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棋听完顾恒宇的汇报,缓缓捻动着指尖的香烟。
他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凝滞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你先回荒星。”良久,洛一棋终于开口,“稳住局面,关于那头‘野兽’的事情绝对不允许有半点泄漏。”
顾恒宇猛地抬头:“殿下!那您呢?您真的要留在帝都,让李挚成为您的准王妃吗?”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伸手想去抓洛一棋的裤脚,却被对方一个冷漠的眼神制止。
洛一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顾上将,本王的私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他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雕刻着繁复星辰与利剑纹样的令牌,随手递到顾恒宇面前,“你现在马上持我的亲王令,调动亲卫三队,全速赶往荒星。暗狱那边你自己处理好,记住,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君澜察觉到分毫。”
冰冷的令牌落在掌心,沉甸甸的。
顾恒宇知道,大事面前,殿下不希望看到自己为情耽搁。
而所有的祈求和不甘都不如殿下的所愿重要。
他最后看了一眼洛一棋,然后深深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碾碎在齿间。
“......是,殿下。阿宇,领命。”
他紧紧攥住亲王令,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清楚地知道,这根稻草的另一端,早已不在自己手中。
他再次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沉默地起身,迅速消失在试衣厅。
——
接下来的日子,帝都风起云涌。
洛一棋的亲王继任典礼盛大而隆重,在女皇陛下欣慰的目光下,他稳稳接过了象征权力与责任的权杖。
从此以后,他就是帝国认可的亲王殿下,封号“星辰”。
在典礼之后,一直备受争议的李挚,以准亲王妃的身份,在君澜和洛一棋的双重支持下,周旋于各方之间,凭借其展现出的价值,成功拉拢到了一些科研世家。
不久后,李挚正式受封男爵,进入帝国研究院,出任核心部门科研所的所长。
洛一棋顺水推舟,将成功改头换面的安涯安排了进去,安涯和李挚同样都是研究狂人,两人不说是相见恨晚,也是一见如故,扭头就投身在了近乎疯狂的实验中。
之后李尔公爵突然暴毙,李挚成功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而他手里的信息素分化干预技术则成为了喂养这场实验的养料。
时隔八年,洛一棋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实验结果和数据。
他当即安排好了帝都的事宜,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荒星。
——
荒星,人造生态园区。
洛一棋的战舰在护卫舰的簇拥下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一身银色亲王常服的洛一棋步下舷梯。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难以直视的威压。
顾恒宇早已带着亲卫队在停机坪等候多时。
他快步上前,正要带领众人行礼,却被洛一棋抬手打断。
“免了。”洛一棋的目光扫过顾恒宇,见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这段时间殚精竭虑,没有好好休息。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径直朝前走去,同时招手示意顾恒宇跟上,“去欧达地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已经等待了太久。
“是。”顾恒宇立刻应声,挥手让其他人散去,自己则紧跟在后。
欧达地牢,最深一层。
这里的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怪异气味。
这一层的面积足足有六千平方米,周围布满了各种监测仪器,一个庞大的密封容器矗立在最中心的位置,幽蓝色的营养液在其中缓缓流动。
容器内,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悬浮其中,浑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管线,像是一只被蛛网缠绕的标本。
那些管道不仅输送着维持生命的营养,更连接着周围的仪器,实时监控记录着他身体乃至大脑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洛一棋一步步走近,目光穿透幽蓝的液体,落在了那头飘散如同海藻般的金色长发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容器壁。
“殿下,危险!”顾恒宇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步,小心翼翼地挡在了洛一棋与容器之间。
洛一棋动作一顿,看了顾恒宇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顾恒宇心头一紧,默默垂首退开半步。
洛一棋收回了手,视线却未曾离开容器中的身影,问道:“不是说人已经苏醒了吗?”
