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有心了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你确定？”Kevin拉住吴雨晴的手臂让她停下，问话声压到最低。
吴雨晴抬头看他一眼，那眼神让他知道她不是胡说的。
Kevin左右看看，松开她的手臂，两人继续走起来。
吴雨晴先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悠悠开口：“万超本来是要出去单干的。”
“嗯，”Kevin也听说过这件事，“云尚乐。”
“那餐厅是宴曦投资的。”吴雨晴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
“啊？”这事Kevin还真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稀奇，“嗯，宴曦有钱，他两人关系也不错，有合作很正常。”
“对。”吴雨晴点头，“但是后来崩了。”
“什么意思？”只听说过投资人半路反悔撤资的，可这餐厅里里外外都弄好了，还有什么可反悔的吗？“后续运营宴曦不投钱了？”
“反悔的是万超。”
“万超？”Kevin不解，他有什么可反悔的？
吴雨晴抬头看看周围，继续道：“彪叔突然病重，菡记需要他。这时候还出去单干，那他以后在哪都不用干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扔下菡记，所以他续约了。”
她语气肯定，就像是已经看过了双方续约的合同一样。
“可彪叔的病情……”Kevin回忆自己听到的消息，“而且他年纪大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更好了吧？”
“是啊，”吴雨晴附和道，“所以云尚乐很可能不会开张了，或者至少不是万超挑大梁。”
“新餐厅，又是在那个位置……”Kevin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没有明星厨师，估计很难存活啊。”
吴雨晴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去，继续看着自己鞋尖。
“那，”Kevin微微挑眉，“宴曦没找他索赔吗？”那人不像是会闷声吃下这么个大亏的人啊……
“他们，”吴雨晴表情有些复杂，“好像没签合同。”
“哈，”Kevin乐了，这个宴曦，因为没有合同约束搞得他们项目推进受阻，这回也自作自受了，“活该。”
吴雨晴却丝毫没有他这样轻松的心情，皱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眼神里也满是担忧甚至有一点害怕，说：“你不觉得万超死的时间太巧了吗？”
Kevin眼皮一跳，立刻看向她：“你怀疑什么？”
“万超刚跟菡记续约就出事了，”她眉头拧在一起，“怎么看时间都太巧了。而且……”
“而且？”
“他没理由自杀啊！”吴雨晴声音发紧。
“你怎么知道？”Kevin问，垂眼看着那小半张侧脸和紧绷的肩膀，带点不以为然地宽慰她，“也许他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难处呢？”
他觉得吴雨晴是有点太敏感了，对于她家里的事，他知道得比温迪和其他同事都多一些，所以对她的一些行为能够理解，但也因为那些事，让吴雨晴对很多事会想太多，这样其实不好。
果然，吴雨晴摇头说：“除了彪叔突然生病，他根本没有难事。而且咱们都知道，三星名单里有他，这是早定下的，事业风生水起的，没欠债没失恋，谁会突然想不开去死？”
Kevin不置可否，吴雨晴继续道：“宴曦是近期跟他矛盾最大的人，还一出事就退出了项目……”
“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Kevin问，他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不想刺激情绪已经有些激动的吴雨晴。
她脸色略显苍白，咬着下唇，看向Kevin没有说话。
Kevin轻声安抚：“我们当天虽然在场，但万超的死不是任何人的责任……他是自己跳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吴雨晴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声音有些颤抖：“可，那天是我协调的拍摄安排，我……”
“场地不是你定的，安保也不是你负责。”Kevin打断她，“我们只是打工的，如果不是因为项目受阻，万超的死其实与你、与我们都没什么关系。”他伸手摸摸兜里的打火机，又抽回手。
“可现在，因为这件事，项目已经推进不下去了。而且我也不想走。”吴雨晴裹紧了外套，即使正午阳光正好，可这会儿还是感觉到冷飕飕的。
“那，你是想……？”Kevin猜到了吴雨晴提起这话题的用意。
吴雨晴站定，转身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有忐忑但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让Kevin看得心里一突。
乐队在台上唱着歌，客人们或喝酒聊天或挨挨蹭蹭地跳舞，Kevin端着杯软饮，静静看着。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生虾拌饭发来一条新消息：[找到了吗？]
他刚回了个嗯字，对面就立刻又发来两个字：[尾款]
Kevin二话不说转了账，贵是贵了点，但消息确实准确。
宴曦今天换了家酒吧，也没包场，但目的还是一样——物色新吉他手。
他目光扫过舞台边，眼神有点发愣，脑子还在想着中午的事。
他觉得觉得吴雨晴不仅敏感，还有些偏执。
抓着把柄要挟宴曦回归项目，这主意简直烂透了！
先不说她只有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就算真有证据，那要挟一个杀人嫌疑人也基本等同于自找死路，搞不好把自己命也搭进去。
而且……Kevin看着那颗粉毛脑袋，虽说那人确实脾气古怪不招人喜欢，但杀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宴曦能干出来的事。
那个大少爷，买凶杀人还差不多。
Kevin在心里冷哼，把自己藏到酒吧更角落的位置。
