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山的雪全部化了,山顶的积雪融成溪水,潺潺淌过青石,虽然下面还有清凌凌的冰片,但若是将手放到溪水中,便能感觉到里面带着初春的暖意。
阳光正好,透过松枝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院中堆着的木柴上。闵樗子要做一张松木小塌,前几日便带着萧允宁、林栖水挑了棵枝干粗壮、木质紧实的松树,今日正好动手伐树。握着斧头,力道十足地劈向树干,“咔嗒”一声,树干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可刚劈到一半,一道雪白的小影子突然从树干裂缝里掉了出来,“啪嗒”落在地上——竟是一条的小白蛇,不过手指粗壮,浑身鳞片泛着莹白的光,显然还在冬眠,脑袋昏沉沉的,掉在地上后只是轻轻扭了扭身子,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闵樗子走上前看了看,摸着下巴道:“倒是条新鲜的白蛇,蛇胆正好泡酒。”
说着便要伸手去捉。 “师父,别!”萧允宁连忙上前拦住,蹲下身仔细观察小白蛇——它没有三角形的脑袋,瞳孔也是圆润的,显然无毒。“这条蛇是无毒的,而且看着还小,咱们劈了它的树洞,毁了它冬眠的地方,已经扰了它,再取它的胆,也太不妥了。”
轻轻拉了拉闵樗子的衣角:“师父——好师父,我们养着它吧,等天暖和起来,再放它回山林里好不好啊?”
闵樗子看他一脸恳求的模样,夸张地揉了揉脸:“咿呦——小宁儿你好好说话罢了,养着就养着,撒什么娇,为师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才林栖水听见萧允宁要养这条蛇,便默不作声从屋里取来一个竹编的小筐,铺上柔软的干草递给萧允宁。
萧允宁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蛇捧进去,放在窗边晒得到太阳的地方。
又从厨房取来一小块切碎的生肉,放在掌心,轻轻凑到小白蛇面前正温顺地蜷在筐里,见了生肉,才缓缓抬起小脑袋,试探着凑过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待小白蛇吃完,竟顺着萧允宁的指尖慢慢爬了上去,最后绕着他的手腕盘了两圈,小小的身子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不吓人,安安静静的,像戴了只莹白的玉镯,乖觉得不像话。
萧允宁忍不住笑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鳞片,眼底满是欢喜:“倒是条有灵性的小东西。”
林栖水目光落在萧允宁手腕上的小白蛇,又落在师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小白蛇的莹白鳞片,衬得萧允宁的手指愈发像上好的白雪,干净又好看。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师兄,叫它小白吧。”
萧允宁闻言失笑:“你这名字也太直白了,就不能想个雅致些的?”
浅棕色的卷发随着摇头轻轻晃动:“我没有师兄学识渊博,那师兄想一个吧!”
萧允宁第一次被人夸做学识广博,颇有些害臊,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你喜欢的话就叫小白,简单又好记。”转头去用手指逗弄着小蛇。
林栖水凑在一旁,看着和师兄亲近的小白蛇,小声说着:“师兄很喜欢捡东西养?之前捡到了我,现在又是这条蛇,在师兄心中,我和它是一样的吗?”
“傻不傻呀阿栖”萧允宁摸了摸他的卷发,“等小白长大了,咱们就给它放回树林里,让它找新的地方安家。可自你来到霖山,拜在师父门下,咱们师兄弟二人便有了长长久久的羁绊了,你们自是不同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风透过窗棂,床帘被吹得轻轻晃了晃,萧允宁的衣带也轻轻拂过林栖水的脸颊,对上那双水润润的眼睛,他呢喃出声:“长长久久,果真吗?”
林栖水心中想着这四个字,搅得晕了头 —— 他满肚子想问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欢喜后只剩慌乱。
萧允宁看着林栖水一双绿眸,少年的喜欢要从中满溢而出。
声音温和的像浸了春日的溪水。他缓缓起身:“随我来。”
林栖水虽疑惑,却还是乖乖跟着他往里间走 ,
萧允宁径直走到木柜前,取出一个布包递到林栖水手中,笑着说:“打开看看。”
林栖水依言轻轻展开 —— 当那件银白色锦袍露出来时,他的呼吸瞬间一滞,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当初在成衣铺试穿的那件吗?他猛地抬眸望向萧允宁,浅绿色的瞳仁里满是惊喜——师兄竟然悄悄把它买下来了。
萧允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纵容:“看你当时在布庄,盯着这件衣服的眼神都挪不开,我这个做师兄的,怎能忍心叫你愿景落空呢?”
