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的时候,剧组包下了影视城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清吧。
祁朗因为被经纪人拉去签了个合同,所以到的有些晚。
他把身上的西装换下去后,身上潦草套了件休闲的黑色条纹毛衣,领子开得有点大,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有些被晒黑的皮肤。
这家清吧祁朗没来过,但里面放着的柔和的爵士乐,照在四处的暖调灯光,和其他类似的清吧有差不多,挑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的特色大概是调酒师精彩的表演了
大家三三两两聚着,脸上都带着疲劳过后的松弛以及相聚七个月后离别的淡淡愁绪。
祁朗的视线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定格在靠窗的卡座那里。
姜宴坐在那儿,身侧还坐着导演和制片人,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不时会喝上两口,冰球磕碰杯壁的脆响似乎就在祁朗脑子里响起。
像是察觉到视线,姜宴的目光穿过摇曳的人影和昏暗的光线,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祁朗。
祁朗很客气地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好,而姜宴的眸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也向他颔首回应,然后就自然移开了目光。
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打招呼,甚至没有面对面地说几句话。
祁朗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果汁,耳朵却依旧捕捉着那边卡座里传来的零星话语声,大多是几个人对姜宴敬业、期待下次合作之类撑场面的话。
可能是临近春节,大家都很兴奋,场面越发活络。
剧组给每个人发了纪念礼物,还附赠一些剧组海报,于是就有人开始拿着海报四处找主创签名。
其中一个在剧中和姜宴有过对手戏的年轻女演员红着脸,鼓起勇气走到姜宴面前,拿着海报和笔,激动地问:“姜老师,能……能请您签个名吗?我特别特别喜欢您的戏……”
姜宴放下酒杯,接过笔签上名字,语气温和:“谢谢喜欢,你演得也很好。”
签完,女演员又鞠躬感谢,拿着海报离开的时候脸都红了。
祁朗悄悄看着,在看到女演员带着又是脸红又是傻笑地离开时,心里有了点想法。
说起来,他要不要也去找姜宴要一个签名或者别的什么?
不行,人家刚入行去就算了,他和姜宴演了那么多场,现在才去要签名……
祁朗想想都尴尬,再一看姜宴那边又来了一个人,更是不想去了。
就在他看着墙上的装饰画发呆的时候,旁边来了一个在剧里演他下属的年轻演员,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朗哥,我想私下敬您一杯!这次跟您真是学到太多了!”
祁朗用眼角余光瞥到,用手里的果汁碰了杯,笑得相当客套。
本以为那人会就此赶紧离开,却没想到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跟祁朗聊他对祁朗的作品有多喜欢,甚至还带上了前几年祁朗被人诟病的那部弱智偶像剧。
祁朗越听越不耐烦,表面上装作在听,实际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姜宴那边。
姜宴这时候又签完一份海报,转了转脖子就站起来,拿着他那杯没喝完的威士忌朝着祁朗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祁朗耳边的噪音被压了下来,他僵硬地坐在高脚凳上,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不确定姜宴是不是要来找他。
“能让一下吗?我跟朗哥有话要说。”姜宴最终停在了他面前,打断了那个人的恭维。
年轻演员显然被姜宴这样的大咖搭话这件事给惊讶到了,张大嘴巴愣了几秒,随后连声说着“好的”,就拿着酒杯退到了别的地方。
而祁朗还沉浸在那声“朗哥”里没出来。
这是他头一次听姜宴这么说话,说得这么俏皮?
明明姜宴比他还要大几岁,出道也早,平常都是前辈级别的。
“肩怎么样?”姜宴语气恢复了正常,现在像一句例行公事的问候。
祁朗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还行。”
“嗯。”姜宴应了一声,在原来那个高脚凳上坐下来,没有继续说什么,但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祁朗盯着吧台光滑的桌面,脑子里飞速旋转,想找点话说:“其实,我还没谢过你送我去医院这件事吧?”
