院墙——那是李峥和夏薇曾经的家。直到脖子转得发酸发僵,那扇门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缓缓坐正身体,将拉链一直拉到顶,布料裹住了下巴,隔绝了些许寒意。一缕熟悉的香气漫进鼻腔,是纪淮执家里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味道,清清淡淡的,让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稍稍松弛。
“没休息好?”金念刚跨进市局大门,齐文昌就已从办公室迎了出来,目光落在他眼底掩不住的青黑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的关切。
“认床。”金念扯了扯嘴角,笑意浮在表面。
齐文昌领着他进屋,办公桌正前方摆着个相框,刚毕业的李夏安戴着学士帽,怀里拥着一大束花,笑得眉眼弯弯,身旁站着意气风发的年轻齐文昌。
金念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两秒,脸上没什么波澜,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没去,回去干什么?里面早没人了。”
“那……”
“陵园也没去。”金念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沿,“在一起没几年,感情没你们想的那么深。”
“话不能这么说……”齐文昌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话锋一转,“怎么说也是家人。我听说,你手头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嗯。”金念起身给两人各倒了杯温水,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刚到手就把分配的房子重新装了。”他把水杯递过去,声音沉了沉,“这次叫我回来,是鱼儿有消息了?”
齐文昌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力:“没有。那地方翻来覆去查了多少遍,炸成那样,里面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当年孤儿院的爆炸,火舌舔舐了整整一天一夜,通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灭后,遍地都是碳化后黏在地上的人体组织,血肉模糊,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金念端着水杯转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怠:“那还真是没办……”
嘭!
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宋文的吼声撞破空气:“和他废什么话?你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
他来得又急又猛,眼底冒火,这些日子他们始终放心不下金念的状态,但一见面就又没了分寸。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金念手一抖,杯里的温水泼洒在地,他索性松了手,玻璃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什么意思?”宋文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焦躁。
“你吓我一跳,没拿稳。”金念摊了摊手,指尖还沾着水渍,神色看不出情绪。
“你!”宋文气得额角青筋跳,还想发作,被齐文昌急忙抬手拦下:“行了,叫人来打扫。”
齐文昌的声音带着安抚,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不用。”金念蹲下身,低头一片一片捡着玻璃碎片,“有话直接说吧。”
“为什么又联系陈昱?”宋文叉着腰,胸口起伏剧烈,呼出的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不是答应过不再见的吗?还有江城连环杀人案,是鸦卫干的吧?你为什么不上报?发现高纯度鎏砂为什么也瞒着?这案子和你……”
他越说越急,眼底的担忧到嘴边却成了最尖锐的质问。
“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金念握着碎片的手猛地收紧,尖锐的玻璃碴扎破了手心刚愈合不久的伤口,温热的血珠渗了出来,他站起身目光直直对上宋文,精准地将碎片扔进垃圾桶,“我早说过,没事不会找陈昱。至于其他的,我不上报,你们不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看他这态度!”宋文气得指着他冲齐文昌吼,“你和陈昱之间有没事时候吗?他再被卷进去怎么办?”
“你们到底觉得,这案子和我有什么牵扯?”金念没接话,步步逼近,双眼死死盯着宋文。
“你表面对鱼儿的下落毫不在意,暗地里却联系陈昱,跑遍了多少家孤儿院,以为我们不知道?”宋文也瞪着他,带着深深的不安,“我问你,你要是真找到他,想干什么?”
“我要杀了他!”金念的语速很快每说一句就上前一步,“都是因为他,才引来毒贩,我家才遭遇变故!都是因为他,我姐才会抛下我们!都是因为他,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找不到他,就只能把所有恨意都转移,我痛恨所有帮孤儿的人,痛恨所有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孤儿!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几乎贴到了宋文面前,双眼布满血丝。
“你们心里,不就是这么想我的吗?”金念冷笑一声。
“阿念。”齐文昌急忙上前分开两人,“没人这么想你,宋文也是担心你。”
他看着金念苍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当年的事让他对金念始终怀有愧疚。
“别这么喊我!”金念猛地甩开他的手,让齐文昌踉跄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宋文,“你们这么猜忌我和把这些话明说出来有什么区别?”
“马振勇是不是你授意陈昱杀的?”宋文扒开齐文昌挡在身前的手,语气越发急促“你为什么要杀他?明知道他上面还有人,为什么杀他?”
“我怕他把我供出来啊。”金念突然笑了,“满意了吗?”
“宋文!”齐文昌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待两人的情绪稍稍平复,才沉声道,“陈昱是为了保护纪淮执才误杀马振勇,当时的情况,属于正当防卫,合理合规!”