吴雨晴的方法虽然不可行，但项目还是得继续推进。
用他自己的办法。
明天就是李总给的最后期限，Kevin有点心急，他这个办法虽说也不算是很稳，但至少比吴雨晴的靠谱多了。
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在宴曦面前自然而然地施展。
乐队今晚的演出结束，成员陆续下台，宴曦果然直接找上了他们的吉他手，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
但这却让Kevin对自己的计划更多了点底气，像生虾拌饭说的，宴曦最近对找到个新吉他手这事非常迫切。
只见宴曦递给对方一张折起来的纸，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就离开了酒吧，上了门口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今天他身边没有保镖跟着，Kevin一咬牙，开车跟了上去。
十几分钟之后，前头宴曦的车突然拐进一条路口，并在街边停下来。Kevin赶紧也停下车，这附近都是些普通民宅，难道宴曦居然住在这里？
前头宴曦突然打开了车门，Kevin赶紧将头埋下去，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跟踪。
片刻过后，他偷偷探头往前看，却已经不见了宴曦的身影，他赶紧坐直，开门下车。
一个人影突然紧贴着自己出现，“！”把Kevin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宴曦正站在车门边，从他打开的门缝里看着他，墨镜上映出Kevin惊愕的脸。
“江先生，”宴曦凉凉地说，“跟踪尾随属于侵犯**，我可以报警抓你。”
Kevin赶紧露出笑容：“宴先生？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您！”
绝不能承认自己是跟踪尾随，Kevin继续道：“我过来探望一个朋友，您也住这里吗？”
宴曦冷笑一声，不理会他的装傻：“冯律，之前帮我起诉你们公司的律师，兰城有名的大状。听说过吗？”
Kevin愣愣点头。
宴曦继续道：“我估计他很乐意接个稳赢的案子小赚一笔，你说是吗，江先生？”
虽然被墨镜遮住了双眼，但Kevin却感觉到了对方释放出的压迫感，只能回以尴尬的笑。
宴曦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转身离开。
Kevin只能眼睁睁看着前车渐行渐远，却不敢再追上去。
他狠锤了两下方向盘：“真是难搞！”
看来必须要用他那个办法了，虽然多少有点不地道，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时值正午，Kevin看时间差不多了，按下了播放键。
一串吉他solo从他手机中传出，流畅、舒缓。
Kevin虽然闭着眼，但他能听到有脚步声，卡着音乐的节奏，不疾不徐从左边渐渐靠近。
来了。
他没有睁眼，保持低头的姿势，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很短的叹息，然后很快，另一段旋律和了上来。
Kevin惊讶地抬头，只见宴曦抱着把肩背式键盘，手指在黑白键之间来回弹动，奏出一连串的吉他旋律。
粉毛在阳光下又浅又亮，乍一看是橘金色的，只在轻微晃动中，在树影遮蔽处显出原色。
他弹得很认真，低头看着键盘，没有一丝目光留给Kevin。
直到手机中的音频结束，宴曦才停下来。
他抬头看向Kevin，墨镜遮住了那双圆眼，但从嘴角的弧度看，似乎心情还可以。
“Knockin' on Heaven’s Door，”宴曦率先开口，他看看万超的墓碑，对站在面前一身黑西装的男人点点头，“有心了。”
Kevin听他这话，感觉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立刻高兴起来，但面上还是强压住喜悦，保持肃穆的神色说：“毕竟相识一场，之前还参加了告别party，就想着过来送送。”
“嗯，有心了。”宴曦又重复了一遍。他面向墓碑站立，低声说：“应该是由家里人准备祭祀供品的，但你那两个师兄弟这会儿斗得正欢呢，没空管你。”
晏曦说着摘了键盘随手靠在墓碑上，耳机轻轻磕在上头咔哒轻响，像在叩门。
他将脚边那个大食篮打开，一层层地，从里头拿出一个个杯盘碗碟，一一摆在墓碑前。
Kevin上前帮忙，宴曦也没有阻止，只对着墓碑说话：“我去看过彪叔了，还在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也许你在那边已经师徒团聚了也不一定。”
宴曦蹲在墓前，单膝触地，拧开酒瓶盖，倒进两只瓷杯里。
Kevin也随他蹲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红酒洋酒，而是一瓶65度红星二锅头。
宴曦先把一杯洒在墓碑前，然后端起另一杯凑到嘴边。Kevin还以为他要一口闷掉，却见对方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我的酒量你知道，舔一舔你就当我喝过了吧。”他说着，把自己那杯也洒在墓前，然后继续道，“公墓不让烧纸钱，回头我再找机会烧给你，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就给我托梦。”
最后还含糊地说了句英文，Kevin没听清，从口型看好像是“give me……”什么的。
说完宴曦就站起来，看着Kevin脑瓜顶，开门见山地问：“等一早上了吧，想说什么就说，看在阿超的面子上，我听着。”
“呃……”Kevin见他这么直接，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缓缓站起来。
“别说什么偶遇，”宴曦摘下墨镜，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身潮气，西装都皱了。你天刚亮就到了吧，就为了等我来的时候卡着时间放音乐。”
他哼了一声：“有心了。”
感受到他情绪已经很不好，Kevin不敢再犹豫，赶紧说出了自己的重点：“宴先生，我想跟你谈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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