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顾如期都变着花样给沈雁带午餐,他特地从家里准备了个保温盒,上下两层带隔断的。
起初沈雁还有些不自在,顾如期递过去的饭盒,他要么推说不饿,要么就浅尝几口,剩下的大多不是顾如期自己解决,就是留给兜兜吃。
顾如期倒也不恼,第二天饭盒照样被装得鼓鼓囊囊。直到最近沈雁那份不自在才慢慢松了下来,接过餐盒时表情也多了点自然。
今天是周五,一周里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天。
顾如期照例提着保温盒在凉亭那里等,隔几步远就扬手招呼,“今天有新花样,快尝尝。”
沈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撇了眼摊在石桌上的饭盒,“这是什么?”
“紫薯饼。”顾如期把保温盒往沈雁面前推了推,“早起刚烙的,放了牛奶,你尝尝。”
沈雁从码得整整齐齐的饼堆里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紫薯泥混着牛奶的润,在舌尖慢慢化开,淡淡的甜不腻人。
正吃着,有几个同学从凉亭边路过,其中有眼尖的瞧见顾如期,都表现得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拽着同学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他们怎么见了我就跑?”顾如期挠挠头,有些不解。
沈雁咽下最后一口饼,慢悠悠开口:“姜浩没和你说吗,你是他们老大。”
“啊?”顾如期感觉自己头顶瞬间飘来几道黑线。不是吧,他还当姜浩整天跟他瞎侃呢。他尴尬地咳了声,“是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沈雁的神请,语气放轻:“那他…不,我以前是不是也欺负过你?”
沈雁没在意他话里的停顿,抿着唇没出声,没搞懂他这是闹哪出?烧傻?失忆?正想着眼皮往上一翻,眼尾扫向他时带着点凉意,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怪不得,顾如期心头一跳,最近想不通的事一下子全明白了,难怪他觉得沈雁一直很敌视他,他都示好了这么多天,沈雁连声“哥”都不愿意叫,准是被原身孙广全欺负怕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沈雁的神请,语气放轻:“那我以前…也欺负过你?”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在教室里趴着打盹。
顾如期没有午睡的习惯,可瞧着身边的沈雁,心里却多了层考量,八岁的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休息不够哪能撑住下午的课。
顾如期见沈雁吃的差不多了,便伸手将空了大半的保温盒收过来,放到凉亭角落的石台上,那里刚好能避开阳光直射。
凉亭的小木凳是可以随意活动的,顾如期起身把两个凳子并在一起,拍拍凳面,“你过来睡会儿,这几天就没见你午休过,下午上课犯困怎么办?”
“我不…”沈雁拒绝的话还未落地,便被顾如期硬拉着躺下。
“不什么不,身体最重要。”顾如期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叠成方块,垫在他颈后当枕头。
沈雁看他假装凶巴巴的样子有点想笑,抿了抿嘴,倒也没和他对着干,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看着天空中移动的云。
“沈雁?”顾如期试探问。
“嗯?”沈雁冷淡答。
“叫声哥听听呗!”顾如期凑近了些,眼里亮晶晶的。
回答他的是沈雁翻身得动作,和一句闷闷的:“...做梦。”
尾音消散在风里时,顾如期分明看见他耳根那点红。
顾如期挨着他躺下,木凳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他侧着身子,尽量把身体往外靠,把大部分的空间留给沈雁。
许是今早为了做紫薯饼起得太早,顾如期的眼皮也渐渐沉得抬不起来了。
—
沈雁醒来时,看见孙广全还在睡,身子几乎悬在外面一半,脑袋歪在硬邦邦的木板上。
他盯着这张上辈子曾经恨不得踩进泥里的脸,胸口却泛起一丝异样,记忆里那些拳脚相向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这些天笨拙的示好更挥之不去。
他好像…有点恨不起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紧,甚至生出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上辈子面对沈怀仁的伪善、沈贺安的算计时,他都打着十二分的警惕和狠劲,他早已习惯把真实的自己裹在厚厚的盔甲里,习惯了用最冷漠的眼神去审视周遭的一切,他从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他也更不允许自己对敌人心软。
可现在,看着这个睡得并不安稳的人,他心里晃得厉害,一切好像都乱套了…
