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朗回到包厢,也没再继续喝酒,只是心不在焉地挑了几口菜对付自己饿了一晚上的肚子。
尽管他知道菜色很好,但也没尝出来什么味道,咸了淡了都往嘴里塞,直到这一小碗米饭见底,祁朗才放下筷子,继续在座位上发呆。
偶然有人过来跟他聊天,祁朗还能有点精神,一旦身边空开,他就忍不住去想姜宴那句话。
但直到聚餐结束,祁朗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出来时还不到十点,还是导演考虑到老戏骨年龄大了精力不够,以及明天还有拍摄任务。
包厢里的人除了祁朗,大部分人都还清醒,但导演看祁朗后半程虽然没继续喝酒,还是让姜宴把人顺路捎回酒店,以防万一。
车内光线昏暗,没开空调也没开窗,祁朗刚进去的时候,里面残留着姜宴身上那点冷冽的雪松古龙水尾调。
众人散场时引起的小喧闹被隔离在车窗外,已经清醒的祁朗扯松了领口,歪头靠着车窗,有些昏昏欲睡。而姜宴还在外面跟导演说话,迟迟没有进来。
直到闭着眼的祁朗感受到另一侧座椅微微下陷,一股更浓郁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极淡的酒气侵袭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走吧。”姜宴对前面开车的助理吩咐道。
随后引擎低声轰鸣,车子平稳地滑入夜晚的车流,此后姜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车窗外的路灯不断掠过,光影明明灭灭,祁朗额头被冰凉的车窗冻得有些发麻,却懒得不想睁眼,也不想再多动一下。
其实一般来讲,如果他还有那个精力的话,肯定不会在姜宴旁边坐得这么随意,至少他会把背挺直,怎么着都要坐得体面一点。
私房菜馆离酒店不远,也就两个红绿灯的距离。在第一个红绿灯那里停下来的时候,祁朗头晕得有些厉害,胃里跟打结了一样,有些发热发胀。为了好受一点,祁朗索性将自己完全靠在了椅背上。
迷迷糊糊间,祁朗感觉手里被塞了类似塑料瓶的东西。
睁眼一看,是瓶提前拧开瓶盖的新矿泉水。
祁朗侧头去看姜宴,对方正从车门旁的储物格里面又拿出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很恰到好处的关心,祁朗没有理由不接受,除非那点无聊的抗拒作祟。
祁朗喝了几小口,润湿了干燥起皮的嘴唇,绞痛的胃里暂时消停下来。
一路上祁朗不时就抿几口,在到达酒店前终于将一瓶矿泉水喝了个干净。不过胃里的胀痛并没有缓解到哪里,只不过从一直疼变成了间歇性的疼。
车子稳稳停下后,祁朗看见了自己助理的身影,正打算带着空矿泉水瓶一起下车。
“空腹喝酒不好,刚才你又吃了辛辣食物,回去可以用热水袋敷一下或者叫你助理买些药最好。”姜宴难得说了很多话,“还有,你刚才水喝太多,又不是温水,可能会更疼。”
祁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回了一个“好。”
等到祁朗回到酒店房间,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一直攥着没丢。
挫败地把瓶子丢进垃圾桶,祁朗直接倒在酒店大床上蜷缩着身体,忍受着那股绞痛。
被他吩咐去买药的助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时祁朗想起姜宴说的用热水袋敷一下,又起身去翻找,中间又是一阵胃疼席卷而来。
等一切安定下来,祁朗带着还隐约存在的胃疼埋进松软的大床里,又开始回想姜宴临下车送给他的关心。
的确是针对空腹喝酒胃疼处理很好的建议,但是给了他水,却又说他喝得太多,中途姜宴明明可以拦着他不让他喝太多,偏偏就是最后等他喝完一整瓶后再给他一个提醒。
祁朗不懂,是真的不懂。
但总归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拍摄,祁朗还能和姜宴演完一场激烈的对手戏。不过姜宴跟他依旧没什么太多脱离剧本的交流,那天的关心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祁朗甚至觉得那天的自己也非常不正常。
大概是受了酒精的影响。
-
第五个月的拍摄集中在外景上,剧组转场到一个废弃的旧化工厂拍摄。
场地提前踩过点,也做了布置,但看上去还是很危险。
厂房里面有裸露的已经锈蚀的钢筋,外面地表更是坑洼不平,还积着不久之前的雨水,到处都散发着一股化学制品刺鼻的气味。
这里的大致剧情是林焰和陈默追踪嫌疑人,并在废弃化工厂爆发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这场戏比之前爆炸那场更复杂杂险,而且主要压力集中在祁朗身上。
