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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绑架

后来江父丢了差事,整日无所事事,迷上了养鸟。可下人们伺候不周,时常有鸟生病,最后还得江月白亲自照料这些娇贵的鸟儿。

与周太太一家的缘分也因鸟而起,周大少爷痴迷养鸽子,周家便特意在租界置了座大院专供他的鸽群栖居。

虽说周家是在租界盖房子的,也不缺房舍,但他家在这寸土寸金的租界,空着偌大院子不租不卖,这行为连申城富商都忍不住暗骂周大少爷是个“败家子”。

江月白的兄长与周三小姐是在一次宴会上相识的,当时周三小姐正与闺蜜抱怨,说她大哥新养的鸽子又病死了两只,难过得茶饭不思,连周太太和大少奶奶也跟着愁眉不展。

江月白的兄长正想攀附周家,好借他们地皮建纺织厂,但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眼下这机会来得正是时候。

他当即便在周三小姐面前,夸赞妹妹江月□□通禽鸟养护,且过几日恰巧要来申城,正好能帮周大少爷瞧瞧鸽群。

后来的一切便水到渠成——江月白救活了周大少爷奄奄一息的鸽子,再加上周太太对她一见如故,喜爱有加,还有她那一心钻营的兄长在一旁推波助澜,最终江月白拗不过,只得认了周太太当干娘。

江月白在周家寻了个遍,又向几个下人打听,仍不见周大少爷的踪影,却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周大少奶奶。

这位少奶奶一身精致打扮,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要赴什么重要场合。

“大嫂这是要出门?”江月白主动上前问道。

少奶奶闻言微微一笑,声音温婉:“秋若也随我一道吧,母亲嘱咐我替你选两套衣裳,好应付后日的酒会。”

江月白心中明白,这种场合若穿得不体面,丢的可是周家的脸。毕竟她现在顶着周家半个小姐的名头。

少奶奶这般体贴,她自然感激,却仍要客套:“这……会不会太麻烦您?”

“妹妹不必挂怀。”少奶奶轻轻摇头,“不过我想先去趟白云观。听说清云道长有位师弟,最擅看姻缘子女缘,我想去请教一二。”说到这儿,她脸上泛起一丝羞涩。

江月白略一思忖回道:“不如我陪大嫂同去,到时候我去找清云道长叙话,等大嫂看完卦象我们再一道回府。”

反正她在周家也无事可做,不如趁机去会会清云道长,或许能打听到些乔三姨太遇害的线索。

两人抵达道观后,周大少奶奶便去寻清云道长的师弟,江月白则径直前往清云道长的小院。

见到道长,江月白便直言“自己怀疑乔老爷夫妇是杀害三姨太的凶手”。

清云道长闻言蹙眉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主意:“我会与乔老爷商议,看他是否愿意报警彻查此案。若凶手真非他,想来他也会同意这个建议,毕竟事已至此,若再不查个水落石出,只怕乔家还会后患无穷。”

江月白深以为然,眼下虽处乱世,警察办案难免有些敷衍,但乔老爷毕竟是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警署总该给他几分薄面。

二人正说着,便见周大少奶奶急匆匆过来,江月白见她面色不豫,当即便向道长告辞,陪她离开了道观。

“大嫂可是有些身体不适?要不要让司机直接送您回去?我们下次再去采买衣服?”周家今日恰巧有车在家,便由司机送她们来的道观。

“没事的,妹妹不用担心,我只是心里有些闷,过会儿就好了。”

见周少奶奶不愿多言,江月白自然不便追问是否卦象不佳,她心里对逛街这件事便有些兴致索然了。

二人只随意逛了一家洋装店,各挑了两套衣裳,便打道回府了。

次日清晨,清云道长派小道童登门周家寻江月白。江月白匆匆用完早膳,便赶往会客厅相见。

小道童见她来了,便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江小姐,家师有话转达给您,他今天早晨就去了乔府,乔老爷已同意报案,巡捕房稍后便会前往乔家。他让我问问您是否愿同往,还让小道来给您当前导。”

江月白点点头:“还请小道长稍等片刻,容我和家中打声招呼。”

待二人抵达乔家时,警员已将书房辟为临时审讯室,正按次序询问案发当晚众人的行踪。

清云道长与江月白不便旁听,只得在邻近的偏厅等候。

交谈间江月白才知道,虽然乔老爷同意报案,但他和三小姐乔燕云却坚决反对开棺验尸。

清云道长见乔老爷坚持,只得将他自己所知的案情全盘托出告知警探,他还恳请警员尽量在阴差拘魂前还死者清白。

正说着,乔燕云从偏厅门前经过,由警员引往书房问话。她与江月白、清云道长二人点头致意,苍白的脸上难掩倦色,身形与前几日比起来亦显单薄。

江月白望着她的背影,暗自叹息,乔燕云如此憔悴,想来是痛失生母乔三姨太所致。

审讯持续至正午时分,清云道长是在最后被请入书房的。

当他推门而出时,守候多时的乔燕云与江月白立即迎上前去,两双眼睛写满急切的询问。

二人见清云道长轻轻摇头,只是还未及开口,便见书房大门再度开启,率先走出的是个未着警服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透着股不羁的痞气。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员,三人未做停留抬步便要走出乔家客厅。