林栖水握着锦袍,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萧允宁—— 师兄不知道,他当初喜欢这件白衣,从来不是因为衣服有多好看。而是第一次见师兄穿白衣时,阳光落在师兄身上,是这世上他见过的最美的颜色。
他只是想穿和师兄一样的衣服,好想离师兄再近一些,近到能闻到师兄身上的气息,近到能永远跟着师兄的身侧。
这些隐秘的心意,他没敢说出口,只悄悄将锦袍往怀里拢了拢,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将脑袋往萧允宁温热的手心蹭了蹭,像只幼兽找到熟悉的依靠,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绪。浅棕色卷发蹭过掌心,带着柔软的痒。期期艾艾地唤着:“师兄。”
萧允宁感受着林栖水的依赖,抬手轻轻揉了揉林栖水的发顶,随即双手捧着他的脸,“师兄——”感受的萧允宁难得的主动亲近,林栖水又叫了一声,只是又多了些欢欣与殷切。
萧允宁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脸颊,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眼睛上 —— 浅绿色的瞳仁里映着自己,带着几分欢喜与慌乱,真像只找到了主人、便全然交付信任的小狼崽。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语气里满是宠溺的笑意:“你是越来越像小狼了师弟,我养了一只小狼吗?嗯?” 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几分调侃,指尖却更温柔地托着他的脸。
林栖水的脸颊被捧得微微发烫,听见这话,却没半分抗拒,反而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坚定:“师兄说我是,我便是。”
从前在市井间,村民们咒骂他 “狼崽子” 时,他只觉得愤怒,想冲上去撕咬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无法再说出那些话。可此刻从师兄嘴里说出,那三个字却像裹了蜜糖,顺着耳朵钻进心里,烫得他心口发颤。
他慌忙将眼睛错开,不敢再看萧允宁那双满含情意的明眸 —— 那里面盛着的温柔太浓,仿佛再看一眼,心底便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冲了出来。
……
勤政殿的鎏金铜漏滴答作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御案的奏折上投下细碎光斑。皇帝萧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抬头问身侧的李归德:“李归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李归德躬身回话:“启禀陛下,今日是正月初八。”
“正月初八……” 皇帝低声重复着,目光飘向窗外的宫墙,恍惚间似看见当年那个软乎乎的孩童,跑过回廊,钻到自己怀中,脆生生喊着 “父皇”。
宫人扶着萧桢慢慢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哦 —— 朕记得明日是晏玉奴的生辰。”
话音落,皇帝便缓慢迈步向外走去,李归德连忙跟上,走到殿门口时,高声喊道:“摆驾昭阳殿 ——”
銮驾行过白玉长阶,穿过栽满海棠的庭院,不多时便到了昭阳殿。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佛堂方向隐约传来木鱼声。
自萧允宁当年随闵樗子离宫后,皇后苏幻尹便感念上苍庇佑,特意在昭阳殿西侧修了一座佛堂,每日清晨便来这里礼佛,一跪就是大半天。
皇帝推开佛堂的门,见皇后正跪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佛珠,面前的香炉里燃着三炷香,青烟袅袅,发间的金钿泛着柔光。
“陛下” 皇后听见动静,转过身,眼底还带着礼佛后的沉静,见皇帝进来,起身相迎。
皇帝走到佛前,看着自己这位发妻鬓边的一丝丝白发,声音轻了些:“晏玉奴的生辰要到了,朕便来看看你。”
皇后闻言,点点头温和笑道:“今年宁儿已满十六岁了,六年未见,不知他在霖山可安好,身子彻底痊愈了没有? ”
“霖山来信宁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前几日也收到太子的信,太子在北疆近十年,如今很有储君的样子,将北疆治理的安稳,那些老臣也都信伏与他,等过些时日,朕将他和宁儿召回。”
皇帝伸手握住皇后的手,轻声安慰道:“等他们都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再好好给他过个生辰。”
佛堂里的木鱼声停了,只剩下青烟缭绕,苏幻尹微笑点头,缓缓将手抽出行礼,“多谢陛下。”
……
灵泉蒸腾着袅袅白雾,将周遭的景致晕染成一片朦胧。萧允宁指尖托着通体雪白的小蛇,指腹轻轻蹭过它冰凉的鳞片,笑意温柔:“小白,你可是有福气的小蛇呀。这灵泉疗伤养神,最好不过了,你便与我一起泡着吧!”