“你不用谢,”姜宴手指摩挲着杯壁,目光看着前方酒架上琳琅满目的酒瓶,“是个人都会上去帮忙,更何况还是拍了七个月的搭档。”
说出“搭档”两个字的时候,姜宴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尽管祁朗知道姜宴早就把他认为是精彩的“对手”,可是第一次得到这么直接的确认,心跳不免控制不住地加速了。
“但还是得说,”祁朗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谢谢你,姜宴。”
姜宴终于偏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酒吧迷离的光线在他眼底流转,看不清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专注。
姜宴忽然笑了:“祁朗,你真的很会说谢谢。”
祁朗一愣:“什么?”
姜宴笑着转回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意思是,你太客气了。没必要这么做。”
祁朗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太客气?
这意思是,他可以对姜宴不客气?
嘶——好像不对。
像是看穿了他的震惊,姜宴笑得更深了:“你可以不用那么别扭。”
祁朗一时无言,而姜宴继续补充道:“有些事情是我决定要做的,你不用太过在乎,也没必要为自己感到有负担。”
所以……他可以理解为,姜宴现在是在安慰他吗?
以一种揭露自己内心的方式,就为了安慰他爱说“谢谢”的毛病?
这很不像姜宴,但是那句话又很像姜宴。
祁朗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刷过四肢百骸,留下一种酥麻的战栗感。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姜宴近在咫尺的侧脸。
姜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酒。偶尔有其他人过来打招呼,他也会替失神的祁朗得体地应对。
祁朗不再试图说话,和姜宴坐在那里,半杯果汁喝了很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杀青宴接近尾声,已经有人开始告别离开。
姜宴也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祁朗下意识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里那种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悸动越发明显。
他看着姜宴穿上外套,整理了一下衣领,看上去和他来时一样优雅。
“走了。”姜宴说。
“……嗯。”祁朗点头回应。
姜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祁朗的左肩。
那触碰像是带着电流,瞬间窜过祁朗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好休息。”姜宴的声音融在酒吧最后的音乐里,有种别样的魅力,这勾起了祁朗心里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在姜宴即将迈步离开时,祁朗看着对方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挽留:“姜宴!你等等。”
姜宴闻声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就是那一眼,祁朗心里下了决定,快步走上前,掏出根本没有过几次的手机在姜宴面前晃了晃:“拍戏拍了七个多月,还没有加过联系方式,好像不太……不太合适?”
祁朗把语气放得很轻松,但还是不免有些慌乱——这段话是他刚才临时打的稿,用的借口也不好,但至少成功说了出来。
看着祁朗拿出来的手机,姜宴愣了一会,顺从地拿出手机解锁:“你扫我还是——”
姜宴抬眼看过去,却发现祁朗正在和手机密码作斗争,看上去是忘了密码。
他失笑,收了手机:“你能登录微博吗?”
还在为这破密码伤头脑的祁朗根本没抬头:“能,用平板就行。怎么了?你再等等,密码我肯定能想起来……”
“不用了,”姜宴打断他,看着对方呆愣的神情停顿了一两秒,才再次补充,“我把微信号发到你后台私信,你可以等手机密码想起来之后再加微信。”
说完,姜宴就转身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祁朗傻站着,直到姜宴走到门口,他才又说了一句:“那你记得快点加!”
“我会看着的。”姜宴没回头。
靠,这显得他也太着急,太不冷静了吧?
还有,为什么关键时候想不起来密码啊?
祁朗侧头苦笑,叹了一口气也走出门外。
十一点的冬夜里寒风瑟瑟,祁朗坐在后座上,另一边放着平板,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姜宴一分钟前发过来的微信号。
而那个被祁朗忘记密码的手机早被助理打开了,现在正安静地躺在祁朗左手里。
“叮咚——”
“你已成功添加了姜宴为好友”
祁朗迫不及待地点开对话框,看见的是一句系统设定的“我是姜宴”,后面又紧跟着一句“好好休息”。
明明是已经说过的话,现在又说了一遍。
祁朗轻笑一声,没去回复,摁灭手机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城市夜景。
心脏跳动的声音敲打着耳膜,昭示着有些东西开始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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