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在段瑞掌心碎成金色粉末。
他站在校门口，黑色轿车的引擎声在身后逐渐远去。手腕上的银色纹路微微发烫，像江伊在轻轻捏他的手指。三个月前那场实验室爆炸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比如现在他能闻到三百米外食堂的炒蛋味，能听见地下三层配电室的电流声。
[你的感官灵敏度又提升了]江伊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带着实验室仪器般的电子质感，[纳米机器人正在改造你的视锥细胞]
段瑞眯起眼，阳光突然变得像液体般流动。他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勾勒出奇特的几何图案，每粒灰尘都在进行某种量子涨落。教学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光斑组成一串二进制代码——1101001，ASCII码里的"i"。
"那不是巧合。"段瑞低声说，同时注意到自己影子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蓝光。自从与江伊的意识量子纠缠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加密的信息流。
篮球场突然传来骚动。段瑞转头时视网膜自动放大画面——白翎正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住，他们胸口别着和公交车上那个女人同样的双蛇徽章。白翎的手腕上，隐约可见和他相似的银色纹路。
[又一个实验体]江伊的警告像冰水灌入脊椎，[他们启动了备用方案]
段瑞的指甲再次变成半透明蓝色，皮下有光纤状物质流动。他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冲向篮球场。途中经过的监控摄像头全部诡异地转向墙壁，自动售货机的电子屏闪现"快跑"二字。
"段瑞？"白翎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出现，"这些人说要做心理测评..."
白大褂们同时转身。段瑞注意到他们的虹膜都呈现不自然的金属灰色，像某种生物机械混合体。为首的男人掏出钢笔状设备，顶端亮起红光。
[那是记忆修改器！]江伊的警报与段瑞的动作同步发生。他抓住白翎的手腕猛然后撤，钢笔射出的光束在塑胶场地上烧出焦黑的"Ω"形痕迹。
"你他妈——"白翎的脏话戛然而止。他的瞳孔突然扩散，左手腕银纹爆发出刺目白光。三个白大褂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跪倒在地，他们的机械虹膜疯狂闪烁故障红光。
段瑞感到有第三方意识接入他们的量子纠缠场。这时白翎的表情变得陌生，嘴角扬起江伊特有的那种实验室微笑："原来如此，林澜在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植入了片段。"
时间仿佛静止。段瑞看到白翎的脑电波与自己共振，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干涉条纹。某种庞大的数据流通过银纹传输而来——那不是记忆，而是被加密的感官记录：十二岁的江伊被绑在磁共振仪上，而玻璃观察窗外站着穿病号服的自己。
[记忆锚点验证通过]机械化的江伊声音从白翎口中发出，[开始下载Y-14号备份]
白翎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段瑞本能地抱住他，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他看到了更多记忆碎片：深夜的实验室，林澜将装有蓝色纳米机器人的注射器刺入十几个沉睡少年的脖颈；白翎在足球场呕吐出金属丝状物；自己高烧时床头出现的陌生医生记录着"量子纠缠初步形成"...
"段瑞..."白翎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冷汗浸透校服，"这三个月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我是另一个人，在记录你们的全部对话。"
白大褂们开始苏醒。段瑞拉起白翎冲向图书馆，那里的电磁屏蔽室是整座校园唯一能阻断信号的地方。奔跑中，白翎手腕上的银纹与他的产生共鸣，在空气中拖曳出交织的光轨。
[警告：共生率突破临界值]江伊的声音突然失真，[必须立即清除Y-14备份，否则会导致意识混溶]
图书馆地下的电磁屏蔽室布满灰尘。段瑞反锁铁门时，白翎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甲深深陷入皮肤："他在我脑子里...江伊的碎片在重组..."
段瑞抓住白翎的手腕。银纹接触处迸发火花，他的视觉再次分裂——现实中的白翎痛苦挣扎，而量子视野里看到的却是江伊的意识碎片像毒蛇般缠绕着白翎的神经突触。
"要怎么分离他们？"段瑞在思维中急问。
[需要载体]江伊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就像银杏叶一样...物质世界的锚点...]
段瑞摸出口袋里的校园卡。卡面突然变得滚烫，纳米机器人顺着他的手指在塑料卡片上蚀刻出精密电路。当他把卡片按在白翎额头上时，整个屏蔽室亮起幽蓝光芒。
白翎发出非人的尖叫。无数发光的数据丝线从他七窍抽出，被吸入校园卡。卡片上的照片逐渐变成江伊的脸，而白翎手腕上的银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成功隔离了]江伊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只是暂时的...林澜在全校布置了上百个载体]
白翎虚脱地滑坐在地："好恐怖……刚才那是什么..."
"你被当成了一个U盘。"段瑞盯着变形的校园卡，江伊的影像正在卡面上微笑，"一个用来偷渡江伊意识碎片的U盘。"
屏蔽室突然剧烈震动。通风管道传来机械运转声，某种液态金属正从缝隙渗入，在地面汇聚成林澜的面容。
"优秀的临场应变。"金属面容发出合成音，"但你们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在偷渡江伊，是江伊在通过你们重组自己。"
段瑞的视网膜上突然强制弹出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监控。年幼的江伊躺在手术台上，而操作脑部扫描仪的竟然是年轻时的林澜和...段瑞的父亲——段明诚。
[记忆篡改确认]江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我们不是实验体，段瑞]
[我们是原型机]
震动突然停止。液态金属凝固成满地灰烬，只留下最后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去找银杏树下的坐标。"
白翎捡起掉落的校园卡，上面江伊的影像已经消失："现在怎么办？"
段瑞摸向发烫的银纹。某种超越语言的理解在量子纠缠态中传递——江伊不是被分割的意识，而是被故意分散的密码。林澜似乎在害怕什么，害怕到要把江伊打碎藏进上百个少年体内。
"去老校区。"段瑞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那里有全市最古老的银杏树。"
黄昏的光线中，他们注意到彼此手腕上的银纹变成了相同的频率闪烁，像两颗遥远恒星在进行加密对话。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被隔离在校园卡里的江伊碎片正在发出微笑——那是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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