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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万人坑,埋骨地

铁姨那声“留下命”的咆哮还在湿冷的空气中震颤,像一头受伤巨兽的怒吼,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尾音。万人坑垃圾场特有的、混杂着铁锈、腐烂有机物和劣质冷却液的恶臭,被冰冷的雨水浇淋,蒸腾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雾气。

“安全屋!这边!”小杰瘦小的身影像只机敏的耗子,在堆积如山的废弃义体和扭曲金属管道间快速穿行。他回头焦急地催促着,雨水顺着他破旧的兜帽往下淌。

我抱着怀里冰冷的“圣经”盒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残留的精神冲击反噬和记忆剥离后的巨大空洞感,像两把钝锯在来回拉扯我的神经。左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神经接口的位置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怀里这个装着妹妹最后希望的金属盒子,此刻重得如同山岳,冰冷的棱角硌着我的肋骨。

阿尘在我旁边,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迹被雨水冲淡了些,但眼神里的急切丝毫未减。沈砚和江屿跟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微妙的距离,气氛沉默而紧绷。沈砚的制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锈迹斑斑、如同怪兽骨架般的垃圾山。江屿则显得有些踉跄,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那个闪烁红光的黑色方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时不时压抑地咳两声,嘴角又渗出血丝。

“快!就前面那个报废的‘泰坦级’运输舰残骸!”小杰指着不远处一个半埋在垃圾堆里、如同小山般的巨大金属轮廓喊道。那艘早已失去昔日荣光的巨型运输舰,锈蚀的船体上爬满了粗大的藤蔓状冷却管和废弃线缆,船腹被强行切开一个大洞,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成了铁姨地盘里一个相对隐蔽的据点。

就在我们离那黑黢黢的洞口还有十几米远时——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意志,如同深海中弥漫的墨汁,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万人坑!

雨点砸在钢铁上的声音仿佛瞬间被隔绝。空气凝固了。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不是物理上的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威压,冰冷、宏大、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所有铁爪帮成员的脚步瞬间僵住!连那些在垃圾山高处警戒、操控着简陋防御炮台的帮众,动作都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如同被冻僵的木偶。小杰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恐地望向堡垒方向。

“织…织梦者!”阿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刚才受伤时还要难看,“她…她来了!在堡垒那边!”

织梦者!数据修女的首领!那个能将恐惧编织成现实、将意识拖入永恒噩梦的女人!她甚至不需要亲临战场,她的精神意志本身就是最恐怖的武器!

“操!”铁姨的咆哮如同炸雷,猛地从堡垒方向传来,穿透了那粘稠的精神威压。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撞击声!显然,铁姨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那巨大的机械爪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束缚!

“老大!”独眼男人嘶吼着,带着几个精锐帮众就要往回冲。

“站住!”铁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狂暴,“按计划!守好你们的点!老娘死不了!”她的怒吼中夹杂着金属撕裂的噪音,显然对抗得极其艰难。

“妈的!”江屿低骂一声,手中的黑色方块红光爆闪,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几乎要溢出屏幕。他脸色更加惨白,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沈砚一把扶住胳膊。沈砚的手很稳,但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她在尝试构建大型精神场域!覆盖整个万人坑!”江屿急促地说道,手指在方块上按出残影,试图干扰,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干扰器功率不够…她的精神力源太强了!咳…”他又咳出一小口血,染红了沈砚的黑色制服袖口。

沈砚眉头紧锁,扶住江屿的手并未松开,目光却死死盯向堡垒的方向。他知道,铁姨在为他们争取时间。安全屋近在咫尺!

“走!”我咬着牙,强行压下左眼的剧痛和脑中翻腾的眩晕感,抱着盒子,踉跄着冲向那艘报废运输舰腹部的破口。阿尘和小杰紧跟其后。

就在我们即将冲入那相对安全的黑暗洞口时——

嗡!!!

那股冰冷粘稠的精神威压骤然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压迫,而是如同无数冰冷的、滑腻的触手,猛地缠绕上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旋转!

轰隆的垃圾粉碎塔声音消失了。

冰冷的雨水触感消失了。

万人坑令人作呕的气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冰冷的、刺眼的无影灯光!