他看向宋文,金念的反应太烈,他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也就你信他!”宋文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金念的手都在发抖,“齐局,你不能因为他姐姐、他爸妈就对他有滤镜,无底线包容!他当年为了让心理评估通过,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不也是你默许的吗?你这样把他放出去,就是个定时炸弹!”
“我姐姐,我爸妈?”金念的嗓子突然沙哑得厉害,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喉间扎着,“我这些年来,拼死拼活提供的那些情报,在你们眼里,就都不算数?”
“你的那些事,在纪委那边说清了吗?”宋文吼得嗓子发紧,连着咳嗽了几声,“我们就是因为觉得亏欠你,看在你姐姐和你爸妈的面子上,才对你这么放松!你要想抛掉这些,纪委今天就能来。”
“来啊!来!”不知是哪句话彻底点燃了金念的情绪,他的怒吼震得办公室的窗户都在发抖,齐文昌和宋文都愣在原地。“没凭没据的事,我倒要看看,纪委来了能把我怎么样!”
他扯着嗓子嘶吼,像一头被激怒猛兽,猛地一脚踢开身侧的椅子。椅子重重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金念头脑发昏:“你们要是真看不上我,当初就别要我的情报!让我在那边好好干,说不定现在也混上个二把手”
“你!”宋文刚开口,就被金念更响的怒吼盖了过去:“要么,一年前就在码头让我死了!让我去和他们团聚!你们往后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齐文昌终于没忍住,一拳狠狠砸在金念的侧脸。
鸭舌帽“啪”地掉落在地,露出金念苍白而紧绷的脸,眼角不知何时已泛了红。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齐局!”几个闻声赶来的刑警瞬间涌进办公室,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纷纷愣住。
金念的脸还维持着被砸偏的姿势,侧脸泛红发烫,嘴角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往下淌,滴落在衣襟上。可能是连日未休的疲惫、前几日淋雨的余劲,再加上齐文昌这一拳的力道实在不轻,他只觉得头昏脑胀,胸口翻涌着一股灼热的郁气。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拳,他刚抬起手想擦掉嘴角的血珠,就听见宋文一声冷笑,带着几分气急后的刻意:“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当年李峥被抓后,死咬着不供出传递信息的夏薇,最后不还是因为鱼儿去了他家,毒贩们听说那片就这一家出现过陌生面孔,才找上门发生悲剧,他怎么就没动机……”
“动机”两个字还没落地,金念刚抬起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宋文脸上。
“嘭”的一声闷响,宋文闷哼一声,口鼻瞬间涌出鲜血,ba顺着下巴往下淌。
“干什么!”刑警们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想要控制住金念。
可此刻的金念双眼通红,力道大得惊人,猛地挣开刑警们的钳制,又抬脚狠狠踹在宋文后腰上。
“金念!”齐文昌厉声喝止,示意还想上前的刑警后退,又转头狠狠瞪向宋文,语气里满是责备,“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用拦!”宋文捂着腰,踉跄着站直身子,脸上满是不服输的狠劲,“我参加训练的时候,他还光屁股跑呢!今天我非得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打服!”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前冲去。金念刚被刑警们松开,还没完全站稳,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胸口一阵发闷。
“就你那教科书上的格斗水平,也配跟我比?”金念似被彻底激怒,一把攥住宋文还没收回的胳膊,用力向后反拧。“齐文昌说我两句也就罢了,你他妈也配教育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借着反拧的力道,带着宋文的身体猛地反转,随即狠狠一甩,将宋文掼在墙上。“咚”的一声,宋文的脸被死死按在墙壁上。
“金念,松手!”齐文昌急忙上前,扳着金念的手腕用力拉扯竟纹丝未动。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从你决定回来,你的安全保障、身份保密、心理疏导,还有新的身份信息,全都是你宋叔加班加点跑下来的。今天也是关心则乱,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松手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金念有所反应,宋文倒是先动了,不愧是宝刀未老的老刑警,他猛地发力转身,上半身后仰,一条腿突然袭来。金念冷眼看着这弧度极大、速度却不算快的一脚,嘴角勾起一抹笑,顺势松开扣住宋文胳膊的手,弯起臂弯轻松挡下。紧接着,他抬膝轻轻一顶,正顶在宋文大腿内侧。
“嗷——”
宋文疼得叫了一声,瞬间蹲在地上,一条腿伸得笔直,竟是抽筋了。
金念脸上的戾气稍缓,刚准备上前扶他一把,倏地后脖颈一阵发麻,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向前扑去,整个人重重压在了宋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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