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姨那混合着血肉与金属的咆哮，裹挟着剧痛和狂暴，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万人坑上空炸开！彻底撕碎了织梦者编织的精神牢笼，也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老大——！”独眼男人和铁爪帮的嘶吼带着泣血的悲愤，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们像一群被彻底激怒的鬣狗，操起手边一切能当武器的东西——扳手、切割枪、甚至从垃圾堆里扯出来的半截合金钢梁——疯狂地扑向那些被铁姨自残破幻短暂震慑住的数据修女！
“走！快走！”阿尘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用力推了我一把。她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堡垒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和铁爪帮的怒吼厮杀声，如同地狱的伴奏曲。
安全屋！那艘“泰坦级”运输舰腹部的破口就在眼前！黑洞洞的，像一张巨兽的嘴。
“江屿！”沈砚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鬼魅。在铁姨自残破幻的瞬间，他已经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一手架起踉跄的江屿，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我因为剧痛和冲击而有些脱力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把我提了起来！
“进去！”他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腥气和硝烟味灌入鼻腔。我被沈砚几乎是拖着，踉跄着冲进了运输舰腹部的破口。脚下是倾斜、湿滑、布满锈蚀和油污的金属甲板。黑暗瞬间吞噬了我们，只有破口处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远处爆炸的火光，勾勒出内部巨大、空旷、如同钢铁墓穴般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的机油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气息。
砰！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是阿尘和小杰也冲了进来。小杰立刻手脚麻利地摸索着，推动一扇厚重、布满锈迹和弹痕的舱门，“嘎吱嘎吱”地艰难合拢，最后“哐当”一声彻底锁死！将外面的厮杀声、爆炸声和冰冷的雨水暂时隔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舱内几个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金属船体因为远处爆炸传来的、沉闷的震动嗡鸣。水滴从破损的管道和船体接缝处滴落，敲打在金属板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嘀嗒”声，更添几分死寂。
“呃…咳咳…”江屿被沈砚放开，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溅在沾满油污的工装上。他手里的黑色方块屏幕光芒黯淡，边缘甚至冒起一丝微弱的青烟。他脸色惨白得像纸，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圣经”盒子。
“妈的…干扰器…过载了…”他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织梦者…那贱人…精神力场…太邪门…”
沈砚没有看江屿，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视着这个临时安全屋的环境。巨大的舱室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蒙尘的集装箱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破烂设备，角落里甚至有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柴油发电机。他确认没有明显的威胁，才将目光落回我身上，最后定格在我死死抱着的金属盒子上。
“东西怎么样？”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指的是盒子，更是里面的芯片。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怀里的“圣经”盒子冰冷依旧，但刚才混乱中，外壳上那道被刮出的浅浅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旁边一个相对平整、布满灰尘的金属工作台上。
借着破口处透进来的微光，能更清晰地看到那道裂痕。它斜斜地贯穿了盒子的一角，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下面更深的金属层。阿尘扑到台边，手指颤抖着抚过那道裂痕，脸色煞白：“这…这裂痕…会不会影响到里面的…”
“先打开看看！”江屿挣扎着站起来，凑到台边，声音急促，“妈的…别是核心储存区受损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尘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她伸出双手，按在盒子两侧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生物电流感应装置。她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神。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如同展开的书页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盒子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复杂电路或存储介质，而是一块镶嵌在缓冲凝胶中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的晶体芯片。芯片内部，有极其细微的银色光点如同星辰般缓缓流转。它看起来脆弱而神秘。
然而，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正从盒子外壳的破损处延伸下来，如同丑陋的伤疤，斜斜地贯穿了那块晶体的…核心区域！
芯片…裂了！
“不…！”阿尘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的悲鸣，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耗费巨大代价、甚至可能牺牲生命才带出来的希望，竟然…
小杰也倒吸一口凉气，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江屿死死盯着那道裂痕，苍白的脸上肌肉抽搐：“操蛋…核心数据区…这他妈…”
沈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锐利得能穿透金属。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凝重。
死寂。只有水滴“嘀嗒”的声音，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了上来，几乎要将这艘破船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我，伸出了手。我的手上还沾着泥污、血渍和雨水，指尖因为刚才的剧痛和精神反噬还在微微颤抖。但我很稳。我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那块带着裂痕的晶体芯片上。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脉动感。