还没有开拍,祁朗正仰着脸等化妆师补妆,中途眼神却不自觉往姜宴那边瞟。
这已经是几个月来下意识养成的习惯了。
姜宴比他提前准备好,此时正站在一处较高的平台上面,和导演最后确认着一个跳跃落地的镜头。他和祁朗一样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作训服,身形利落,难得在陈默的角色光环下,表现出一种冷硬的状态。
“祁老师,这个翻滚动作,落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用手肘和背部卸力,千万别用手直接撑,非常容易受伤。”动作指导在向祁朗做最后的演示,并向他再一次确认了走位。
祁朗点点头表示听到,开始活动四肢,确保待会儿的镜头能够一条通过。
开拍后,祁朗灵活地在废墟间奔跑腾挪,带着林焰那种焦躁和不顾一切的劲头,而姜宴在他身后不远处,沉默地跟随着。
在紧随其后的镜头离,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区间。
接着是下一个镜头,需要祁朗从一个近两米高的平台跳下,落地后迅速翻滚卸力,并要及时躲过嫌疑人的钉枪攻击。
在用力蹬地脱离平台时,脚下一块加固不牢的铁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突然向下塌陷了一角!
“小心!”下面有人惊呼。
祁朗心里一沉,平衡瞬间被打乱,身体角度不受控制地歪斜出去,导致最后的落地姿势完全失控,最后他的右肩带着后背一起砸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剧痛霎时间窜遍全身,祁朗眼前一阵发黑,所有惊呼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听不清楚,耳边只有不断的嗡鸣声。
“怎么回事?!”导演焦急的声音传来。
“祁老师!”然后是助理的叫声。
“快去看看!”最后是杂乱的脚步声迅速围拢过来。
祁朗躺在地上,发不出声音,光是试着动了一下右臂,就让祁朗几乎是不敢呼吸。
“别动!可能是伤到骨头了!”剧组的随行医生急忙按住他的动作。
混乱中,一个人影从平台上平稳落下,步伐极快地冲到他身边,蹲下来配合医生的动作。
祁朗肯定这人就是姜宴。
他的气息不稳,眉头紧锁,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正压着些许难得一见的焦灼。
“伤哪儿了?”他比医生先一步发问,声音绷得很紧。
祁朗疼得大脑断线,没有力气强撑那些无聊的东西,甚至说话都带了哭腔:“手、手好像断了……”
“叫救护车!快!”医生迅速向四周围上来的工作人员发出指令,便有人赶紧跑去打电话。
祁朗疼得发抖,嘴唇被咬得血色全无,显得越发脆弱。
救护车不能马上就到,姜宴和医生暂时也不敢移动祁朗,怕加重伤势。
原本姜宴还想伸出手,似乎是要触碰祁朗的伤处,却又在半空顿住,最终改变方向落到了祁朗完好的左肩膀上。
“忍一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别乱动。”
这六个字竟然给了祁朗莫大的意志力。
他疼得视线模糊,却能从疼痛中感受到按在肩上的那只手的力度。
很轻,甚至能称得上是温柔。
这种温柔是因为他?
这个念头突兀地钻出来,竟然让身上的剧痛都恍惚了一下。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是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姜宴立刻起身让开,但始终站在最近的地方,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祁朗。
祁朗被小心地挪上担架,身边的助理也一起跟上,准备送往医院救治。
在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祁朗看到姜宴在底下站着,一直盯着他因为疼痛而汗湿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但直到救护车开动,姜宴还是没说出来什么,又或是说了什么,只是那口型太过模糊,加上祁朗耳侧嗡鸣依旧,什么都听不清。
去医院的路上,过长的疼痛开始变得迟钝,祁朗昏昏沉沉地躺在担架上,脑海里反复闪回着姜宴那双眼睛——真不像平时游刃有余、冷静自持的姜宴。
不过,一般人也做不到同事受伤了还无动于衷的吧……尤其是姜宴这样之前还给了他很多关心的同事。
可惜,祁朗还是很喜欢这姜宴难得的温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