他褪去外衣,叠好放在泉边的青石上。水面浮着一方乌木盘,里面盛着林栖水刚温好的梅子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萧允宁端起梅子酒小口琢饮,另一手将小蛇放在掌心,看它灵活地游动,尾尖偶尔扫过指尖,引得他低笑出声,兴致勃勃地逗弄着。
“呀 ——”
突如其来的呼声划破灵泉的静谧。林栖水在外室等候闻声立刻推门闯入:“师兄,怎么了?”
萧允宁被这猝不及防的闯入惊得浑身一僵,连忙转身背对着他,耳尖瞬间泛起薄红:“栖水,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听到师兄在叫。” 林栖水走近几步,看到萧允宁抱着自己的身子躲着他,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委屈的嗔怪,“再说我为何不能进来?师兄,我们以前都是一起泡灵泉的。现在你都和小白一起泡,却不让我进来,你分明偏爱于它。”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个。” 萧允宁顾不上计较:“你快来帮我找小白!它方才从我手中滑到泉里去了,雾气太大,我找不到了!”
林栖水无有不从,他立刻脱下外衣,只留中衣踏入水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腰际。灵泉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三尺,他索性深吸一口气,俯身潜入水中,闭着气在水底细细摸索。
一片昏暗,指尖触到的只有光滑的卵石。不知过了多久,林栖水终于憋不住气,猛地仰头冲出水面,水花溅起半人高。
“啊 —— 师弟,你 ——”
头顶突然传来萧允宁惊慌失措的叫声。林栖水还未看清状况,便感觉一道温热的身躯骤然压下,萧允宁竟不慎跨坐在了他的脸上。
师兄…… 好软。
大腿内侧细腻温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灵泉的暖意,瞬间击溃了林栖水的理智。他下意识地将口中的水吐出,温热的泉水顺着唇角滑落,面庞与脖颈瞬间浮起大片绯红,连耳根都烧得滚烫。
萧允宁的大脑一片混沌。股间传来林栖水吐气时的温热触感,带着淡淡的水汽,惊得他浑身发麻。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轻夹着双腿,慌乱地扭动着想要起身,可脚下湿滑无处着力,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林栖水的头发 —— 那一头柔软的浅棕色卷发,此刻成了唯一的支撑点。
“师兄,小心!”
林栖水终于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附上萧允宁的臀部,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将他往旁边扶了扶。
萧允宁借力稳住身形,踉跄着退到一旁,雪白的脸蛋绷得紧紧的,眼尾却晕开一圈诱人的粉意,像被雾气熏红的花瓣。
“师兄,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 ——” 林栖水慌忙开口道歉,目光对上萧允宁紧崩的雪白小脸和那泛红的眼尾,脑子瞬间宕机。
他连忙垂下头,紧紧捏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看萧允宁的脸。可刚低下头,又看见萧允宁前胸的两抹朱红,赶紧又将眼睛落到别处。
萧允宁看着他垂首敛目的模样,发丝还滴着水,脖颈的绯红顺着衣领往下蔓延。
他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语气已尽量平复,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妨,你不必介怀,是意外——师兄知道。”
他错开目光:“我去那边找吧,你找这边。” 话音落,便转身往雾气更浓的角落游去,留下一圈圈涟漪。
林栖水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灵泉的雾气依旧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梅子酒的清甜与师兄身上的草木气息。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部位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这是怎么了?还有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喉咙,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让人晕眩的甜意。
不远处,萧允宁将那正蜷在一块卵石上,悠闲地吐着信子的小白蛇,一把提溜起来,在心中默默骂它罪魁祸首。
“师弟,小白找到了,我就先走了,你要再泡一会儿吗?”
“嗯——师兄先走吧!我——我再待会儿。”
听着林栖水有些暗哑的声音,与平日里不同,像是在忍着什么,但萧允宁这会儿实在没有面对这位师弟的勇气,连忙穿上衣裳离开。
“好,那我先走了,你也不要泡太久了。”
听着萧允宁脚步声渐渐消失,良久,林栖水呼出一口热气,隽秀眉眼微微垂落,神色僵硬从灵泉出来,将萧允宁喝剩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才离开灵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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