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它缠上了。”
“它在哭,殿下你听见了吗?”
“它又在哭!”
“为什么要哭?”
“不要再哭了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爆响炸开。
硝烟里血肉横飞。
李观玉骤然惊醒,大汗淋漓。
砰、砰、砰。
撞击声传入耳畔,抬眼才发现是窗子不知何时开了。
她赤足下床,抽出屉里的火折子,吹开。
一丝火光跳跃出来,照亮她的眉眼。
清瘦冷俏,疏离寂寞。
她静坐良久,直到天色破晓,府外传来马蹄踢踏声。
……
紫宸殿中。
赤黄衣袖将一纸奏折摔下御阶。
文臣武将齐齐下跪,不敢出声。
“邪神降世?”
李弘景高坐帝位,视线缓扫群臣。
昨夜,用来开春祭祖祈福的月船舱门被挤破,数百具尸体涌出,吓得百姓四散而逃,因踩踏又伤了几十个。
“邪神降世、天子无道”之言飞速流传,京中人人自危。
“陛下,非是臣等相信,只是百姓愚钝,受奸人蛊惑,口称……”
工部侍郎噤声。
“说什么?”李弘景冷冷问。
工部侍郎垂下头去,小心翼翼回答:“口称……天子无道,当以祭天罪己。”
李弘景不怒反笑,意味深长:“那卿等以为如何?”
工部侍郎磕头:“自是愚民胡言乱语!可如今人心惶惶。陛下不如提前祭祖,为天下祈福,也好暂安民心。”
李弘景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眼珠转了两圈,连忙上前斥道:“荒唐!开春祭祖乃是先帝定下的规矩,怎可随意变动?”
“如今最要紧是安抚民心。自先帝下诏灭佛,民间邪神四起,奸佞之辈利用百姓对抗朝廷,此类事屡屡发生。如今京中发生大案,暗处的奸佞必然会借机生事!”
“更改祖制岂不是更顺应贼人的奸计?万一贼人就是要逼陛下出宫祭祖,趁机谋反,谁又能担此重责?”
“你当金吾卫是什么?”
“金吾卫日夜看守月船,还不是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
“够了!”李弘景怒喝。
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
李弘景余怒未消:“邪神乱教祸害朝纲多年,如今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数百,尔等还要朕罪己祭天?那下一次,是不是要朕自裁谢罪!”
众臣跪地俯首:“陛下息怒——”
“陛下,微臣有一言。”
方才一直未出声的刑部侍郎谢宣柳忽然开口。
李弘景:“说。”
谢宣柳道:“民间信奉数无胜数,如东海沿岸百姓信仰水神,北山一带信仰雪神,更有姻仙、床头神等等,本是百姓心向平安顺遂之事,无伤国朝。”
“先帝时下诏严管寺庙,灭杀假佛,也是因信佛者诸多,有贼人冒充僧尼躲避刑律、坑害百姓。”
“如今,僧尼一道,贼人已无机可乘,便转而利用民间传说、信仰谋利,因此有了邪神乱教之说,只是相较假僧尼之辈,更为险恶狡诈、行事残忍。非要雷霆手段才能制止。”
“陛下不若效仿先帝,于大理寺、刑部、金吾卫中择人,立察祀台,即日起专司民间邪神乱教之事,洗清奸佞,庇佑百姓。”
谢宣柳说完,朝臣低声议论。
这样凶险的差事,谁愿意做?谁能做?
谁能镇得住三省六部与各州地方官,调动各方来解决此事?
邪神乱教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谁又有胆量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弘景静默须臾,吩咐:“袁不圆,召毓王入宫议事。”
言罢,他便起身离去。
众臣哗然一片。
“毓王当年阵前谋反,害死先帝,怎可复用?”
“陛下没有褫夺她的王位,只是将她囚于府中,已是无上恩赐。如今竟然要起用她,难不成陛下还是舍不掉兄妹之情?”
“毕竟,毓王的父母都是为了救陛下而死,陛下与毓王自幼相伴长大,多少次生死相依,哪里能轻易舍得?”
“诸位不觉得,也只有毓王能做这件事?”
她本就是煞神,镇压这些小鬼,最合适不过。
“可是……”
有人低声私语。
“毓王不是命不久矣了么?”
袁不圆拨开闲言碎语,一路滚到毓王府。
刚踏入书房,他就被浓重的药味熏出来。
他捏着鼻子,尖声:“殿下!殿下!”
忽有一抹清幽兰香中和了苦味。
李观玉披着一件浅青宽袖袍,手执经卷,散发素面。
她垂眸看着长宽高相等、白白胖胖的老宦官:“何事?”
袁不圆用指尖抹去汗珠子,挤眉弄眼:“殿下,您熬到头啦!”
李观玉斜靠门边:“要砍头了?”
袁不圆轻打自己的嘴:“呸呸呸,殿下,您有大福,陛下要召您进宫议事,应该要放您出府,重新入朝!”
李观玉回身往里走。
袁不圆赶紧跟上:“殿下,赶紧收拾收拾,跟咱家进宫去呀。”
她坐回书案边,执笔抄经:“请回禀陛下,罪臣犯下弥天大错,承蒙圣恩苟活至今。体内沉疴渐重,身如残废,只愿在府内为陛下抄经祈福,以终余年。”
袁不圆急得转了几圈,最后跪在她身旁,小声道:“这次的事儿非同小可。祈福月船内一夜间塞满数百具尸体,最诡异是——这些尸体,都被吸干了血。”
李观玉笔尖一顿。
袁不圆紧紧盯着她:“殿下,当年那水鬼,不正是……”
只一瞬间,同袍的面孔闪过眼前。
“李观玉,你与贼军勾结,谋逆弑君,罪证确凿,还有何狡辩!”
“不是我,是水鬼——”
“荒谬!何来水鬼之说!数百位将士,为何只有你回来了?!”
“是你蛊惑先帝御驾亲征,是你非要带兵绕道进山,是你害死了他们!”
“不是我……不是……”
“殿下!”侍女张妙端快步上前,摇晃她。
李观玉猛然清醒,面色发白,手指都在颤抖,脊背湿冷一片。
张妙端怒瞪袁不圆:“袁公公!谁让你提那件事?赶快出去!”
袁不圆欲哭无泪:“殿下,老奴不好回去交差啊。”
李观玉按住还要发火的张妙端,缓了缓:“请公公稍等,我收拾一番,与你进宫。”
袁不圆喜道:“哎!好!”
一个时辰后。
李观玉被引入御书房。
李弘景手执书卷,抬眼与她对视。
一瞬好比十年,两人眸中情绪复杂万千,最后各自挪开目光。
李观玉上前跪拜:“罪臣李观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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