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婚就是因为这个。”Kevin说，“前妻不能生育，而婚外情的对象有了孩子。”
他话还没说完，晏曦白眼都翻过三轮了，“渣男。”
Kevin点点他的碗提醒他继续吃，“还没完呢，他的婚外情对象你也见过。”
“我见过？”晏曦疑惑，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天在姜师傅身边见过的女性，一时间想不到。
“给你个提示，”Kevin看他摸不着头脑，笑着说，“很年轻。”
晏曦不领情，“这算什么提示，老男人出轨都爱找年轻的。”这么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拍手，“小周！”
“谁？”这回轮到Kevin摸不着头脑了，他以为他一猜就能猜中，结果居然说出个完全不着边际的人。
“小周啊，”晏曦把自己刘海分开成三七分的发型，又也到耳后用一只手攥住，弄成个低马尾造型，“服务生。”
从想起姜师傅是谁那天的画面就被唤醒了，他记得那个女服务生的发型是这样的。
Kevin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无奈地说：“人家姓赵。”
“可我听姜师傅管她叫小周。”晏曦惊讶，“难道是名字里有周字？”
Kevin愣了一下，表情复杂地摇摇头，“是之前有个做了很久的服务生这么叫的，他叫习惯了，就管谁都这么叫。”
“那可有点不尊重人了吧。”晏曦撇撇嘴，看他一眼，“跟你一样。”
“怎么还扯上我了？”Kevin对自己躺枪表示冤枉。
“你一直管人家麦可仪叫生虾拌饭。”
“那是因为便于记忆，和姜成刚根本不在乎谁是谁能一样吗？”
“表面是不一样，但你从没想过问一句对方的名字或者人家想要怎么被称呼吗？就你觉得人家爱吃生虾拌饭就喜欢被叫生虾拌饭啦？”
Kevin确实理亏，无法辩驳，又见晏曦因为把自己噎得没词儿在那暗暗偷笑，便又觉得被怼两句也没什么。
“好了，说正事。”他拉回正题，“你真想不到是谁吗？”
见晏曦还是愣愣的，Kevin学他刚刚的样子用手拨弄了几下头发，变成略微凌乱的样子，又做了个忍气吞声的表情。
晏曦眼睛睁大，被他那个明明很别扭却一点也不丑的忸怩表情惊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演的是谁，“Jessica？！”
Kevin点头。
“那，那，Leo是……”
“是姜师傅的孩子。”Kevin把他掉在桌上的筷子收拢放回他手里，“说完了，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这怎么是完了呢？”晏曦啪一声把筷子拍桌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这才刚开始啊！”
“什么刚开始？”
“调查方向。”
“嗯？你干什么？”晏曦噌一下站起来，Kevin没拦住，“饭还没吃完呢……”
只见晏曦几步冲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哗啦啦推了个带轮子的白板出来，跟他们公司项目组开会用的一模一样。
可白板上的内容，可跟项目会议完全不搭边。
而是一左一右铺陈着以万超和Jessica为中心的两张人际网，彼此相交的部分被做了特殊标记。
“这是什么意思？”Kevin忍不住问。
晏曦敲两下板子，“受害者人际关系网啊。”
Kevin闭了闭眼，“我是问，你列出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真要自己查案？”
“对。”
“晏曦……”Kevin不赞同地说，“查案是警方的事。”
“哦。”晏曦目光凌厉地直视他，“那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开始查了吗？”
没有。
Kevin无言以对。
不仅没有查万超和Jessica的案子，连姜师傅失踪的事也被按了下来，暂时以失联处理。
项目接连出问题，甲方那边已经下了死命令，在晚宴结束之前，不管是杀人还是失踪，都不能爆出来，必须压下去。
不知道他们在警方那边怎么使的力气，总之一直拖着，无声无息地。
李学颖暗示过这早就不是她能攀得到的关系了，但他们无需操心，只要稳稳当当把晚宴办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但晏曦显然并不准备让它就这么过去。
“距离晚宴结束没多久了，等到结束再查吧？”Kevin说。
但晏曦已经没在听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白板上，在Jessica旁边添上了一个姜字。
