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凌容的表情有一瞬间僵滞,下一秒他猛地回身上前一步将我纳入怀里,背对了那群兀自忙碌的青云宗弟子。
我听见凌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连唤我两声:“师兄,沈离。”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怀抱又紧了些:“我们是道侣。”
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我们本来就是道侣不是吗?
可现在还有一件事比较重要,我拍打凌容的后背:“松开点,我喘不上气了。”
而且后边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看着呢,我俩一个背对着他们,另一个被兜头抱住了,没人看着,万一他们发动突袭怎么办。
凌容听话地松了点劲,我先侧头去看了青云宗众人,他们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一艘灵舟。
有几个注意到这边,忿忿地嘟囔着什么,我无心追究,他们打算走就好。
然后我抬头去看凌容,差点把我吓一跳,原本苍白的脸色这时候直接红透了,眼睛一直追随着我的嘴唇。
他的眼神提醒着我不久前说了什么,那完全是源自内心的自然表达,刚刚还不觉有什么,现在被凌容盯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想转移话题:“咳咳,凌容,他们走了,我们上山?”
凌容显然没体会到我的不自在,虽然他也满脸通红。
他支支吾吾开口:“师兄不是说,想亲我。”
他边说边时不时把眼神落到我的唇上。
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之前无心去想我对凌容到底是什么感情,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但现在我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凌容近乎**的目光下我又没了刚才那种坦荡的勇气,于是我慌不择路地给自己挖了个坑:“我们先上山,先上山再说。”
凌容有些失望地瘪瘪嘴,但很快又精神起来,御剑带着我进入妄断山,把青云宗众人甩在屁股后。
妄断山上的草木依旧茂盛,没有因为谁的离去而改变分毫,懵懂又自由地过它的四季。
我的院子被移到了葬仙谷,它原本坐落的地方长出了新的生命,绿叶萋萋生动非常。
凌容没有带我去其他院子,而是御剑落到了后山的洞府,这本是我闭关的地方,可是凌容小时候太粘人,这处洞府慢慢就发展成了凌容的天地。
凌容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我们上山了。”
那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我想起了凌容小时候修炼要辟谷那段时间,一馋了就这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也是在这个洞府,他无数次抓了野味来,瞒着师父偷偷让我烤给他吃。
我不自觉笑了,拉着他的衣襟迫使他低头,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盖了个一触即分的吻。
就在凌容不满足于此,一手捉住我拉他衣襟的手,一手盖到我脑后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魔修凌容何在,竟敢伤我青云宗长老,今日便新仇旧账一并清算了罢。”
凌容只停顿一瞬,便想继续。
我别过头:“青云宗的人找来了。”
先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到了我脸上,然后凌容不满道:“真是麻烦。”
他直起身子,抓着我的手却没放开。
我们很快又回到了山门前,这次比刚刚快多了,上山时凌容虽然急但仍旧没忘记让我观察阔别了十年之久的家。
凌容总这样。
还没到时便远远看见山门前乌泱泱聚了一群人,各门各派的服饰一应俱全,我这才发现不只是青云宗的人,天剑宗、青云宗、困神门、紫霄宫连同仙盟领头带着大大小小上百家仙门在妄断山前聚了个全。
何至于动如此大的阵仗!
我们到时困神门的人正在试图破封山大阵,原本的阵眼位置聚了一圈人,看来这十年间他们也曾试图破解这阵法,可一座光秃秃的山实在不值得他们费太大力气,是以他们并不知道阵眼位置早已被凌容改换。
我俩甫一露面便有人按耐不住开始叫嚣铲除魔族走狗。
那是年青弟子,而有些资历的看见凌容身后一袭青衣的我纷纷惊讶不已:“凌容那魔头竟真的把废物沈离复活了!?”
