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昨天看了篇讲离婚率的文章。男女、男男、女女，三种形式的婚姻，你猜哪个的离婚率最高？”
沈逸笑得漫不经心，白皙的小腿暧昧地在凌梦瑶手臂上蹭了蹭。
“别动，老实点。”
凌梦瑶没回答，一本正经地按住沈逸的小腿。她正在给沈逸剪脚指甲。
沈逸含笑叹口气：“瑶瑶，我们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吧？”
同居几年后，刚在一起时的激情褪去，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沈逸。无论是吹头发还是剪指甲，凌梦瑶都是抢着服务沈逸。
沈逸从来没什么道谢的话，要么是用肢体语言勾引撩拨，要么就是现在这样，嘴里总在说着一些趣闻琐事，而凌梦瑶的回答并不重要，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有个听众。
“嗯。过几天就是在一起七年了。”凌梦瑶清理着剪下来的指甲屑。
“你最近老是不看人家哦？”沈逸凑过来托住凌梦瑶的脸颊，薄唇翘了翘，“是不是我过了三十，人老珠黄没魅力，没有外边的年轻妹妹们好看了？”
眼前这张脸，近在咫尺也是白璧无瑕，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凌梦瑶正要反驳，手机屏震动着亮起，弹出一条消息：
“学姐，之前你想要的那本德文书，我找的人已经译好啦。下周送到你公司哈~”
凌梦瑶心跳得飞快，迅速按灭了显示屏，解释说：“是大学学校的老乡学妹，她第二外语是德语，所以帮我找了下一本冷门的德语书。”
好在沈逸没有多问什么，两个人闲话几句，便稀松平常地各忙各了。
02.
沈逸说的那篇文章，凌梦瑶其实也看到了。
出她意料的是，离婚率最高的是女女婚姻。笔者推测的理由很简洁：女性对出轨的容忍度更低，les群体也不例外。
凌梦瑶想起七年前，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蝉鸣和脸颊一样燥热。17岁的自己遇上24岁的沈逸，后者打开凌梦瑶兼职的花房门，从此闯进沈逸的心房，不由分说。
沈逸那时年华正好，成熟但不世故，纯情而不青涩。凌梦瑶穷追猛攻，沈逸才从推脱犹豫变成暧昧含糊。
她圣诞前夜那天发了条动态，配上凌梦瑶的背影照，文案写“如果有梦，只愿见你”。
后来凌梦瑶问她，我们到底算哪一天正式在一起的？沈逸笑着吻她，当然是平安夜呀。
刚在一起时，凌梦瑶每天都觉得自己捡到宝，变着花样地对沈逸好。
冒着出柜风险在各个社交平台秀恩爱，连夜坐火车给沈逸一个惊喜，花半年兼职积蓄准备周年礼物……往常想起一路的经过，凌梦瑶总是很感慨也很满足。但现在，她却有些不为所动了。
凌梦瑶现在常常盘算的是另一件事。
03.
刚在一起的时候，凌梦瑶才满18。青春期的热切和自我中心还没褪去，而沈逸人如其名，像一阵烟，是那么疏离的一个姐姐。凌梦瑶因此常常会闹小别扭：
抱怨沈逸社交平台从不秀恩爱啦，周年纪念日忙加班把她一个人丢在陌生城市的酒店啦，抱怨她每次说“我爱你”总是得不到沈逸的“我也爱你”啦……诸如此类。
而沈逸并不会因为小女友闹情绪就多安慰几句。凌梦瑶偶尔赌气说“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去找别人”，沈逸还会玩味地笑着接：“好啊，我不会怪你劈腿的。”
现在想起来都是小事，可当时的凌梦瑶会真的神伤，而后又自我安慰，整顿好心情，嬉皮笑脸地找沈逸和好。有次正赶上烟火会，沈逸看着凌梦瑶百般讨好的样子，忽明忽暗的眼底忽然有了怜惜。
“瑶瑶啊……其实你不用这样在我身边委屈自己。我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会为了谁变得热情，不会用你期待的方式和你恋爱。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好、很爱你的人。”
凌梦瑶那一刻怕得要哭，下巴和肩膀都在克制不住地抖。沈逸对她来说有如天上星水中月，如果拼尽全力也得不到，最多痛苦一阵子，但如果千辛万苦，得而复失，她觉得自己……
会疯。
“那你爱我吗？”
她忘了沈逸是怎么回答的。那一刻烟火会到了顶峰时刻，周遭的人欢呼尖叫，泪水中视线一片模糊，她听不清沈逸说了什么，口型也看不见。
凌梦瑶只听到自己无比坚定的哽咽，冲破人群的噪声和烟火的璀璨飞向沈逸：
“我不委屈。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04.