“失踪……”他低声自言自语，又问Kevin，“他离婚多久了？”
“一年多。”
“一年多……”晏曦皱眉，“Leo都四岁了，孩子那么大了才离婚，离了之后又没结婚，说明他离婚的原因根本不是为了给孩子和母亲一个完整的家啊。”
后半句话他说得极尽嘲讽。
这点Kevin赞同，“而且Jessica的同事邻居没有任何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哼，完美隐身，真棒。”晏曦在姜字上打个叉，回头怀疑地盯着Kevin，“你确定他是失踪？不是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Kevin惊讶，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猜测，“你怎么会这么想？”
晏曦退后两步，站到能把整块白板收入眼中的位置，然后轻声说：“菡记跟夕拾荟是竞争关系，而阿超跟Basile也就是Jessica的老板也是，不能排除他跟Jessica合谋害死阿超然后又把Jessica灭口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他跑了岂不是白费心思？”Kevin问。
晏曦顿了一下，点头道：“有道理。”
Kevin笑了，问他：“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你刚刚是根据现有信息进行的有依据推断，还是……”
“是基于对渣男的偏见而进行的纯恶意猜测。”晏曦理直气壮。
随即话锋一转，“但我也不是没有别的消息。”
Kevin有点兴趣但不多。对于这项目里谁死亡谁失踪，他并没有特别关心，只要项目能顺利进行直到晚宴结束就行。
他承认自己冷漠。
可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死的是不是自己？
他能拿出来的精力实在有限，当然要放在重要的人和事上。
比如现在，表现出对查案的兴趣来哄着晏曦高兴。
他嘴上追问着晏曦查到了什么新消息，实际上注意力都在他比刚刚红润些许的脸色上。
饭他是不怎么吃了，但可以再让他吃点水果零食之类的……
Kevin脑子里转的都是怎么让晏曦多吃点东西，而晏曦则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叫人查到的消息。
“……阿超的女朋友Sunny，也失踪了。”见Kevin毫无反应，晏曦抬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哎，你在听吗？”
“嗯，”Kevin重复他的话，然后问，“什么时候的事？”
“从阿超出事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人。”相比于得知姜成刚失踪，此时晏曦脸上多了些真切的担忧。
Kevin注意到了，忍不住问他：“你很关心Sunny，因为她是万超的女朋友？”
“嗯。”
“能跟我说说你们在国外的事吗？”
“什么事？”
“到底什么样的共同经历，让你这么……在意他。”Kevin斟酌着措辞。
晏曦目光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复清明，摇摇头道：“那件事我不想提。阿超是个特别好的人，总是为别人着想，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Kevin对此不置可否。
大概万超真的像晏曦说的那样是个很不错的人，可看看他死后身边亲近之人的态度——除了晏曦，有几个人质疑过他的死因？
好人未必有好报。Kevin想。
晏曦应该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吧，倒不是说他不知人心险恶，而是他有一种天真，天真地觉得世间所有事情都应该遵循合理的规则。
就像他觉得Jessica非自然死亡，她的母亲和孩子就理应得到保险赔偿一样。
却不知道，好多规则定下的初衷就不是为了服务民众，而是让某些人有合理的借口剥削和敛财。
“不说这个，”晏曦摇摇头，像要甩掉什么粘着在脑子里的烦人念头，“Sunny失踪后没有人报案。”
“她家人呢？”
“父母双亡，以前是在舅舅家长大的，很早就出来自己住，除了逢年过节跟舅舅家很少联系。”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Kevin惊讶，Sunny进公司时间挺久了，但对于她的家庭情况同事们几乎没什么了解。
她开朗健谈很会在集体活动时活跃气氛，但很少跟人单独相处，更几乎不谈及自己的事。