我这变化后的脸本身就与我原先长相颇为相似,况且在场有不少化神期大能。
眼看是瞒不过去了,凌容无所谓地挥手去掉了隐匿阵,那边众人看清了凌容身后的我,虽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震惊。
凌容不在乎他们如何做想,只是嫌恶道:“诸位可真是怎么甩都甩不掉啊。”
神色各异的众人于是一起黑了脸,尤其几位位高权重的修士,他们自持身份,平日里听到的都是奉承,何曾被人这样嫌恶。
气氛微妙间,一道年轻的声音率先响起:“阿离,你还活着。”
我望向那个上前一步的年轻人——宋冰寒,天剑宗少主,我原本的婚约对象。
凌容自然也认得他,他微微侧身挡住了我的视线,朗声道:“师兄无恙,劳宋少主挂念,凌容替师兄谢过。”
口中言谢,姿态却一点都不像是要道谢的样子,反而肌肉紧绷像被冒犯了领地的猛兽。
我无心与之叙旧,索性不言。
天剑宗宗主把他儿子拉回去,低声斥道:“禁言。”
对面一片骚动,他们既震惊于凌容能顺利施展出起死回生这等禁术,又垂涎于此,对于修者而言,起死回生不亚于飞升成仙。
可是想要的东西在凌容手里掌控着,在他们的对立面。
于是为首那几人交换了眼神,紫霄宫宫主,也就是仙盟盟主洛珩出面了。
“当年你二人的师父墨华仙尊曾于我有恩,仙尊仙逝之前托我对你二人看顾一二,只是仙盟实在事务繁忙,有愧于仙尊托付。
诸位同僚与我言说有魔族出世,怕魔族为祸世间情急之下发了群英令,不成想是二位师侄。
想来应当是误会,也怪我看顾不周,凌师侄心性不定,不小心犯下些无心之过想来也是少年心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未及等他说完,青云宗宗主便跳将出来:“盟主,少年心性可不是这么评判的,且不提他当年拖累死他师父,又亲手杀了他师兄,就单说沈离死的这十年间凌容闯了多少山门、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天材地宝,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少年心性能揭过去的。”
天剑宗宗主也附和道:“十年前盟主闭关不在,那场封魔大典几乎断送了我们全部有天赋的弟子,侥幸回来的几位无一不言凌容吸收了魔气,那可是入魔的征兆啊!”
困神门门主痛心疾首:“我困神门死伤惨重,年轻一辈至今青黄不接,都是拜凌容所赐!”
各种声音在不同的人嘴里陆续发出。
“是啊,还嫌魔族祸害的我们不够吗?”
“对魔族仙盟一向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怎么这次就要破例了吗?”
“当年的封魔大典要不是凌容一剑刺死了沈离,何至于伤亡如此惨重。”
“沈离也是个废物,刺一剑就死还修什么仙。”
眼看着凌容就要按耐不住想要杀将出去,我把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实际上从青云宗主说凌容这十年间杀了多少人时他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所以我早早反握住了那只牵着我的手,以示信任。
那边仍旧一片嘈杂,这场景我曾见过的,说来好笑,这拙劣的方法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用,简直毫无新意。
上一次我坚定地站在了师父身边,这一次自然也没理由离开凌容。
我没理他们,我与凌容之间便是再如何疏远也总比他们来的亲近,我若想知道什么,自会亲自问。
做戏而已,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招,于是我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对洛珩道:“沈离谢洛盟主体谅,既是误会,诸位便请回吧,至于凌容,我会代师父多加管教。”
洛珩于是做出为难状:“话虽如此,凌师侄身上尚有疑点未清,我自是相信以墨华仙尊为人不会教出魔修弟子,可这十年来发生的种种总得给众仙门一个交代。”
这便是要提要求了,于是我问:“沈离愚钝,不知洛盟主说的交代是怎么个交代法?”
洛珩眼中精光闪烁:“凌师侄天赋非常,而如今修真界青黄不接,只要凌师侄能从紫霄宫的天池中走一遭,证明他不是魔族,我等惜才,自能保其性命无恙。”
说到这便停住了话头,可谁都知道,我们要的不止性命无恙。
于是对面纷纷开口提要求。
“我山门前被凌容破坏的法阵,要你修复并且加固一下不过分吧?”
“还有当初凌容掠走的天材地宝,就算不能原原本本地还回来,也总该赔偿一份等价的。”
声音纷杂片刻后缓缓减弱,洛珩脚步微动,周围瞬时安静了,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这瞬间的怪异又被洛珩的声音打破:“这都是小节,东西好说,最要紧的是人,凌师侄既然救活了沈离师侄,想必也能救活那些天赋弟子。
不过想来这事并不容易,凌师侄一人怕应付不来,不如这样,凌师侄将此法交于仙盟,各门派拿回去救自家弟子,如此可否将恩怨一笔勾销?”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身后的仙家百门说的,众人心思各异,既然是禁术那肯定要求严苛,单看凌容这十年来到处搜寻秘境,抢掠灵宝就知道起死回生不是那么好施为的。
洛盟主这话里的意思是只要凌容交出这术法便可以不用管那等“小节”,而一些小门派可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代积累,代代相传下来才有那么一点“小节”。
可他们没有话语权。
毫无疑问,这术法是洛珩为在场几位大宗门,甚至他自己要的。
但洛盟主话说得妙,必死之局让他言出了转机。
阵我可以修,可灵宝我们没得还,而洛珩所谓的看顾哪怕只是表面功夫,我们还不上的这笔账也少不得要落到他头上。
但如今债不用还了,起死回生的术法有了,紫霄宫和仙盟家大业大不愁供不起一个阵法,只要凌容交出来,紫霄宫的天池过不过的了更是与他无关。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凌容绝对不会告诉他们这阵该如何施展。
凌容身上那么多古怪之处,说他与魔族一点干系都没有,谁信?
没人信,洛珩更不会相信,所以他又抛出了一个引凌容赴死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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