“卢先生您要走了吗?家父备了午膳,还望您与诸位赏光。”乔燕云上前半步,语气谦恭得近乎谄媚。

“不必了。”

那被称为卢先生的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个玩味的笑,“我们还有要务在身,有消息自会通知府上。”

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离去,两名警员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江月白注意到乔家上下对这位卢先生的态度恭敬中透着讨好,心中顿生疑窦。

但她碍于主客之礼,不便当场向道长打听,只得将疑问咽回肚里。

午膳后,清云道长仍需留在乔府过夜,只因昨夜二管家的鬼魂未回乔家再闹事,他今夜仍需在此镇守。

待到席间众人散去,道长终是寻了个僻静处,将审讯所得尽数告知了江月白,只因他实在受不了刚才用餐时,她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

清云道长压低声音与她说道:“案发当晚,乔家上下均有不在场证明。乔燕云趁老爷不在家,邀了三位闺中密友来府上作乐,中途未曾长时间离席。乔太太整夜有丫鬟相伴抄写佛经;二姨太正忙着藏匿私吞的老爷银钱,还特意警告偶然撞见此事的小少爷一定要守口如瓶。大少爷照例外出寻欢,大小姐亦随兄同行,两人在事发时,也皆不在府中。”

说这番话时,清云道长特意避开了乔家人,只因警方至今未锁定真凶,他怕被真正的杀人凶手听到消息,打草惊蛇。

江月白闻言蹙眉沉思片刻说道:“道长,我总觉得有人在刻意隐瞒事情真相,故意给警方制造迷雾。”

清云道长闻言无奈摇头说道:“你这丫头,生得这般聪慧却非男儿身,若为男子,倒能考警察,当差破案。可你一个姑娘家,对三姨太之事尽到心意便罢了,实在没必要如此上心,若你的本事被有心人察觉,恐会给你招来祸端。”

他之所以善意提醒,只因他素来喜爱江月白的善良,不愿她卷入乔家是非。

“道长,方才那位卢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江月白乖巧点头,却仍追问不休。

只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屋外突然传来下人慌乱的呼喊:“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小少爷……被绑走了!”

江月白与清云道长闻声皆是一震,二人相顾无言,心中俱都感慨“这乔府究竟触怒了哪方鬼神,竟接连遭逢祸端?”

不及细想,两人便疾步奔出会客厅。

报信的下人已踉跄着冲入正厅,乔老爷与二姨太闻讯赶来,面上俱是焦灼之色。

“老爷、二太太!”那下人满头虚汗,声音发颤,“今日小的去接小少爷放学,他的同窗说他……被人接走了……”

此话一出,乔二姨太顿时变了脸色。她素来清冷的眉目此刻扭曲着,厉声叱道:我还在乔家呢,竟然就有人胆敢拐走小少爷了!若我今天不在乔家了,那他怕不是要活活遭人磋磨?”

二姨太声调之高,震得厅外的众人都闻声跑了过来。

“二姨太您……不要生气,”那下人跪伏在地,结结巴巴补充道,“小少爷的同窗还说……说是他大哥的人来接的……还托他捎了封信。”说着他便从怀中抖抖索索摸出一封书信。

乔二姨太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信一目十行匆匆扫视。

待读完,她竟将信纸狠狠摔在乔老爷怀中,掩面泣道:“老爷!他们母子终究不肯放过我……那日大少爷的事……我虽非主谋,却知情不报。可他们若要报仇,冲着我来便是,何苦绑走自己的亲弟弟。”

她语带哽咽,面目狰狞,全然失了平日端庄仪态。

二姨太抹着泪继续哭诉:“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替三小姐做主,说三小姐的亲娘定是被诚叔害死的……可既然警察都查不出线索来,他们就要逼我认罪。”

她越说越悲,泪痕在脸上纵横交错。

“去把大少爷给我喊回来,我要亲自问问这个逆子!”乔老爷匆匆扫完信,厉声吩咐道。

二姨太冷笑着说道:“老爷,这会寻他不过是做戏给我看……他既然敢绑走自己亲弟弟,那定是已经躲起来了……对了,我要报警!”

她挣扎着要往外冲,却被乔老爷死死拽住。

乔老爷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还嫌乔家不够丢人吗?我怎会娶你这祸星进门!你给我老实待着!”

正在乔家乱作一团时,江月白突然插话问道:“乔老爷,大少爷为何不趁出事次日就绑走小少爷,又为何不早些为三小姐讨回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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