是浓烈到窒息的消毒水味道!

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脆响!

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仪器嗡鸣!

还有…妹妹凌溪那压抑的、小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不!别动她!冲我来!剥离我!我来!让我来!”我听到自己凄厉的嘶喊在空旷冰冷的实验舱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愤怒。

视野晃动,模糊的视线聚焦在旁边的金属台上。凌溪小小的身体被束缚带死死捆住,剧烈地扭动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她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睛因为恐惧瞪得极大,嘴巴被某种装置捂住,只能发出模糊的、令人心碎的“呜呜”声。

“溪…溪…”我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哭腔。

冰冷的机械臂带着闪烁寒光的巨大针头,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移向我的太阳穴…

“目标明确,071号自愿承担核心剥离负荷。锁定目标,准备执行。”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再次宣判!

不!不!不要!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冰冷的汗水浸透了我并不存在的实验服。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被牢牢禁锢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看着妹妹受苦!

【身份剥离…注入…】

【072号…稳定锚点…】

【代价…记忆…】

冰冷的提示音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烁,与眼前的幻象交织重叠!左眼的神经接口像是要烧起来!剧痛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呃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地发出凄厉的惨叫,抱着盒子的手猛地松开!身体向后倒去!怀里的“圣经”盒子脱手飞出!

“蚀骨!”

“小心!”

阿尘和小杰的惊呼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盒子即将砸落在地的瞬间,一只沾着泥水和油污的手,猛地从旁边探出,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它!

是江屿!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沈砚的搀扶,冲了过来!他抓住盒子的手在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眼神却异常锐利,死死盯着我:“蚀骨!醒醒!是幻境!织梦者的把戏!”

幻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左眼的剧痛和芯片里冰冷的记录碎片瞬间变得无比清晰!072号…稳定锚点…凌溪还在等我!

“妈的!”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幻象的粘稠感!眼前的实验舱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晃动、龟裂!

“呃!”我闷哼一声,强行站稳,一把夺回江屿手里的盒子!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刚才被刮出的那道浅浅裂痕,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痛苦和狂暴的咆哮,猛地从堡垒方向炸响!如同受伤巨龙的怒吼,瞬间撕裂了那粘稠的精神幻境!

是铁姨!

只见堡垒高处,铁姨那巨大的身影如同魔神般矗立!她仅存的左眼一片血红,充满了狂暴的凶戾!她那只巨大的、无坚不摧的机械爪,此刻竟然高高举起,然后——

轰!!!

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向她自己的右肩!

那里,连接着巨大机械爪的神经接口位置!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断裂和某种生物组织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鲜血混合着淡蓝色的冷却液,如同喷泉般从她肩部断裂的接口处狂飙而出!染红了半边身体和冰冷的机械臂!

“呃啊啊啊——!”铁姨发出野兽般的痛嚎!那剧痛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猛烈,如同最狂暴的电流,瞬间冲垮了织梦者精心编织的幻境枷锁!

笼罩整个万人坑的冰冷粘稠感,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

雨声、风声、垃圾粉碎塔的轰鸣声、铁爪帮成员粗重的喘息声…瞬间灌入耳中!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脸上!

幻境,破了!

铁姨用自残带来的、超越极限的剧痛,强行斩断了织梦者的精神枷锁!

“老大!”独眼男人和所有铁爪帮成员目眦欲裂,发出悲愤的嘶吼!

铁姨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剧烈摇晃,右肩断裂处血肉模糊,机械爪无力地垂落下来,液压杆发出不正常的嘶鸣。她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堡垒外某个方向,那里,一个穿着华丽深紫色修女长袍、脸上覆盖着半张精致银色面具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雨幕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精神力场波纹。

织梦者!她终于现身了!

铁姨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对着那个悬浮的身影,发出了混合着痛楚和极致凶暴的怒吼,声音通过机械扩音器传遍整个万人坑:

“贱人!想玩阴的?!有种下来!老娘用这只爪子!把你和你那些假仁假义的修女婊子…一个!一个!捏成肉泥!塞进粉碎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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