往事历历在目，却再找不回“怎么样都要和沈逸在一起”那种心境。
大概人心，最不变的就是变幻无常。她也不再像以前，会随时随地开始想念沈逸。
沈逸从人生的重点标注部分变成了一行细细的注解，小小地附在文末，凌梦瑶不去仔细看，便不会主动想起。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今天是个例外，凌梦瑶如此努力地主动回想，沈逸最开始那两年总是说，你年纪还太小，见过的人少，所以你喜欢上更好的人也不会怪你云云。现在的沈逸，还会这样把她拱手让人吗？
算了，思考这些的自己也是有够无聊。
直到小助理来敲凌梦瑶的门：“凌姐，有个姓袁的小姑娘找您。”
“我以为你会寄快递过来，专门跑一趟多费事。”凌梦瑶客套地笑，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像当年的沈逸。
而袁琦很像当年的自己，像小狗在找一个避雨的屋檐：“那学姐要不要请我吃晚饭看话剧？”
“这个嘛……”凌梦瑶的手指拂过德文书银色的书封，笑得玩味。
“是学姐你之前很喜欢的话剧呢。在这边巡演也就一周，我抢了好久的票。”袁琦鼓着嘴，从淋雨的小狗变成气鼓鼓的河豚鱼。
凌梦瑶心里涌出怪异的情绪，面上却笑得妩媚动人：“好好好，都答应你。”
05.
晚饭后还有一小时才是话剧开场。凌梦瑶和袁琦漫步消食，从街头走到江边，一路上话没有停。袁琦讲母校变化，讲身边趣事，努力活跃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很合时宜地抛话题给凌梦瑶，耐心地听凌梦瑶讲过往从前。
路边的商店放着《圣诞结》，圣诞树上的星星灯映在袁琦眼底，熠熠生辉。凌梦瑶忽然觉得有点醉意，明明没有喝酒。
“今天是我和女朋友的七周年纪念日。”
袁琦紧张地攥紧话剧票，咬着唇没说话。
凌梦瑶望着家的方向，笑得无奈：“每年都没什么区别。我不说过周年，她就绝对不会主动准备和庆祝的。有时候她在加班，有时候她在陪朋友过生日……我被她搞得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她的恋人，还是一个追求她服务她多年的备胎。”
别说七周年，凌梦瑶喜欢的德文书、话剧，沈逸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圣诞树在视线里模糊，温暖却漫上来胸口。是袁琦紧紧抱住了她。
“学姐，我知道你很爱她。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想让你知道，你也值得被珍惜。”
天空灰灰的，没有雨雪。一颗颗掉下来的是凌梦瑶的泪滴。她没挣开袁琦的怀抱，或者说，她没能推掉一个愿意懂她、理解她、尊重她的人给她的温暖。
凌梦瑶心里却在想，要是现在怀里的人是沈逸就好了。
视线渐渐清晰，她的瞳孔缩紧——不远处的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僵在原地。凌梦瑶还没来及追上去解释，沈逸就仓皇逃脱，只留下一束花孤零零地开在地上，像喷薄而出的夕阳。
06.
凌梦瑶追不上沈逸，电话拒接，短信不回。她再没有心情跟袁琦去看话剧，径直打车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
餐厅桌上摆着蛋糕，墙上挂着彩灯气球，客厅的投影仪放着她们七年来的合照，BGM是两人以前过周年时录的歌，《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沈逸的声音软软的，像刚起床时窝在凌梦瑶怀里撒娇。
然而家里所有沈逸的东西都凭空蒸发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凌梦瑶看着画面里循环播放的合照，失落地坐下来，才发现长绒地毯上有封信。
“瑶瑶，七周年快乐！
每次周年都是你在准备，辛苦啦。
看到有人在身边照顾你啦，那就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道别吧。
大家都说七年之痒，感情到了第七年就会遇到坎。
其实我们不是对吧？我们一直隔着七年的年龄差。
你喜欢我的成熟理智，我欣赏你的少年意气。最开始以为距离产生美，谁也不去努力缩小差距，到最后终于才渐行渐远。
谢谢你曾经那么地爱我。
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爱你。
我承认是我做的太少，对你关怀不够，总是用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对你好。借口太多，也不是为自己辩白啦。可我真的想让你幸福。
感情不是亡羊补牢，过错很难弥合。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如果我们还能重新来过，来新公寓找我吧。”
背面是一行地址，信封里放着公寓钥匙。
她放下信，望着夜空，仿佛又回到几年前的烟花会。漫天璀璨转瞬即逝，她哽咽着向沈逸宣告“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沈逸无比珍重地点头，说：“在不在一起，我都想让你幸福。”
凌梦瑶拿起钥匙，夺门而出。
20年旧文重发。。写这个的时候杜鹃无香那件事还没出。。只能说，感情经营到最后，沉没成本太高，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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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周年快乐】在不在一起，我都想让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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