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来拉着尤遇走到了离酒吧不远的江边。深夜的江岸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水面投下摇晃的光影。万籁俱寂，能听到江水轻轻拍打堤岸的哗哗声。夜空很干净，星星又多又亮。凉风一阵阵吹过来，带着江水特有的、微腥的气息，吹散了尤遇身上浓重的酒气，也吹得向思来打了个哆嗦。
青石板被江风浸得微凉。两人头对着头躺在最下层阶上，肩膀挨着肩膀，一时都没说话，发梢偶尔被风卷着轻轻碰在一起。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风声、水声和彼此的呼吸。躺了很久很久，久到向思来觉得身上的热气都快被江风吹散了，身上涌起一阵阵凉意。
旁边的尤遇动了一下，他坐了起来，低着头，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星光下，向思来看见他脸颊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
“清醒了？”向思来也坐起来，抱着膝盖，侧头看他，语气带着点打趣。
尤遇没看他，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窘迫：“嗯。我刚才……”他似乎想道歉，又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别说了。”向思来打断他，“赶紧回去吧，越来越冷了。你住哪儿？我送你。”
尤遇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先送你回宿舍。”
向思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这个点了，宿舍早锁门了，回不去了。”他收起手机，搓了搓胳膊，看向尤遇，“喂，你那儿能收留我一晚吗？沙发也行。”
尤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立刻摇头，语速有点快：“不行。我……我公寓很乱，没收拾，没法住人。”
向思来看着他下意识拒绝的样子，也没强求：“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冻一晚上。”他想了想，“找个酒店开个房吧。”
两人走到附近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前台，尤遇抿了抿唇，从自己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开一间大床房。”他的声音很低。
前台小姐熟练地办理入住，把房卡递给尤遇。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刷开房门，房间挺大，一张双人大床格外显眼。
向思来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的尴尬袭来。
尤遇把房卡插进取电槽，房间亮起来。“你睡床。”他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我睡这儿就行。”
向思来看看那张不算宽敞的沙发，又看看尤遇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得了，别矫情了。床那么大，挤一挤算了。你刚才醉成那样，睡沙发明天肯定浑身疼。”他说着，自顾自地走向浴室，“我先洗个澡，暖和一下。”
尤遇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床边坐下，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抬手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酒是醒了，但更深的混乱和无力感，却像窗外的夜色一样，沉沉地压了下来。
温热的水流冲走了疲惫和寒意。向思来关掉顶喷花洒，浴室里瞬间安静，只剩下水滴从身上滑落的声音。他站在雾气氤氲的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长期训练塑造出的饱满胸肌，轮廓分明的腹肌，清晰的人鱼线。这些在泳队更衣室里司空见惯。
但此刻，门外是尤遇。他们的关系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一场醉后的崩溃，此刻正处在一种难以定义的脆弱平衡中。他犹豫了。是只穿内裤出去还是裹上浴袍？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用那条白色的浴巾在腰间紧紧裹了一圈遮住了关键部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浴室门。湿热的水汽跟着他涌出。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身上也没完全擦干晶莹的水珠顺着紧实的胸肌滑下，流过腹肌的沟壑，最后隐没在腰间的白色浴巾边缘。
尤遇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的目光触及向思来水汽蒸腾的身体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景。但他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悄悄转回来，落在向思来带着水光的皮肤上，扫过那些流畅的肌肉线条，最终定格在他滴水的头发上。
向思来被尤遇这种想看又不敢看，躲闪又忍不住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尤遇却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眉头微蹙声音有些发紧：“头发这么湿会感冒。”说完不等向思来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将他重新拉回了灯光炽亮的浴室。
向思来心脏猛地一跳。手腕被尤遇握着的地方皮肤发烫。他被尤遇按着肩膀正面朝着镜子。尤遇站在他身后挨得很近，近到向思来能感受到他呼吸带起的气流。他以为尤遇要做什么，紧张得背脊微微绷紧，浴巾下的肌肉也收紧了。
然而预料中的触碰并没有到来。耳边响起的是吹风机开关被拨动的嗡嗡声。温热的风突然吹拂在他的头上，尤遇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插入他湿透的发间，轻柔地拨动着，让热风均匀地渗透。
向思来愣住了，从镜子里能看到尤遇低垂着眼睑，表情专注而认真，动作异常熟练，好像这种事情做过很多次一般。吹风机的噪音充斥着小空间，但那指尖偶尔擦过头皮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刚才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这个人前一刻还在酒吧里为他挡酒发疯，此刻却在这里安静地帮他吹着头发。
尤遇的指尖感受着发丝的柔软和潮湿，透过发隙能看到向思来光滑的后颈和宽阔的肩背。他强迫自己只关注手中的头发，但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滑向那线条优美的背肌和没入浴巾的腰线。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略微加重，吹风机的热度似乎也蔓延到了他自己身上。
头发渐渐变干变得蓬松。尤遇关掉吹风机，嗡嗡声戛然而止，浴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的手还停留在向思来的发间，一时间谁都没有动。空气中弥漫着沐浴液的清香和一种无声的张力。
向思来看着镜子里尤遇近在咫尺的脸和他眼中那些复杂翻涌的情绪，他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谢谢。”
尤遇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好了。”尤遇低声说，目光再次避开，“你早点休息，我洗澡了。”说完他把向思来推出浴室，自己留在里面，并锁上了门。
向思来躺在床的一侧，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浴室的水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哗啦啦，过了很久都没有停歇。时间一点点流逝，向思来忍不住担心起来，尤遇是不是酒劲还没过，在里面晕倒了？
“尤遇？”他朝着浴室方向喊了一声。
水声停顿了一下，传来尤遇有些模糊的回应，声音隔着水汽，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怎么了？快好了。”
向思来稍微放心，但又觉得那声音有点怪怪的。他翻了个身，面朝浴室方向，听着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水声，眼皮渐渐沉重。“我先睡了，”他含糊地说，“你洗快点。”
“嗯。”尤遇的声音很快传来，“把大灯关了，留个廊灯就行。”
向思来伸手摸索到床头开关，按灭了主灯。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墙角那盏昏黄的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浴室的水声又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
片刻后，浴室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带着湿热的水汽弥漫出来。尤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昏暗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的轮廓。他也只在腰间松松地围了一条浴巾，赤着上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
他缓缓地向床边走来。廊灯的光线从他侧后方照过来，在他身体边缘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弧。水珠没有完全擦干，顺着他宽阔平直的肩膀滑下，流过紧实的背肌上，沿着脊柱凹陷的线条一路向下，最后隐没在腰际浴巾的边缘。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腰腹肌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人鱼线深深嵌入浴巾之下。那双长腿迈动时，大腿肌肉显现出流畅的力度。
整个房间异常安静，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和彼此几乎可闻的呼吸声。尤遇走到床的另一边，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停顿了一下，身影在昏暗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散发着无声却强烈的存在感。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无形的信号，混合着沐浴后的清冽气息和某种危险的诱惑。
向思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尤遇走近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些失序，喉咙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屏住了呼吸。
尤遇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柔软的床垫明显陷下去一块。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但空气里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充满了尴尬又暧昧的气息。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不知多久，向思来似乎受不了这种令人心慌的沉默，他翻了个身，面朝尤遇的方向，在黑暗中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点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尤遇。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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