“孙广全。”沈雁声音轻,他盯着孙广全因呼吸而微颤的睫毛,“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目,也不知道你是真的烧傻了还是装傻,既然你没有选择像以前一样,处处带那群小孩霸凌我,我也不想去追究了。”
他觉得现在自己内心深处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撕扯,一个拎着上辈子的记忆叫嚣着防备,另一个却贪恋着眼下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情。
沈雁别过脸,一字一顿,“以后就各走各的。”
—
顾如期最近犯愁,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沈雁有意躲他,这几天他都在凉亭蹲沈雁好几个中午了,眼皮子都不敢多眨,愣是没瞅见沈雁的影子。
倒是凉亭里那只叫豆豆的小猫,跟他混得越来越熟。顾如期没事就替它顺顺毛,有时还能和它聊上几句,豆豆也不吭声,就用它的小脑袋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倒成了这空落落凉亭里唯一的回应。
第四天了,顾如期把那盒没动过的饭继续往姜浩面前一推。
“老大,我真吃不动了,”姜浩愁眉苦脸地揉着肚子,“最近我妈还给我带饭,算上你带的,我天天要吃掉两份午饭,最近我这肚子都快成气球了。”
顾如期没辙,悻悻把饭盒往书包里一塞。
“老大,你自己咋不吃?”姜浩瞅着他,一脸纳闷。
“没啥胃口。”顾如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见不着沈雁,他心里总跟鼓着个东西一样不得劲。
“你说...”他突然伸手,揪住姜浩的衣领,眉头紧锁,声音又低又急:“沈雁最近为啥总躲着我?”忽然想到什么,他声音软了半截,“是不是我以前欺负得太狠,把他吓着了?”
姜浩被勒得直翻白眼,使劲拍他手,“哎哎哎,老大松手!”好不容易挣脱开,他赶紧扯着弄歪的衣领,顺了口气才说:“老大,这我可就要说道说道了,你可别不乐意听,我看沈雁那小孩挺乖的,以前你非找他不痛快,我咋拦着你都不行。”
他瞅着顾如期的脸色,又补充道:“这阵子你跟转性一样,不欺负他了不说,还天天给人家送吃的。我要是沈雁,从你转性的第一天我就得被你吓跑,谁知道你憋什么坏主意。”
顾如期愣住了,手还僵在半空。姜浩说的这些话就像颗石子,砸进他心里那汪浑水中,让本来就乱的水面,一下子搅得更乱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考虑得有多么欠缺,还在那傻呵呵觉得这是在对沈雁好,可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沈雁的想法,甚至对沈雁以前造成伤害连句道歉都没有。
—
接下来的几天,顾如期便不再执着地在凉亭堵他,但每天中午放学铃一响,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把提前准备好得保温饭盒放在凉亭的石桌上,饭盒底下总压着张便签,时不时写两句“今天鸡腿可能有点咸”“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记得带伞”之类的废话。
等到夕阳西下,他又会踩着放学铃去收饭盒,这时候饭盒就会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石桌角落,偶尔打开,里面还会多出颗荔枝味的水果糖。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好几天,周三下午放学,轮到顾如期做值日,他正漫不经心地擦着黑板,教室门却在这时被突然撞开,姜浩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带倒一排课桌椅。
“老大老大!不好了…”姜浩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操场后面的土堆那儿,沈雁和初三的那帮人打起来了!”
黑板擦“啪”地掉在地上,带起一阵白色粉尘。顾如期瞳孔猛的一缩,连校服外套都来不及拿就往门口冲,动作太急,椅子被带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喂!老大!”姜浩手忙脚乱地扶起倒下的椅子,再抬头时顾如期已经跑远了,只能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
“等等我啊!”姜浩慌忙追出去,追到一半又猛地折向陈飞的班级,他刚才大概数了下,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光凭他和老大肯定应付不来。
[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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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叫声哥听听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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