顾恒宇连忙汇报:“回殿下,前段时间监测系统的确捕捉到了一次持续约六个星时的异常活跃脑电波,符合苏醒特征。但奇怪的是,那次之后,所有信号又都恢复了沉寂,再无异动。”
“那六个星时的详细监测报告呢?”洛一棋追问。
“我立刻派人去取。”顾恒宇立刻示意身后的副官凯尔。
凯尔领命快步离开后,顾恒宇又试探性地护着洛一棋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殿下,此人极度危险,您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了。”
洛一棋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他确实危险。要不是因为他,君铎那个蠢货也不会一头栽进反叛军的泥潭。他利用君铎的皇室身份拉拢人心,掀起战火,双手沾满了数十万帝**人的鲜血!君铎却像个被蒙蔽的傻子,心甘情愿当他的傀儡,至死都看不清楚!”
他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这种人,本该千刀万剐,斩草除根。”
他话音一顿,转而看向顾恒宇,眼神晦暗不明:“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留着他这条命吗?”
顾恒宇心头莫名一跳,垂下眼帘:“阿宇不知。”
“那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很特殊。”洛一棋的目光重新投回容器,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的实验品,“特殊到可以压制乃至免疫一切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影响。无论多么强烈的信息素,在他面前都如同虚无。这种特质,万中无一。所以我留着他,用以研究。”
“研究?”顾恒宇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模糊猜想瞬间浮上心头,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您......”
洛一棋突然转过头,看向顾恒宇。
这是在知晓他隐瞒反应炉真相后,洛一棋第一次用如此......近乎算是缓和的语气对他说话:“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都不知道,当年你的腺体,究竟为什么会受损?”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混合着嘲讽与痛楚的笑容:“你告诉我说,是因为地下城那些人体实验,才导致了你腺体永久性损伤。但你却没有告诉我,明明当时已经侥幸逃出那个地狱的你,为什么还要主动回去,自愿接受那个该死的腺体改造实验!”
顾恒宇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要不是红朝那个家伙......经不起威逼利诱,”洛一棋逼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砸在顾恒宇心上,“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是因为知道我极大概率会分化为Omega,才会......”
“殿下!”顾恒宇忍不住打断了他,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我......”
他很想再次说“是我心甘情愿的”,但他清晰地记得殿下听到这四个字时的暴怒,于是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徒劳地解释:“我很清楚自己的本性......卑劣,偏执。哪怕受您教导多年,我也依旧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这些东西。对不起......很多时候,我知道您不愿看我做那些事情,但我控制不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为了能跟您在一起,我做了很多不理智,甚至是不堪的事情......我承认。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身的卑劣与怯懦,与您无关!您更不需要为我的选择承担任何责任,更不要......”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几个字,“......为我难过。”
“顾恒宇!”洛一棋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身后那冰冷的玻璃容器壁上!
力道之大,让整个容器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但他掐在顾恒宇脖子上的手,却有一点抖。
他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奈:“你是不是从来就不明白,更不相信,我之所以会生气,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责任,也不全然是因为难过......我还会......心疼......”
“心疼”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顾恒宇的耳边。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眸光剧烈地颤抖着,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洛一棋,半晌都无法消化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对不起......”他讷讷地,再次吐出苍白的道歉。
他从未想过,他痴缠来的殿下,他靠着忠诚、听话、肯做事能做事才勉强换来些许垂怜的殿下,对他......也会有“心疼”这种情绪?
可这一切本就是他强求,他怎配......得到怜悯?
洛一棋看着他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心头那股积郁许久的怒火和无奈,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忍不住低下头,朝着那微微张开的、失了血色的唇瓣吻了上去。
顾恒宇虽然脑袋很乱很痛,但还是下意识地臣服于玫瑰的绽放,抬头迎合了上去。
然而,就在两人双唇接触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猛地从顾恒宇身后传来!
顾恒宇猛地回头,只见那厚实无比的强化玻璃容器壁上,竟然瞬间蔓延开了无数道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恐怖裂纹!
幽蓝的营养液中,那个一直被囚禁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双碧绿色的、如同最上等翡翠却毫无温度的竖瞳,在水光波影中熠熠生辉,精准地穿透了容器里的液体和碎裂的屏障,牢牢锁定了容器外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那眼神,冰冷,残酷,仿佛沉睡了千万年的巨蟒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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