左眼深处，那植入神经接口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刺痛！不是剧痛，更像是一种被微弱电流刺激的麻痒和…呼唤？
【检测到…加密神经波动…】
【频率匹配…071号…】
【深层记忆数据…请求接入…】
冰冷的提示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阿尘，”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你说…需要特定的神经波动才能解开？比如…我的‘剥离’能力？”
阿尘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对！‘告解密钥’！它锁死了核心数据，只有匹配的精神频率，也就是类似你‘剥离’时的那种神经波动共振，才能无损解开！强行读取或者物理损伤都会触发自毁！现在…”她看着那道裂痕，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不知道还能不能…”
“那就试试。”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凌溪的脸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要再付出一块记忆的代价，我也要试！
“蚀骨！你疯了？！”江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冷而用力，带着血污，“你刚硬吃了两道精神冲击！脑子都快被搅成浆糊了！再用那邪门能力？你想把自己搞成白痴吗？！”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丝恐惧？
沈砚也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风险太大。芯片已损，强行读取可能…”
“没有别的选择！”我甩开江屿的手，眼神扫过他们，“铁姨在外面用命给我们拖时间！等织梦者清掉铁爪帮，下一个就是我们！等不起！”我的目光最后落在阿尘脸上，“告诉我接入点！”
阿尘看着我眼中那不容动摇的火焰，咬了咬牙，指向芯片表面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晶点：“这里！集中你的精神…就像你‘剥离’时那样…”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不再犹豫，不再去想可能的代价。我将指尖，稳稳地按在那个细微的晶点上！
同时，精神高度集中，强行调动起那刚刚被重创、如同破碎蛛网般脆弱不堪的神经！回忆着每一次发动“身份剥离”时那种独特的、将精神拧成一股、探入未知的奇异感觉！
【神经波动对接中…】
【频率匹配…71.3%…】
【警告：目标载体严重受损…数据流不稳定…】
【强制接入…】
嗡——！
一股远比之前读取骨蝶芯片时更混乱、更狂暴、也更破碎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泥石流，猛地冲进了我的大脑！
不是连贯的画面或声音！是无数破碎的、扭曲的、闪烁的残影！是尖锐的噪音碎片！是冰冷的、断断续续的实验日志文字！它们像高速旋转的刀片，疯狂地切割着我的意识！
【072号…转移…】
【坐标…记忆银行…核心…B…7…】
【数据…稳定锚点…负荷…过载…】
【销毁程序…启动…倒计时…】
【…阻止…必须…】
【…姐姐…】
凌溪！是凌溪的声音！虽然微弱、扭曲，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但那一声“姐姐”的呼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洪流！
我看到了！在无数破碎的残影中，一张模糊的、苍白的、属于凌溪的小脸一闪而过！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嘴巴张开，似乎在无声地呐喊！她的身体被浸泡在某种泛着幽蓝光芒的粘稠液体中，无数细密的管线连接着她的头部和身体，通向上方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大脑般的复杂装置——宙斯核心！
她的位置！记忆银行！核心实验室！B7区！
坐标！虽然依旧残缺（B7后面似乎还有字符，但被裂痕干扰了），但最关键的部分抓住了！
“记忆银行…核心…B7！”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精神的剧烈冲击而扭曲变形！
【警告：载体崩溃加速！】
【强制中断…】
噗！
左眼猛地一热！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视野彻底被猩红覆盖！脑子里那无数疯狂切割的残影和噪音瞬间达到了顶峰！然后——如同绷断的琴弦！
【剥离完成…随机记忆剥离中…】
【剥离内容：“妈妈煮的玉米粥的味道”及相关记忆片段（深度抹除）】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彻底的冰冷空洞感，如同宇宙深寒，瞬间吞噬了我！刚才只是模糊地忘记味道，现在…关于妈妈煮玉米粥的一切！她站在灶台前的身影？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蒸汽氤氲中她温柔的笑脸？还有…那曾经温暖了我整个童年的、独属于妈妈的味道？所有的一切！连同之前残留的那一点点模糊印象！瞬间被彻底抹除！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过！
为什么…又是妈妈？！为什么偏偏是妈妈？！
“呃…！”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悲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倒去！怀里的“圣经”盒子脱手滑落，掉在冰冷的甲板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那块带着裂痕的晶体芯片，从展开的盒子里滚落出来，表面的银色光点急速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蚀骨！”
“姐姐！”
阿尘和小杰的惊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在向后倒去的过程中，视线模糊地扫过滚落在甲板上的芯片。就在它光芒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投影，如同回光返照般，从芯片裂痕处投射出来，映在布满锈迹和油污的舱壁上！
那是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背影。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控制台前，手似乎按在某个红色的按钮上。控制台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几个冰冷的红色大字：
【072号销毁程序 - 启动 - 倒计时：71:59:59】
71小时59分59秒！
销毁程序！已经启动了！
紧接着，那个背影似乎有所察觉，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虽然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侧影，但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他耳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似乎有一个很小的、形状奇特的金属植入体轮廓！
下一秒，投影彻底消散。芯片如同死物，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甲板上。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某个坚硬的金属箱子上，剧痛传来，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意识沉沦前，只有芯片上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和那个模糊背影耳后的金属轮廓，死死烙印在最后一点清醒的感知里。
以及，灵魂深处，那片关于妈妈味道的、永恒的、冰冷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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