晏曦淡淡瞥他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花钱买呗。”他又发了个消息出去，让人查姜成刚的事情。
“虽然说在华国征信社侦探之类的都不属于合法范畴，但社交网络泛滥到这种程度，有什么信息是找不到的？”
Kevin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晏曦话锋一转，“在这样监控遍地的情况下，居然会有两个大活人消声觅迹，并且都跟你那个破项目有关，我不信是巧合。”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Kevin跟着抬头，上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晏曦看得特别专心。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Kevin犹豫着，语气不是很确定。
晏曦仰着的头侧歪过来，目光穿过额前几缕垂落的头发看着Kevin，大眼睛里都是求知欲。
“什么可能？”
Kevin凑近他，“他们的死和失踪都跟项目无关呢？”
晏曦没有动，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你看，万超死了他女朋友失踪，Jessica死了她男朋友失踪，不是有那种专门针对特别受害者的连环杀手吗？”Kevin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可能这次就是这种情况呢？”
晏曦摇摇头，“针对特别类型受害者的连环杀手很少在同一个关系网里挑选猎物，而且他们大多数的犯罪目标都在外形和身份上有多处相似的特征，而且司法也会有特定的规律。阿超和Jessica虽然都在餐饮业，但一个是厨师一个是餐厅经理，外形上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Kevin静静听着他的分析，却定他之前对姜成刚是“畏罪潜逃”的猜测真的只是随口贬损渣男的讽刺。
因为此刻他的神情与刚刚完全不同，眼神平静，眉眼肃正，面部线条也多了几分凌厉和锋锐，颈侧肌肉随着他每一次开口的动作而震颤跳动。
Kevin感觉这会儿的晏曦比他弹琴时、比他在台上唱歌时更摄人心魂。
“……如果真的是连环杀手的话，”晏曦闭上眼，片刻又睁开，眉头有些苦恼地皱起来，“那就应该是Crime Spree狂欢型。犯罪带来的力量感和掌控感会让他们激动兴奋，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案，属于杀高兴了就开始不管不顾。”
“呵呵。”Kevin笑，“还有这种类型？”
“有啊，让人头疼的类型。”
“你好像对连环杀手很有研究？”
晏曦摇头，“有研究的不是我。”
“那是谁？”Kevin立即追问，可晏曦却又沉默下来。
这也是他不想提起的吗？
Kevin思考了一下自己该继续追击还是暂时放过，看着晏曦那有点委屈又为难的表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那你觉得万超和Jessica的案子是狂欢型杀手做的吗？”
他不追问，晏曦也不再沉默，“有这种可能。”
“还有别的可能？”
“我倒觉得别的可能更大些。”
“为什么？”
晏曦坐在沙发背上，“影视剧里总是有很多连环杀手，但现实生活中，无理由杀人的其实是少数，即使有的理由荒诞可笑，但在杀人者那里是逻辑闭环的。那就不可能找不到关联。”
他盯着白板上的关系网看，继续道：“这几个人的共通点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Kevin坐到他旁边，也看着白板，“都跟Rossini的项目有关呗。”
晏曦摇头，“我找人问过了，评星的事虽然看似竞争激烈，但也不过就是早一年晚一年的事，今年评不上，明年后年的也就上了。”
“所以不值得为此犯下杀人重罪。”
“没错。”晏曦点头，“如果只有阿超一个，我会把全部重点都放在他那几个师兄弟身上。”
“但是偏偏还有Jessica。”Kevin接下去。
“而如果只是Jessica，重点则都在她的感情生活上。”晏曦继续道。
“可姜成刚又失踪。”
晏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一眼，有点惊讶地问Kevin：“你们公司不是第一次承办Rossini的活动了？”
“是吗？”
“两年前。”晏曦抬头，看着白板，“他们两年前就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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