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毗邻西域,商贾云集,龙蛇混杂。既是镇西侯府影响力渗透的重镇,也是各方势力交织、情报流转的枢纽。
悦来客栈,青州城内最繁华地段的百年老店,天字号上房内。
玄蛛副统领赵蠡,一身不起眼的富商打扮,负手立于窗前,俯瞰着楼下街道熙攘的人流。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偶尔闪过的一丝阴鸷,暴露了他绝非寻常商贾的本质。
“消息确认了?”赵蠡并未回头,声音低沉沙哑。
身后阴影中,一名作伙计打扮的精悍男子躬身回道:“回大人,确认了。线人回报,半月前,确实有一对主仆模样的男子带着一个婴孩入住过城西的‘平安驿栈’,形貌特征与目标极为吻合。那男子深居简出,但气度不凡,仆从身手矫健,婴孩约莫半岁大小。”
“平安驿栈……”赵蠡指尖轻轻敲击窗棂,“查过他们的去向了吗?”
“查过了,只住了两日便离开,方向是往西,似乎是往西域而去。但出了青州地界,线索就断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跟丢了?”赵蠡声音微冷。
那男子头垂得更低:“对方反追踪能力极强,而且……似乎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干扰,抹去痕迹。”
另一股势力?赵蠡眼中精光一闪。是镇西侯府的人?还是……天外天的余孽?
他奉三皇子密令,前来青州,明面上是巡查边境商贸,实则是为了核实一个惊人的情报——销声匿迹多年的天外天少主叶鼎之,很可能并未死,而是化名叶云,隐匿于镇西侯府中,甚至与那位体弱多病的小公子百里东君关系匪浅,并育有一子!
若此事为真,其牵扯之大,足以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镇西侯府勾结魔教余孽,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三皇子若能抓住这个把柄,不仅能重创与镇西侯府交好的太子一系,更能借此将百里家的兵权纳入囊中。
然而,此事千系重大,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发难,打草惊蛇不说,更可能引火烧身。因此,三皇子给他的指令是:暗中查证,拿到铁证。
“那个婴孩,是关键。”赵蠡缓缓道,“若能确认其血脉……叶鼎之和百里东君,便无所遁形。”
他转过身,看向阴影中的下属:“让我们在镇西侯府内部的‘眼睛’动起来,想办法确认那孩子的存在,最好……能拿到一些‘凭证’。”
所谓凭证,自然是指能证明血缘之物,比如……毛发、血液。
下属心中一凛,知道此事风险极大,但不敢违逆,硬着头皮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记住,宁可无功,不可暴露。”赵蠡冷声警告,“镇西侯府不是寻常地方,百里成风那只老狐狸,更不是易与之辈。”
“属下明白。”
下属悄然退去,房间内只剩下赵蠡一人。他再次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越了重重楼宇,落在了西方那座巍峨的侯府之上。
“叶鼎之……百里东君……”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笑意。
无论你们藏得多深,只要留下痕迹,就休想逃脱玄蛛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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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侯府,看似平静如常。
叶安世近日愈发活泼好动,已能熟练地翻身,偶尔还能靠着东西坐上一小会儿,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索欲。百里东君怕他磕碰,便将内室铺上了厚厚的绒毯,任由他在上面翻滚玩耍。
这日,一名负责浆洗的下等仆妇,端着洗净晾干的婴儿衣物,送往内院。她低着头,步履匆匆,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飞快地扫过四周。
行至回廊拐角,与另一名端着点心的丫鬟擦肩而过。两人身形交错的一刹那,极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话语声响起:
“目标常在午后于东暖阁小憩,仅一奶娘在旁。”
“伺机取发,若不易,退而求次,沾染口涎或常用之物亦可。”
“明白。”
话语声落,两人已各自走远,仿佛只是寻常的相遇。
半个时辰后,东暖阁内。
叶安世刚喝了奶,正被奶娘抱着轻轻拍着奶嗝,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阳光透过窗棂,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更添倦意。
奶娘将他小心地放入铺着软缎的摇篮里,轻轻摇晃着,哼着柔和的眠歌。
先前那名浆洗仆妇,端着几件需要熨烫的小衣,低着头走了进来。
“张嬷嬷,这几件小少爷的贴身衣物,需得仔细熨过才好。”仆妇声音恭敬。
奶娘张嬷嬷抬眼看了看,见是熟面孔,便点了点头:“放那边吧,我待会儿便熨。”
“是。”仆妇应着,将衣物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动作看似麻利,目光却飞快地瞥向摇篮。见叶安世似乎已经睡熟,小脑袋偏向一侧,几缕细软的黑发贴在额角。
她心跳微微加速,假装整理矮几上的衣物,身体不着痕迹地向摇篮靠近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指间,一抹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冷光一闪而逝。那是一枚特制的、带有细小倒钩的薄片。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及叶安世发丝的刹那——
“你在做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自身后响起。
仆妇浑身剧震,猛地回头,只见叶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刺而来!那眼神中的寒意与威压,几乎让她瞬间窒息!
“叶……叶先生……”仆妇脸色煞白,手一抖,那枚薄片险些掉落,被她死死攥住掌心,强自镇定道,“奴婢……奴婢只是来送熨烫的衣物……”
叶云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他看也未看那仆妇,径直走到摇篮边,俯身检查了一下熟睡的叶安世,见他无恙,周身那股恐怖的杀气才略微收敛,但眼神依旧冷得骇人。
他转向那浑身筛糠般的仆妇,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东西,交出来。”
仆妇还想狡辩,但对上叶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勇气瞬间溃散。她颤抖着,摊开手掌,那枚带着细小倒钩的薄片赫然在目。
张嬷嬷此刻也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叶先生恕罪!老奴失察!老奴……”
叶云没有理会她,拈起那枚薄片,指尖微一用力,薄片化为齑粉。
“谁指使你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力量。
仆妇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是……是外面的人……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取……取小少爷的头发……奴婢鬼迷心窍……求先生饶命啊!”
叶云眼中寒光暴涨!
果然!他们的目标,真的是安世!
他不再多看那仆妇一眼,对外面沉声道:“来人!”
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应声而入。
“拖下去,仔细审问。”叶云命令道,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问出幕后主使,以及府中还有多少他们的眼线!”
“是!”
护卫利落地将瘫软的仆妇拖走。
叶云站在原地,看着摇篮中浑然不知危险、睡得香甜的儿子,胸中翻涌着滔天怒焰。
玄蛛……三皇子……
他们竟真的将手伸到了安世身上!
他缓缓握紧双拳,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原本还想暂且隐忍,查明对方全部计划。如今看来,有些人,不给点血的教训,是不会懂得收敛的。
风,自青萍之末而起,已吹至庭前,掀动了侯府看似平静的帘幕。
叶云的眼神,重归那片尸山血海般的冰冷与决绝。
有些底线,不容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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