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山岭之上，云霭萦绕。
日光透过棂窗照进来，洒落一地金辉。
今日是四长老的史论课，这种课程最是无聊。大多数弟子都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奋笔疾书。
靠窗坐的弟子打了个盹，看见门外闪过一抹红色。他定睛一看，竟是今日告假没来上课的明聆师兄。
他嘴里叼着条鱼，四条腿并用跑的飞快。
“长老我要举报，明聆师兄今日没来上课是在外面抓鱼玩！”
他猛的站起来往窗外一指，其他人也纷纷扭头往外看去，刚好看到明聆叼着鱼跑过。
四长老是个极古板的老头，明聆今日告了病假，但这会儿跑的飞快，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明聆，你给我站住！”他朝窗外大喝一声，没想到明聆跑的更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都回来坐下，待到下课我亲自去找他算账。”他忍着怒火讲完课，一下课就直奔明聆的清音阁去了。
路上正好遇到明玉，后者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怀里挎着果篮边走边吃。
“呦，四长老！”明玉同他打招呼，“干什么去啊，这么怒气冲冲的。吃个果子下下火气。”
“去寻你那好徒儿算账，”四长老怒目圆睁，吹了吹胡子，“你这个做师父的未免太不称职，他都猖狂到装病还敢来我面前晃悠了！”
明玉:“此事与我无关哈，我不知情。你要训就训他，这臭小子确实该训。”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一只在山野长大的狐狸懂什么，要我说，错还是在你这个师父身上。”
“四长老你这是什么话，”明玉啧了一声，“我又没养过狐狸。要真论起来，他师父也不是我，是我爹。等你百年之后去找我爹理论吧。”
“明玉！”四长老要被她气晕过去了，“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再无下文，甩甩袖子走了。
明玉还在后面礼让他:“别急着走啊四长老，我刚摘的果子你吃不吃？”
四长老深吸一口气，脚步快了几分，全当没听到。
“鱼我给你找来了，药什么时候给我？”明聆把鱼放在了地上。
“这鱼都死了，不新鲜了，”烛九阴伸出爪子戳了戳鱼的肚皮，“再给我抓条新鲜的来。”
“你少得寸进尺！”明聆朝他呲牙，“这可是我冒着被四长老发现的风险，从锦鲤池里叼来的一条最大的鱼。你爱吃不吃。”
“我不吃。”
“你吃。”
一狐一蛇对视良久，烛九阴败下阵来，用爪子捏起那条死鱼的尾巴，一口吞下了肚。
“不好吃，”他闷声道，但还是守信的把一瓶白色的丹药给明聆了，“内服，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后，他就能变成和你一样的狐狸了。”
“也是赤狐吗？”
“这不好说，得看他的造化，”烛九阴砸吧了两下嘴，回味着刚才的鱼腥味，“下次来再给我带一条，这小东西回味起来还不错。”
“想的美。”明聆把丹药收好，尾巴一甩跑走了。
明聆回到清音阁，他昨日捡的小孩已洗干净脸，露出一张堪称昳丽的脸。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木雕，直到明聆回来才有了丝生气。
“小九，药我找来了！”明聆变成人形，把药放在桌上，“吃了这药后不出五日，你就能变成和我一样的狐狸了。”
被他称为小九的少年眼睛一亮，伸手把药丸倒入嘴里囫囵吞下。
“谢谢阿聆。”他小声道。
“不用谢。小九，你想变成什么颜色的狐狸啊？”
“赤色，”少年想也不想回答道，“我要变成和阿聆一样的赤色狐狸。”
“好，我就知道你也喜欢赤色！”明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赤色多漂亮，宗门里那些成日里穿黑戴白的修士懂什么。”
“阿聆最漂亮。”尧九夸赞他。
“自然。我是朱雀宫最漂亮的小狐狸，你是第二漂亮的小狐狸，”明聆身量比他高一截，伸手环着他的肩膀搂住他和他咬耳朵，“你要好好修炼，可不能拖我的后腿。”
“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等到日后我强大了，换我来保护阿聆。”
“保护就不用了，师父说我天赋奇高，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天才，”明聆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比了个一，“现在所有弟子中，我是第一。第一懂吗，就是我比他们都要强。”
“所以我用不着你保护。等你行过拜师礼便是我的师弟了。师弟，以后还是让师兄来保护你。”
明聆话音刚落，就被赶来凑热闹的明玉嘲笑了:“就你这样告病假赖在美人窝里不去上课的懒劲，你谁也保护不了。”
“明玉你怎么来了？”见她进来，明聆立刻松开手站直身子。
“你告了病假却在外面抓鱼玩，被四长老逮了正着的事这会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自然是来训你的。”
明聆一下子蔫了:“我那是在忙正事！……算了，撒谎不去上课的确是我不对，你罚我吧。”
“正事，什么正事？”
“秘密。”
“你也配有秘密，”明玉扔了个果子给他，“如实道来，若是所为之事确是正事，那我也可不罚你。”
