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砚辞,我也与你同去。城中人多眼杂,你独自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沈南初抱着剑,站在一旁。
温砚辞轻笑着点头:"也好,正好缺个帮手提东西。"
"我也去。"一直静立一旁的玄惑突然开口。
沈南初立即横眉冷对:"你凑什么热闹?"
玄惑对沈南初的质问置若罔闻,只是定定地望着温砚辞。
温砚辞沉吟片刻,终是颔首:"也好。你体内余毒未清,若独自留在此处毒发,确实危险。"
"哼!"沈南初重重地甩袖,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最前面,背影都透着怒气。
玄惑目送他走远,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未出鞘,却隐隐透着一股森寒之气,仿佛连周遭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温砚辞眸光一凝,压低声音道:"你拿它作甚?八大派的人正在城中搜查,这剑太扎眼。"
玄惑手指抚过剑鞘上暗刻的纹路,语气平淡:"裹层白布便是。"见温砚辞仍蹙着眉,又补了一句,"既带着,自有它的用处。"
温砚辞望了眼他苍白却执拗的侧脸,终是轻叹:"行吧。"伸手接过黑剑,从行囊里抽出一匹素白棉布,层层缠绕起来。布帛覆盖下,剑身的杀气似乎被暂时封印,唯余玄惑眼底一抹深不见底的暗色。
正午时分,三人抵达城中。
街市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温砚辞看了眼天色,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寻个地方用膳吧。"说着,他轻轻拉了拉沈南初的衣袖,"别生气了,南初。"
"谁生气了?"沈南初别过脸去,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三人最终选了一家名为"醉仙楼"的客栈。刚踏入店内,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位客官里边请!楼上雅座清净,可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菜?"
温砚辞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桌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沈南初抱着胳膊坐在对面。
"三位要用些什么?"小二殷勤地问道。
"来一份清蒸鲈鱼,一碟酱牛肉,再加几个时令小菜。"温砚辞点完菜,又特意嘱咐,"再来一壶桂花酿。"
店小二退下后,席间一时陷入沉默。玄惑静坐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却始终望向窗外,似乎被街上的某处景象所吸引,眸色深沉难测。
沈南初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砚辞,待会儿要去买些什么?"
"先给玄宗主添置几件衣裳,再采买些日常所需。"温砚辞替他斟了杯茶,语气温和。
"不必这般客套,唤我玄惑即可。"玄惑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眉头微蹙,"茶淡了。"
温砚辞一怔,有些迟疑:"这……不合礼数吧?"
玄惑不语,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突然提高了嗓门,声音粗犷而兴奋——
"听说了吗?玄阴宗那个大魔头玄惑,前些日子被八大派联手围剿,寡不敌众,重伤跳崖了!如今生死不明!"
"呵,那玄惑是何等人物?以一敌百的狠角色,整个武林都奈何不了他,区区跳崖就能要了他的命?依我看,他八成是借机遁走,寻一线生机!"
"可不是?如今八大派在这城中布下天罗地网,连崖底都派了人搜寻,就怕他死不透!"
沈南初和温砚辞神色同时一凝,而玄惑的手指也在杯沿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三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继续听着那几人的对话。
"听说不止八大派,其他邪教也蠢蠢欲动,想趁此机会吞并玄阴宗!"
"还是名门正派靠得住,八大派同气连枝,联手除魔卫道。不像那些邪教,内斗不休,终究难成气候!"
突然,一声极轻的嗤笑响起。
玄惑低垂着眼睫,唇角微扬,眼底尽是讥诮,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
邻桌那醉醺醺的汉子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指着玄惑吼道:"你大爷的!笑什么笑?找死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那醉汉摇摇晃晃地逼近,满身酒气,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玄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客栈里的嘈杂声骤然一静,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悄悄挪开座位,生怕被波及。
沈南初眉头一皱,手已按在剑柄上,冷声道:"这位兄台,不过是无心一笑,何必咄咄逼人?"
醉汉充耳不闻,仍指着玄惑叫嚣:"怎么,敢笑不敢认?装什么清高!"
玄惑依旧端坐,指尖轻轻敲了敲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找死!"醉汉怒极,猛地抄起邻桌的酒坛,朝玄惑狠狠砸去!
"电光火石间,玄惑连眼皮都未抬,只是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弹——
"啪!"
酒壶在半空中骤然炸裂,碎片四溅,酒水洒了一地。醉汉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他愣了一瞬,随即痛呼一声,踉跄后退。
"你、你使的什么妖法?!"醉汉惊恐地盯着玄惑,声音发颤。
玄惑这才缓缓抬眸,眼神冷如寒冰,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滚。"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让整个客栈的温度骤然降低。邻桌的江湖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人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玄惑颤声道:"他、他衣服上的纹路……是玄阴宗的……"
"玄阴宗?!"众人哗然,有人甚至已经拔出了兵器。
沈南初暗叫不好,低声道:"糟了,身份要暴露。"
温砚辞迅速扫视四周,发现客栈内已有不少人警觉地望过来,甚至有人悄悄退出去报信。他当机立断,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离开!"
三人在城中寻了处偏僻客栈落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陈设简陋,却胜在清净。窗外暮色渐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温砚辞将药箱搁在桌上,眉头微蹙:"是我疏忽了,竟忘了你衣袍上的暗纹。若早注意到,也不至于让你在醉香楼被人认出,平白遭了围攻。"
玄惑倚在窗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窗棂,道:"无妨。是我执意跟来,况且——"他眸光微冷,"我们早被人盯上了。"
沈南初抱剑靠在墙边,闻言挑眉:"难怪在醉香楼时,你一直盯着窗外。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
"那你还敢跟出来?"沈南初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玄惑侧过脸,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不把他们引出来解决,迟早会找到竹屋。"
温砚辞闻言抬头,与玄惑目光相接,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执意要带上那把剑。"
"什么剑?"沈南初疑惑道。
二人视线同时转向床榻——白布包裹的长剑静静横陈。沈南初大步上前,指尖触到粗粝的布帛:"我能打开看看?"
