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诺敲下最后一行指令，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绿色提示框：“入侵源已隔离，反向追踪完成。”他往后一靠，小板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窗外的路灯刚好闪了两下，像是在为他鼓掌。
突然，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头对洛凝说：“没了妈，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没有恶意，大概只是想考验我。”
洛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试探着问：“他是‘X’？”
“应该不会错。”
“那我就放心了。我去练琴了，你不许玩太晚。”她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知道了。我上次熬夜也只是为了演习，就那一次。而且第二天是双休，没耽误学习。”被捏着脸的洛诺口齿有些不清。
“这是学习的问题吗？我说的是健康问题。”
“知道了。”
见洛诺确实听进去了，洛凝这才松开手，转身朝练琴室走去，开始每日的训练。
‘X’这个人她并不陌生。当年得知儿子崇拜一位神秘黑客后，她也特意去了解过对方——此人身份成谜，至今无人知晓其真实面貌；技术超群，堪称顶尖；行事正直，从不利用能力作恶，反而屡次传出协助国家抵御境外网络攻击、协助警方破获重大案件的消息。正因如此，洛凝对儿子与这人的接触并无担忧。
洛凝离开后，洛诺将目光重新投回屏幕。他盯着聊天窗口里那个银灰色的ID——X，光标在输入框中来回跳动。
刚才那轮试探起初并无异常，但随着他一次次拦截攻击并成功反击，对方的风格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种凌厉而精准的节奏，太像“X”了，干净利落，却又刻意留下破绽，就像母亲弹琴时故意放慢半拍，等着听的人自己领悟。
他手指一顿，敲出一句：“刚才那波攻击，很像你的风格——是你在测试我吗？”
发送。
三秒后，对话框弹出回复：“对。”
洛诺眼睛一亮，正要打字追问，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你没慌，也没过度追击，说明你知道边界在哪——这比技术更难得。”
语音通话，自动接通了。
洛诺差点从板凳上滑下来，手忙脚乱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子。这是第一次，“X”主动开启语音。他的心跳快得仿佛有人在他胸口敲奏《十面埋伏》。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追击？”声音有些发紧。
“日志显示你只反向植入了一个轻量级探针，并未直接炸服务器。”对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笑意，“大多数新人这时候都会兴奋过头，恨不得把对方硬盘扫荡一遍。你能收得住，不错。”
洛诺咧嘴笑了，又赶紧抿住，假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那您说，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观察’，而是真正教点东西？”
“你现在学的，都是真的。”
“我是说……那种能改变局面的大招。”洛诺往前坐了坐，压低声音，“比如，能不能用代码帮人证明清白？或者阻止一场不公平的事？”
对面沉默了几秒。
随后那声音再次响起：“我做‘X’，是因为十年前有人告诉我——真正的自由，是在最严密的系统里，写下自己的诗。”
洛诺怔住了。
“写诗？”他脱口而出，“可你是黑客啊，不是诗人。”
“代码可以是刀，也可以是动人的乐曲。”那声音顿了顿，“关键看执刀的人，心里有没有光。”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调外机嗡嗡运转，冰箱也恰好启动，发出低低的震动声。洛诺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命令行，忽然想起母亲坐在古筝前的样子——指尖划过琴弦，闭着眼，仿佛在与谁对话。
原来他们都在“写诗”。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一字一句地打出：“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不只是技术，而是……能用能力守护重要之物的人。”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久了些。
直到屏幕角落的时钟跳到凌晨一点零七分，“X”才回了一句：“那你 already on the right path.”
洛诺刚想笑，忽然察觉不对：“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英文？”
“嗯。”对方答得坦然，“我在调式一个新开发的自动翻译软件，结果手滑切换了语言模式。”
“哇哦，原来大神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洛诺笑了，“我还以为你连呼吸都是加密算法呢。”
“我也只是人，要吃饭，以前也被老妈念叨熬夜，现在还常被老师拿着戒尺抽。”那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洛诺笑出声来，抱着笔记本往椅背上一倒：“我也被我妈念叨了，就在我熬夜的第二天，她说再让她听见我半夜敲键盘的声音就拔网线。我说我这是在拯救世界，她说拯救世界的人都该早点睡觉。”
“她说得对。”“X”说，“真正厉害的人，不是一直冲在前面，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洛诺点点头，忽然问道：“那你有家人吗？他们会担心你做这些事吗？”
这一次，沉默更久。
久到洛诺以为连接断了，正要检查网络，耳机里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有过。但……走了。不过后来又有了。”
那人的声音低了些：“亲人，不一定非得有血缘关系。”
洛诺没有再追问。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又瞥了眼床头柜上母亲塞给他的热牛奶，已经凉了。
“下次竞赛若胜，我们见面详谈。”“X”突然说道。
“真的？！”洛诺猛地坐直，“线下？当面？握手那种？”
“嗯。到时候带你去看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写着很多诗的地方。”
“那我一定要赢！”洛诺一拍桌子，震得鼠标跳了一下，“王浩说这次对手全是大学生，但我不管，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被‘高中生降维打击’！”
“别太狂。”“X”提醒道，“之前有个天才少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第一轮就被骗进了钓鱼系统。”
“我才不会。”洛诺哼了一声，“我可是有妈妈加持的人。她说过，心浮气躁的时候，就想想琴弦怎么绷得最稳——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你妈说得对。”那声音竟认真起来，“技术也好，人生也好，都得张弛有度。”
语音通话在几句闲聊后结束。“X”的头像变灰，聊天窗口自动最小化。洛诺盯着黑下来的屏幕，许久未动。
他慢慢合上电脑，房间顿时暗了一圈。只有路由器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像夏夜里的萤火虫。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本崭新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黑色的，触感略带磨砂。他在首页空白页用力写下一行字：
**我的目标：成为‘X’那样的人。不为炫技，不为破坏，只为守护。**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写完后，他端详了一会儿，才缓缓合上本子。
那是母亲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封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音符。他低头看着它，轻声说：“妈用琴守护她的世界，我用代码守护我的——也许有一天，我能用代码，让她的琴声传得更远。”
说完，他转身打开电脑，新建一个项目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Guardian”。双击进入，在空白文档里敲下第一行代码注释：
// 真正的自由，是在规则中写诗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然后将它设为桌面屏保。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高架桥上车灯划出一道道流动的光河。楼下一户人家还在播放音乐，旋律断断续续飘上来，竟是《高山流水》的片段。
洛诺笑了笑，戴上耳机，开始调试一段新写的防护脚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节奏竟隐隐与那首曲子合上了拍。
一行行代码向下滚动，如同溪水淌过山涧。
忽然，他停下动作。
屏幕上，防火墙日志跳出一条异常记录——某个IP地址刚刚尝试访问“Project Guardian”的临时端口，虽已被拦截，但留下了一个伪装极深的数据包签名。
洛诺眯起眼，没有急于反击。他调出流量分析图，放大时间轴，仔细比对数据包的间隔。
三秒。
每次试探之间，恰好相隔三秒。
这是一种习惯性节奏，不是程序设定，而是人为操作的痕迹。
就像母亲练琴时，每段过渡总会停顿三秒，用来调整呼吸。
他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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