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凌容答应得这么干脆,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强行要把我留在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但很显然,多年相处让凌容对我的脾性掌握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凌容就带我走出了院子,结界外的魔气并不像我那天看到的一般浓厚,只是能见度仍旧很低。
出了院子不远就是一片树林,凌容御剑带我从树林上空飞过,再往前仿佛是山谷。
而我终于在这其间琢磨出点熟悉的感觉。
葬仙谷。
三百年前在这里几乎断送了修真界全部有生力量,最终将魔族驱逐镇压。
也是十年前我的葬身地。
我有些疑惑:“我们怎么会在葬仙谷,十年前封印不是落成了吗?”
闷闷的笑声从凌容的胸腔传到我的脊背:“多亏了师兄阵法教得好,阵既是我落的,自然就听我的。”
我不知道凌容在笑什么,我实在忧心凌容这种做法会触及到阵法的稳定性,我皱着眉转头道:“凌容,封魔印不是可以儿戏的。”
凌容后知后觉般收起了笑容:“可是师兄,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找到我们了,谁能想到他们避之不及的封魔印下除了魔族之外还有我们呢?”
如同此刻阳光刺破魔气,我的思绪也恍然清明:“所以你是布了阵中阵?”
难怪魔气浓郁却不见魔族,凌容把他们封印在里阵中,在这之外又套了个表层的封印阵法,我们二人身处表里之间,自然不会有人察觉。
这种布阵手法使我对凌容的阵法造诣有了新的认知,他在阵法上的天赋绝不在我之下。
凌容微微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师兄真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刻凌容离我这么近,我却忽然感觉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条河。
一条十年的时间长河,我还停留在上游,凌容却已经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游到了头。
是错觉吧?
是死去十年后再度复活的人之常情吧?
我问。
可是没人死去十年,没人再度复活,是以没人回答。
这种陌生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很快就出了山谷,凌容没发现我的异常。
在即将穿过表层阵法时,凌容停了剑:“师兄,先画个隐匿阵吧。”
“隐匿阵?”
凌容邀功似的:“对,被他们追的那段时间我自己看着师兄以前的手札琢磨出来的。”
“可以隐藏到何种程度?”
“面貌、身形都可改变,修为可瞒过化神期修者。”
凌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地,我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虽然他现在站直了已经比我高五寸,但这个习惯从小到大一直没变,凌容也很享受这种平日里小动作上的触碰。
得到认同,他笑得愈发明朗。
凌容牵起我的手画了个繁复精致的阵法,一个小小的阵画了足足五息。
然后凌容在我面前凝了一面水镜。
镜中人依旧一身青衣,身量矮了些,堪堪只到凌容肩膀。
眉毛柔和,眼睛圆润,一改凌厉之感,如果不仔细看那其中盛装的内容,俨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
我视线微移,看向镜中那个高大的身影。
此刻凌容眼中的愉悦明明白白地在说一件事——我如今这般模样是他有意为之。
我有些无奈,但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节上我愿意给出纵容,甚至可以说,乐意之至。
我催促:“别看了,赶紧给你自己画完出发。”
凌容收到了我表示纵容的信号,眼珠黑亮,语气轻快道:“师兄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也终于能看一回师兄少年时的模样啦。”
他嘻嘻笑着随手画完了另一个阵法,那在我身上施展起来要用五息的阵,他只在自己身上花了一息不到就完成了。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可否认,凌容这幅熟悉的模样让我的心踏实不少。
凌容捏诀破阵,在封印大阵上开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
这一看就是另辟出来的小阵,凌容修剑,时隔十年后,阵法却用得出神入化,有了之前的经验,我已不再过于惊讶。
凌容牵着我的手穿过去后,阵法便恢复了原状。
外面与十年前相比并无什么大的变化。
毕竟地处偏僻,少有人至。
凌容御起剑,向妄断山方向飞去。
一路上相安无事,眼看着到山门下了,一群不速之客出现。
领头的是个长须老者,此人我认得,青云宗一个小长老。
说起来师父之前还是青云宗的人,后来才搬到妄断山。
那长老见到来人,眼中闪着精光质问道:“来者何人?”
那架势倒俨然像极了妄断山是他的地盘。
凌容御剑落地将我护到身后,眉目冷厉道:“散修而已,阁下何人?”
那长须老头冷笑一声:“呵,散修?四大门派弟子日夜把守于此,除了凌容那个魔头再无其他人涉足此地,你一介散修来这妄断山作甚?”
