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咖啡馆里，夕阳透过玻璃窗，在桌面投下斜长的光影。
颜翼刚结束学校的会议，推门进来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熟悉的身影——郜喻朝面前放着杯没动过的美式，指尖捏着张折叠的便签，神情平静得不像在等人，倒像在琢磨一道难题。
她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了半秒。上周郜喻朝突然拜访家里的事还没消化，现在对方又主动约她见面。
既让她震惊，又让她觉得“本该如此”。毕竟，颜翼认为他是鬼王，他是那个能解颜秦宿命的人，总会为了靠近颜秦，迈出这一步，但她还是没有告诉颜秦。
颜翼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郜同学找我，是有什么事？”
郜喻朝抬眼，把手里的便签推过去，上面是几行工整的字迹，记着颜秦的习惯——“怕晒，午后尽量待在北向房间；不喜太甜的饮品，豆浆要温的；解物理题时容易忽略摩擦力，需提醒标受力方向”。
“这些是我观察到的，颜秦的小习惯。”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下周学校要组织户外实践，我怕他不适应，想跟您确认下，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颜翼看着便签上的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这些细节，她当然知道。
她忽然想起颜秦说的“待在他影子里很舒服”，或许对颜秦来说，郜喻朝的存在，本身就是比阴影更安稳的庇护。
“本来我想着，户外实践的地点我已经调整过了，大部分活动在树荫下，还安排了备用的休息室。”颜翼顿了顿，抬眼看向郜喻朝，笑了笑，带着疏离:“但我们还是决定不让小秦参加，不然改成这样对别的同学不太公平，本来这种活动我们都是准备两个版本的，的确是我们为小琴设计的那个版本参加的人比较多，但是我们发现这样对同学们的训练没有什么太大的提升和他们所获得的知识并不是很多。”
郜喻朝没否认，拿起桌上的美式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散开，却没让他皱一下眉：“他体质特殊，需要多留意。而且，我待在他身边时，也会觉得安心。”
这话没挑明“玄门”“宿命”，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颜翼知道，他说的“安心”，是玄门弟子对命定之人的感应；而他的“留意”，是鬼王对自己解咒之人的守护。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对阿秦的顾虑。”颜翼的声音放轻了些:“我们怕他受伤害，更怕……你只是一时兴起。”
“我明白。”郜喻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到颜翼面前，里面装着半块黑色的珠子碎片——是他那串镇影珠的碎片:“这是镇影珠的残片，能感知阴气流。颜秦在我身边时，珠子的气息很稳，这不是一时兴起，是……注定。”
他没说“我是鬼王转世”，也没说“我能解他的咒”，但这句话里的笃定，比任何直白的解释都有力量。
颜翼接过锦囊，指尖触到碎片时，能感觉到一丝温和的灵力，和颜秦身上的阴气流恰好互补——这是骗不了人的，他们的宿命，本就缠绕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玄门能下这种咒吗？玄门对一个普通人下咒会有惩罚吗？
“户外实践的时候，麻烦您多看着他。”颜翼终于松了口，语气里的戒备少了大半，多了几分托付的意味:“阿秦性子软，不喜欢麻烦别人，有不舒服也不会说，你多留意他的脸色，要是他开始捏袖口，就是累了。”
“我会的。”郜喻朝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还准备了便携的遮阳伞，放在他的背包里，他要是想躲影子，也不用特意找树荫。”
颜翼看着他，忽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用替颜秦担心。
这个少年，比他们想象中更懂颜秦，也更愿意为颜秦花心思——就像当年梦里的鬼王说的“吾会寻来，护他周全”，他正一步一步，兑现着这份跨越轮回的承诺。
仅仅一个星期，倘若不是但凡在一起，那么他的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举动，不会这样，当然也可能是他天生观察力都比较强，不过想仅凭这个就得到颜翼的信任，让她完全放下戒备，还不够。
两人又聊了些户外实践的细节，大多是关于颜秦的注意事项。离开咖啡馆时，夕阳已经落下去了，暮色漫上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颜翼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郜喻朝:“阿秦还不知道你约我见面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郜喻朝抬头，望向颜秦家的方向，远处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想必颜秦正在家里做题。他嘴角勾了勾，声音里带着浅淡的温柔：“等他愿意主动跟我说‘待在你身边很安心’的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悄悄为颜秦铺路，颜秦在他的影子里安心自在，不用急着戳破所有秘密，不用忙着定下所有结局。毕竟，他们还有很长的高中时光，足够让这份宿命的羁绊，在安稳里慢慢生长。
颜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手里还攥着那个装着珠片的锦囊，忽然笑了。或许，所谓的宿命，就是有人会跨越所有阻碍，主动走向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护你岁岁平安——而郜喻朝，就是颜秦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颜翼的脸色冷了下来。
只是有大把大把的人可以做这些事，不可否认，郜喻朝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少爷、天之骄子，可主动与被动本来就分着高低等，郜喻朝只不过因为影子有着优势而已，实际上毫无竞争力。
她会尊重颜秦的决定，也会为两人做一些事，最后还是想别插手那么多了，毕竟这个贵族私立学校里，有着不少机会呢。
启明高中的双人寝比颜秦想象中宽敞，浅米色的墙面贴着原木色护板，两张单人床分别靠在南北两侧，中间留着能并肩走的空隙，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共用书桌，桌角还放着颜翼提前让人备好的遮光帘——显然是记着他怕晒的习惯。
