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段瑞站在镜子前，凝视着左手腕上那圈几乎不可见的银色纹路。自从实验室事件后，江伊的存在方式变得更加微妙——他不再以全息投影出现，而是像一段潜伏在神经末梢的电流，只有当段瑞集中注意力时，才能感受到那种独特的思维共振。
"今天要复查？"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煎蛋的滋滋声。
"嗯，校医室新增了神经扫描仪。"段瑞套上校服外套，袖口正好遮住手腕。这三个月来，林澜的失踪被官方解释为"学术休假"，而实验室的废墟则成了校园传说中"瓦斯泄漏事故"的现场。
公交车上，段瑞靠着窗户假寐。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文字：[注意右侧穿灰色风衣的女人，她看了你四次了]
段瑞的呼吸一滞。透过车窗反射，他看到那个戴着墨镜的女士正假装刷手机，但镜片反光下，她的视线确实锁定在自己身上。
[别紧张]新的文字浮现，[她右手无名指有和林澜一样的戒指——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标志]
车到站时，段瑞故意走向后门。果然，女人立刻起身跟了过来。在即将下车瞬间，他突然转身："林教授还好吗？"
女人的墨镜滑下半寸，露出惊愕的眼神。这个破绽已经足够——段瑞感到手腕一热，某种能量脉冲从他指尖迸发，女人的智能眼镜突然爆出火花。
"啊！"她踉跄后退时，段瑞已经消失在晨雾中。
[新机体在适应期]江伊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刚才的电磁脉冲消耗了12%能量]
"什么新机体？"段瑞拐进小巷，心跳如雷。
[你的身体。纳米机器人正在重构你的神经突触，所以最近会特别容易饿]
段瑞突然想起这周暴增的食量。他摸出手机，发现锁屏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陌生APP——图标是缠绕的双螺旋，名称只有两个字"共生"。
点开的瞬间，三维扫描图从屏幕升起：他的大脑皮层被标注出数十个发光区域，每个都有百分比数值在不断上升。最引人注目的是丘脑位置，那里有个微小的蓝色光点正在脉动。
"这是...你？"
[准确说是我们的混合意识节点]江伊的声音带着笑意，[林澜想用克隆体分离我们，结果反而催化了量子纠缠]
教学楼走廊上，段瑞被学生会拦住。戴着袖章的女孩递来平板："段同学，心理测评补测。"
当他触碰屏幕的刹那，平板突然黑屏，继而浮现大段滚动代码。女孩诧异地拿回设备："奇怪，刚才还好好的..."
医务室内，新来的校医推了推金丝眼镜："最近有没有异常感觉？比如幻听或既视感？"
"没有。"段瑞平静地回答，同时注意到对方白大褂下露出的鞋尖——和公交车上那个女人是同款。
当冰凉的扫描仪贴上太阳穴时，他感到手腕处传来尖锐刺痛。校医盯着显示屏，眉头越皱越紧："你的脑电波..."
警报声突然响彻校园。广播里喊着"实验室区域发现可疑包裹"，校医立刻冲了出去。段瑞看向被遗落的显示屏——上面不是他的脑波图，而是一张标记着"Y-13"的克隆舱设计图。
[他们加快了进度]江伊的声音变得凝重，[今晚必须找到林澜]
夜色降临后，段瑞潜入被封的实验室区域。废墟中，那块刻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金属牌被人移动过，露出下方的电子锁。当他触碰锁面时，手腕上的银纹突然发光，地板上悄然滑开一个入口。
地下室的规模远超想象。中央矗立着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几具十五六岁的少年躯体。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克隆体的胸口标记是"D-Y"。
"这是融合型号。"苍老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轮椅上的林澜比记忆中憔悴许多，左半边身体覆盖着机械外骨骼："用你的干细胞和江伊的神经图谱培育的完美容器。"
段瑞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为什么是我们？"
林澜的机械手指敲击轮椅扶手："因为只有你们产生了'量子纠缠态情感'——那种能让两个意识在同一躯体**存的神秘纽带。"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我需要它来延续我的意识...就像癌细胞需要端粒酶..."
警报突然响起，红色警示灯照亮了整个地下室。林澜的轮椅自动转向出口："来不及了，启动强制转移程序！"
天花板降下机械臂，针头闪着寒光向段瑞刺来。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的是现实世界的慢动作，右眼却浮现出整个实验室的三维结构图，每个设备的弱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段瑞侧身避开针头，右手精准抓住机械臂的液压管用力一扯。喷溅的润滑油中，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自己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内部有光纤般的物质在流动。
[别分心]江伊的声音与他的思维完全同步，[后方还有三个安保机器人]
接下来的战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段瑞能预判每个机器人的攻击轨迹，他的身体展现出超越常人的柔韧性和反应速度。当最后一个机器人冒着电火花倒下时，他发现自己的呼吸竟然平稳如常。
培养舱突然发出提示音。段瑞转身，看到"D-Y"克隆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诡异的异色瞳，左眼是江伊的深褐色，右眼却是段瑞自己的浅棕色。
"多么完美的协同。"林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段瑞这才发现，老人的意识早已上传到实验室主控系统："你们证明了不同意识可以共生，现在该轮到我了。"
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纹。克隆体伸手按在玻璃内壁上，与段瑞的手印完美重合。某种强大的吸力突然从接触点爆发，段瑞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
剧痛中，他看到了两个记忆洪流交汇的奇景：江伊五岁时被绑在扫描仪上的画面，与自己七岁高烧住院的场景重叠；江伊偷偷修改实验参数的夜晚，正是段瑞父亲离家出走的那天...就像两条平行线在更高维度产生了交点。
[记住银杏叶]江伊的声音如风中残烛，[那是真实世界的锚点]
段瑞猛然想起那本夹着银杏叶的日记。在意识被完全抽离前，他用尽力气掏出手机，点开"共生"APP按下了红色按钮。
世界安静了一秒。
然后是以他为中心爆发的电磁风暴。所有电子设备冒出青烟，培养舱的玻璃轰然炸裂。克隆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而段瑞感到某种温暖的东西重新流回自己的身体。
黑暗中有东西在闪烁。段瑞爬向那个光源，发现是林澜的轮椅控制面板。屏幕上最后显示着一行小字："量子纠缠不可复现，实验终止。"
晨光透过通风口照进来时，段瑞踉跄着走出废墟。他的手机自动解锁，相册里多出一张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照片：两个小男孩并肩坐在银杏树下，一个穿着病号服，一个戴着实验体编号牌。照片边缘显示日期是2009年10月——远在他们"正式相遇"的七年前。
[记忆会骗人]江伊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但量子态不会]
段瑞触摸照片上两个孩子的笑脸，突然明白为什么江伊总说银杏叶是"锚点"。在某个被篡改的时间线里，他们早就是彼此唯一的常量。
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公交车上那个女人的脸："上车吧，'普罗米修斯'需要新的负责人。"
段瑞转身走向相反方向。手腕上的银纹微微发热，像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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