"随意。"玄惑语气平淡。
白布层层滑落,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渐渐显露。剑鞘古朴,暗纹如藤蔓缠绕,隐隐透出森然寒意。沈南初屈指轻弹剑身,竟闻铮然龙吟。
"玄兄,"他眼中闪过赞叹,"我早觉此剑不凡,可曾取名?"
"青冥。"
"好名字。"沈南初挽了个剑花,忽将剑锋倒转递向玄惑,"原来你跟出来是为护竹屋周全。既如此,若真动起手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玄惑眉梢微扬,烛火在他眼底跃动一瞬。
这时,屋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似是瓦片被踩裂的动静。
三人对视一眼,神色骤变。玄惑眸色一沉,起身抄起桌上的青冥剑,大步走向窗边。他侧首瞥向沈南初,声音冷冽:"你护好温神医。"
沈南初郑重点头,拍了拍胸脯:"放心,有我在!"
玄惑不再多言,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窗外,凌空一跃,稳稳落在屋顶之上。
"他上来了!"屋顶上,数十名身着各派服饰的弟子严阵以待,刀剑出鞘,寒光凛冽。他们死死盯着玄惑,眼中既有忌惮,又有贪婪——若能拿下玄惑,可是大功一件!
玄惑手持青冥剑,剑身通体漆黑,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剑指地面,衣袂翻飞,周身杀气凛然,宛如修罗临世。
"玄惑,你还敢上来?"一个虬髯大汉强作镇定地喝道,手中九环刀哗啦作响。
玄惑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一群宵小之辈,也配取我性命?"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在场众人脊背发凉。
"玄宗主,你好大的口气!"轩月派的白衣弟子气得目眦欲裂,手中长剑"铮"地出鞘,"今日我们八大派齐聚,定要你血债血偿!"
玄惑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青冥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幽冷的弧光:"一起上吧,别浪费本宗主的时间。"
三道身影应声暴起!
左侧长矛老者鹤发怒张,矛尖"嗤"地绽开三尺气芒,直锁玄惑喉间要穴;右侧双刀女子身若游蝶,鸳鸯刀划出连环冷月,封死所有退路;正面虬髯大汉的九环刀卷起风雷之势,刀背铜环震出摄魂魔音。
三寸!两寸!一寸!
青冥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玄惑身形微侧,一道弧形剑气呈新月状横扫而出。"铛——!"
震响声中,老者看着手中仅剩的长杆骇然变色,女子双刀寸寸断裂,大汉的九环刀竟被削去半截刀头,断口平滑如镜。
"八大派就教出这等废物?"玄惑振剑甩血,青冥剑锋掠过瓦片时,那些血珠突然化作赤色冰晶簌簌滚落。
他忽然偏头,剑锋反撩,"叮"地截住三枚泛着蓝光的透骨钉——钉尖距离他后心只有半寸!
青冥剑锋震颤出三重残影,三枚透骨钉尚未落地就被剑气绞成铁屑。玄惑广袖翻卷如黑云压城,剑尖所指处,檐角阴影里一个瘦削身影正鹞子翻身。那人腰间十二个暗器囊叮当碰撞,袖中机括连响,又是七枚透骨钉激射而来。
"青箫门的耗子。"玄惑长剑一挥,屋檐青瓦突然炸成百片,每片都裹着森然剑气。暗器高手急掷铁菩提格挡,却见玄惑剑锋轻颤,那些瓦砾竟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绕过所有暗器。
"噗噗噗"一串闷响,那人后背撞断栏杆坠落时,胸前已绽开十八朵血花。
"是青箫门的大弟子!"一名剑客失声惊呼,"他的透骨钉例无虚发,怎么......"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三枚染血的透骨钉正钉在他脚前,入石三分。
客栈中,沈南初突然抓住温砚辞手腕猛拽,两人衣袂翻飞间,"叮叮叮"三支蛇形镖已钉入方才站立处的地板。镖尾翠羽犹在颤动,月光下可见镖尖泛着幽蓝暗芒——是落梅山庄秘制的"落梅殇"!
"走!"沈南初剑鞘横扫,击碎迎面射来的两支袖箭。
话音未断,头顶梁木突然爆裂!一道黑影倒悬而下,丈二红枪如毒龙出洞,枪尖寒星直刺温砚辞后心命门穴。
沈南初反手抽剑,长剑竟在枪杆上擦出连串火花——"锃"的一声刺耳锐响,精铁枪头应声而断!
沈南初手腕翻转间剑锋已划过偷袭者肩胛。血雾喷溅时,客栈门口机括声连响,数十根银针呈扇形激射而来!
"砰!"
沈南初旋身踢翻长桌,榆木桌面顿时钉满颤动的银针。针尾缀着的红丝线相互纠缠,竟在月光下织成一张猩红蛛网——是听雨楼的"红丝银针天网"!
五名刀客此时破门而入,刀光织成密不透风的杀阵。沈南初剑走游龙,却被迫与温砚辞隔开三丈距离。
屋脊上的玄惑突然转头。青冥剑感应到杀气,剑穗无风自动。
他看见三楼窗口,三名黑衣刀客围攻温砚辞,温砚辞素白袖袍被划开尺长裂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那些血珠在窗棂上绽开朵朵红梅。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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