凌容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还是找了个理由:“途径此地,好奇罢了。”
这不像凌容。
他一向厌恶四大门派,称其为伪君子,凌容又是个随性惯了的,往日里遇见虽不至于喊打喊杀,但也少不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待。
以他如今的实力,眼前这一撮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被人堵在家门前有家不能回,他却肯耐着性子与之周旋。
事实上,从他开始说要布隐匿阵我就觉得有些异常,但尚可理解,毕竟修真界人数众多且颇认死理,真被缠上了也是麻烦。
这点从凌容当年修为浅薄时被追的不得不带着我的尸体东躲西藏,以及十年后妄断山下仍旧有人驻守这两件事上可以窥见一二。
我抬眼看向这个稳稳当当把我遮住的背影。
我不知道这十年凌容经历了什么,但他不再冲动,不再莽撞,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权衡利弊。
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凌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照顾的小师弟,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看着凌容那一头墨发从他宽厚的肩膀上顺垂而下,几根发丝被微风拂起,在我脸颊边上打转,那种若即若离像极了凌容现在给我的感觉。
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事实上从我醒来到现在心底一直感到不安。
但此刻这个背影让我踏实,就再信他一次吧,我对自己说。
思想上的松懈和妥协反映到了肢体上,我放任自己把额头抵上他的脊背,凌容那瞬间僵了一下,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
我仗着有凌容在便肆无忌惮神游,但不代表对面的老头会将我俩的突然造访轻轻揭过:“好奇?哼!怕是与魔族有染吧。”
话音刚落便抽剑攻上来,他四周那些弟子们也纷纷举剑欲刺。
凌容把他的剑往我身前一甩,冷厉道:“保护好师兄。”
说完便飞身而去。
我这才意识到那句话是跟他的剑说的,竟是已经生出剑灵了吗?
那把冰蓝色的剑果然滴溜溜转了一圈后横在了我面前。
我抬手想握住那把剑,它轻轻挣脱了,却跑到我手心底下蹭了蹭。
接着又恢复了横在我身前的模样,俨然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觉着有些新奇,剑修都道剑随主人,可那是说的剑意,而剑灵自古少有,也会像主人吗?
我没再逗那把剑,抬头看向凌容,我虽然不担心他的实力,但对方毕竟人多,况且他还把剑留给了我。
只见凌容纵身飞去跟青云宗打头的长老交上了手。
那长老用的剑法是很正宗的青云九式,想当初还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在青云宗时创立的剑法。
哪怕手中没有剑,破这个剑法对凌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早已将此剑法烂熟于心。
但凌容只跟他过了不到五招便退了回来。
那长老却是摇摇晃晃,最后咣的一声躺下不动了。
凌容退回我身边,把剑又拿回手里,那边小弟子们还一头雾水搞不清怎么回事呢。
凌容嗤笑道:“呵,也不过如此。”
那群人方如梦初醒般地去查看他们长老的状况,一群弟子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地忙活,有的还不忘抽空回身骂两句魔族走狗之类。
我拽拽凌容的袖子:“你干了什么?”
凌容对着我就又一副春暖花开的模样了,同时不忘给我们加了一道静音符咒:“我就是给那小老儿画了梦魂阵而已,不过要是没人破的话,他得这样维持三个月。”
我无奈:“那你的阵他们青云宗有人能破吗?”
凌容就笑了,这笑容我非常熟悉,他小时候只要一干坏事就这么笑:“当然没有啦,我的阵除了师兄谁来都破不了。”
“还记得师父的教诲吗,不会出事?”
凌容便信誓旦旦:“当然记得,师兄日日都要念叨,我又哪会忘记呢?师兄尽管宽心就是。”
这混小子。
凌容有分寸,这班人虽讨厌,但罪不至死,况且他们对苍生也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无。
我抬手想拍他后脑勺,结果因为身高差距太大,行动起来有些费力,便打算放弃。
但凌容是谁啊,就没见过比他更机灵的,这小子主动矮下身子把脑袋往我手心里放,我于是没忍下心,摸了摸他的头。
倒当真是跟他那把剑一模一样。
刚想问凌容剑灵唤作何名,青云宗那边的弟子也反应过来了,仗着人多势众要找我们讨要说法。
打头的是个年青弟子:“你这魔族走狗,究竟将我师父怎么了,快把我师父治好,不然青云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们倒也不傻,能五招放倒他们长老,即便人多也没用,所以只是叫嚣。
凌容对他们耐心有限:“趁现在赶紧抬你们长老走,回去得早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我默默看他表演不说话,凌容现在心情很好,我能感觉到。
看他耍小孩子把戏,我也很开心,开心到想亲一下眼前这个生动张扬的凌容,于是我说:“凌容,我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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