颜秦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指尖刚碰到门把，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的瞬间，行李箱的拉杆“咔嗒”一声卡在了门框上——郜喻朝正站在走廊里，肩上搭着黑色帆布包，白色校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串熟悉的镇影珠，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平静得像是早就等着他。
“卡住了？”郜喻朝走过来，伸手帮他把行李箱往寝室内推了推，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还是熟悉的微凉。他扫了眼寝室内的床位，视线在南侧那张铺好浅灰床单的床铺上顿了顿，又落回颜秦身上:“看来我们俩的床位，不用猜了。”
颜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南侧是他的床，北侧空着的那张，显然就是郜喻朝的。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我们……真的是双人寝？我还以为姐姐只是说‘可能住隔壁’。”
他还以为姐姐会给他弄个单人寝室的，他晚上不睡在床上来着，当然他也不一定会住在学校。
“早上办入住时，宿管说302是双人寝，室友还没到。”郜喻朝把帆布包放在北侧床沿，拉链拉开时，露出里面半本眼熟的书——是初中那本绝版竞赛题库，封面上颜秦当年用银笔写的“受力分析补注”还清晰可见:“本来想给你发消息，怕你整理行李分心，就想着直接过来等。”
他说这话时，笑意没深半分，语气像聊“早餐喝了豆浆”一样随意，连眼底的光都平稳得没有波澜。颜秦看着他弯腰铺床单，动作熟练得像是早就知道这张床是他的，心里忽然冒起一点莫名的失落：自己满心的惊讶，在郜喻朝这里，好像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早知道会跟我一个寝？”颜秦蹲下来整理行李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箱角的贴纸——那是初中时郜喻朝帮他贴的，当时他总把行李箱磕到桌角。
郜喻朝铺床单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时，笑意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之前跟颜校长聊过，你怕夜里有动静，所以选了靠南的床，北侧空着的，自然是我的。”他没说的是，其实在颜翼问他“要不要转去启明”时，他第一句问的就是“双人寝还有名额吗”——他要的从来不是“隔壁”，是能让颜秦随时躲进自己影子里的“同檐”。
颜秦“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共用书桌上——郜喻朝已经把那本竞赛题库放在了桌面中间，旁边还摆了两支笔，一支是他惯用的黑色水笔，另一支是颜秦的银质钢笔，笔杆上的缠枝纹在光线下泛着细闪，显然是郜喻朝刚从他的行李箱侧袋里拿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把钢笔放这儿了？”颜秦的声音软了些，失落感淡了不少。
“初中时你总把钢笔放在书包侧袋，怕摔。”郜喻朝拿起银质钢笔，指尖摩挲着缠枝纹，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刚才帮你扶行李箱时，看到侧袋鼓着，猜就是它。”
他说这话时，两人的距离很近——郜喻朝站在书桌旁，颜秦蹲在行李箱边，对方的影子刚好落在他的膝盖上，淡淡的凉意裹着熟悉的安心感，像初中香樟树下的那片阴影。颜秦抬头时，正好看到郜喻朝的下颌线，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却没让影子里的温度升高半分。
“对了，”郜喻朝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小的折叠枕，放在颜秦的枕头边:“你初中时午睡总落枕，这个枕芯是荞麦的，软硬度刚好。”
颜秦看着那个折叠枕，耳尖瞬间红了——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习惯，郜喻朝却记了这么久。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郜喻朝已经转身去整理洗漱用品，黑色帆布包里掏出的牙杯、毛巾，甚至连护肤品的摆放位置，都跟他的东西错开了最常用的一侧，显然是早就想过共用洗漱台的细节。
“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颜秦终于把心里的疑惑说出口，声音轻得像怕打扰到他。
郜喻朝拿着牙杯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他时，窗外的风刚好吹进来，掀动他的校服衣角。他的笑意深了些，却依旧平静：“有什么好意外的？”他走到颜秦身边，低头时，影子完全裹住了颜秦的肩膀:“初中时你说，待在我身边的影子里最舒服，那高中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颜秦觉得这样不好，他一定会为了舒服而利用郜喻朝的，所以他一直没有联系郜喻朝，他怕自己上瘾，忘不掉，可…高中三年…是不是可以短暂的舒服一下？
颜秦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刻意的热络，只有像温水一样的安稳。
他忽然懂了，郜喻朝的“不惊喜”，不是不在意，是早就把“和他同寝”当成了注定的事——就像初中时总能精准递来的草稿纸，现在也能提前备好他需要的一切，连影子的位置，都刚好罩住他。
整理完行李时，夕阳已经落在了窗沿。两人坐在共用书桌旁，郜喻朝翻着竞赛题库，颜秦拿着银笔在草稿纸上写解题步骤，偶尔碰到对方的手肘，也只是自然地往旁边挪挪，像初中时在自习室的无数个下午。
“对了，”颜秦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郜喻朝:“晚上……你睡觉浅吗？”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可能会像初中时那样，忍不住躲进对方的影子里。
郜喻朝翻书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放轻了些：“我睡得沉，你要是夜里想起来找水喝，不用轻手轻脚的。”
颜秦看着他，心里忽然安稳下来。窗外的香樟树影落在书桌上，两人的影子在纸页上轻轻交叠，像早就绣在一起的纹样——这双人寝的同檐，不是意外，是宿命早就织好的网，把他和郜喻朝，稳稳地兜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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