“当真？”明聆眼睛一亮，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明玉的表情从迷茫变成了憋笑，她清咳了几声才忍住没当场笑出来。
“咳，咳。这事若论起来确实是正事，我便不罚你了。”
明聆喜不自胜:“我都说了是正事吧。你一向喜欢毛绒绒，四日后朱雀宫就有第二只小狐狸了。”
“……好，”明玉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急匆匆离开，待到出了清音阁的范围，才没忍住大笑起来。
小狐狸怎么这么单纯，连那条蛇的话都敢信。
她笑的前俯后仰，捶着石头的手都泛红了，笑声更是洪亮。
路过的弟子被她吓了一跳，很快想起那个人人熟知的传闻——朱雀宫的掌门经历生死大劫，法力失控，偶尔会陷入疯癫的状态。
他们匆忙行过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四日后，清音阁。
这日明聆哪里都没去，连平日里最爱追的兔子都没追，老老实实、寸步不离的守在尧九身边，等着他变成狐狸。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子时，小少年都没有一丝要变成狐狸的迹象。
明聆急了，拎起剑去后山找烛九阴理论:“你给的是什么破药，怎么不起作用？”
“什么？”烛九阴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我说，你那日给我的说能变成狐狸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烛九阴这才记起那日他想尝尝锦鲤鱼是什么味道，和明聆做了交易，答应给他一颗能让人变成狐狸的药丸。
“狐狸崽，你真信了？”烛九阴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居然真信了！那是我说来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明聆这才察觉自己被骗了。
他气的浑身发抖，拎起剑就要往烛九阴身上刺:“我要杀了你这条食言而肥、卑鄙无耻的臭蛇！”
烛九阴可没想和他打。
明聆现如今不过十几岁，于人于妖都还是个幼崽。
他同一只幼崽打算什么本事？说出去只会被同族耻笑。
他用爪子捏住明聆的佩剑，好声好气和他理论:“人妖殊途。从来只有妖为了人放弃寿命和修为，哪有人主动变成妖的？狐狸崽，你如此一意孤行，只怕那小崽子日后会让你寒心。”
“少废话，把剑还我！”
“不还。”
明聆又掏出一把剑，直直的往他身上捅去，大有和他拼死一战的念头。
烛九阴怕明玉，更怕伤了明聆回头被明玉揍，所以只一味躲闪，拴着他的锁妖链在打斗中哗哗作响，吵醒了四宫修士。
明玉睡得正香，突然被锁链声吵醒，鼻尖还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她披上外衣急忙往后山去，看到明聆和烛九阴正在空中打的不可开交。
而那个被明聆捡回山上的小乞丐手里拿着火把，正要往烛九阴睡觉的巢里扔。
她突然想起“能让人变成狐狸的药丸”一事，想来是烛九阴撒谎骗人终于败露了。
“澹衡，别打了！”明玉看热闹不嫌事大，朝天上大喊，“你的老巢要被烧了！”
烛九阴山头一看，果然有个小屁孩拿着火把站在地上，那火都快烧到最边上的木头了。
幸好朱雀宫还有位明事理、能主持公道的四长老。
他匆忙赶来，及时灭了火:“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私自打架斗殴，按律当罚二十鞭！”
“还有你们俩，”他咬牙看向明玉，“挑唆同门斗殴，意欲纵火伤人，罪加一等！一人十鞭，我亲自打！”
明玉:“长老，我只是来凑个热闹。”
尧九:“长老，我怕黑。”
“这个点凑什么热闹，再加五鞭！你……”他看向瘦巴巴，体弱可怜的尧九，“念在你刚入门不久，不懂门规，这次只罚两鞭，引以为戒。”
“我不同意！”明玉愤愤道，“我是掌门，我即刻就要更改门规。”
四长老冷笑:“更改门规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还要经过长老团审议，你别忘了，老夫尚有一票否决权。”
明玉:“哦。那你打死我吧。”
四长老:“你既然一心求死，就把你徒儿的那二十鞭也算在你身上。一共三十五鞭。”
他抬手召出戒律堂专门用来惩罚触犯门规的弟子的鞭子:“即刻行刑。”
明玉才不会站着挨打。她脚下功法一转，几息间不见身影。
四长老气的连剩下的人也没抽，转身去祠堂跪着，给明玉她爹烧香告状去了。
后来烛九阴长了记性，给巢施了好几道防水防火的法术，生怕再遇上那日之事。
这件事早已过去两千多年。
明聆看向系统，怀疑的神色不加掩饰。
从它嘴里冒出“烧了老巢”这句话绝对不可能是偶然，系统绝对知道些什么。
又或许，其实它早就认识凌渡。
朱雀宫小日常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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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往事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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