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在报社认识的那个小圈子里，一个作家朋友的小说拍成了电影，请几个人去看。其实他是不想朋友去看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能要了票主动请朋友去看。
看到一半他自己也想走了，一个人安慰道：“卖身钱都拿了，就有始有终吧。”
又一个道：“现在还要给卖身钱呢，好些文章有一天不用卖身钱了，可以随意拍，不知道要拍成什么鬼样子。”
“难道还能比黛玉笑着葬花还离谱。”
“离谱这东西，怎么会有上限呢。”
王佳芝和一个平日很聊得到一起的女编辑坐着。
那编辑笑道：“他这次是要有日子不出门了。其实啊，就是文人气太重了，谁在意呢，就他自己觉得丢人。”
这时候见一个人从过道过出去了，王佳芝道：“那是那个谁吗。”
女编辑转头看了看道：“好像是啊，对了，这是她们公司拍的电影，大概是要来捧场造势。这么多年，倒是不显老啊。”
王佳芝道：“是啊，还真是不显老。不过也能看得些出年纪了。”
“多少岁了，怎么也能看得出。她倒是，还和小姑娘一样，好像林中小鹿一样。人啊，还是要心态好，比什么保养的方法都有效。”
王佳芝道：“当初的事情，心态不好还真是不行的。”
“小时候看她的那个电影真是惊艳，觉得她特别好看，尤其那个孤傲清冷又妩媚的劲儿，过了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
王佳芝道：“哪里是她好，不是都说了，她没什么演技，都是导演教的好。”
女编辑笑道：“那导演找头猪来好了，好好教一教，照样拍得好。还不用给片酬，拍完还可以杀掉吃肉，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就是其她的所谓顶级女演员，还不是只擅长和自己性格相似的角色，别的就演不好了。我看她很不错了，文人演的了，大家闺秀演得了，孤高傲视演得了，贤妻良母演的了，傻乎乎小姑娘演得了，戏路已经算宽的了。比她戏路窄的不说，非硬拽着她没完没了。”
王佳芝道：“谁让不管人怎么说，她也只是不反驳呢。她还傻乎乎的说自己是体验派，演不好就傻乎乎承认自己是没有演好，更贻人口实。”
“这倒是，换成别人，明明演得不好，也要理直气壮，痛哭流涕讲自己付出很多，演得很好，是观众不懂得欣赏，辜负了自己的付出，自己好委屈。喝！要说她那部成名的电影我是非常喜欢的，只是啊，有些地方真的有些义愤填膺，我觉得，她动不动被人诬蔑不够漂亮，没有演技，能混得下去全靠气质，和导演的关系也功不可没。”
王佳芝道：“那导演不把她说得除了气质一无所有，除了自己根本没人用，怎么能洗脑要人那样大的牺牲呢。都是讲自己如何调教的重要，夸她的除了气质，就是讲她非常理解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太多的挣扎。哪个女人会对自己脱光衣服给人看，要结婚的男朋友不得不分手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挣扎，非常理解。喝！”
“不这么说怎么可以，要是说她非常挣扎才同意，并且因为这个牺牲了自己多年的感情。那他这个始作俑者成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这倒是真的，还讲她不够漂亮，又不上镜，为了拍她如何困难，不像***，标准的电影脸，怎么拍都漂亮，又讲之前根本没有人找她演戏，都是自己慧眼识珠，看中她的气质，挖掘了她。要不然，喝！无非是想说，除了我没人看得起你，要不是我，你想这样牺牲付出，都是没机会。她没拍那个电影之前我就知道她啊，那个电影很好的，演的是女主角，还得了奖的。怎么就没人用？不止有人用，演得还是女主角。有些剧也有要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虽然是配角，也是重要的配角。演电影之前用她的那些导演，难道不是人，都是鬼啊。”
“没错，我当初也知道她，她的处女座电影好多人喜欢的，我的同学就非常喜欢，后来知道她拍了那个电影，还伤心了好久，讲她牺牲太大了。”
王佳芝道：“我就觉得她比***好看啊，什么电影脸不电影脸的。那话的意思是好像是她是丑八怪一样，只有他这个大导才能把她拍漂亮一样。她在拍那个电影之前的角色就很漂亮啊，那几个又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导，普通导演就能把她拍的好漂亮。那个电影里有些镜头是很漂亮，但有些拍得脸像包子一样，也不过如此，还没有其他普通电影拍的漂亮呢。人家普通导演没说费力就能拍的漂亮，他一个大导要废好大力气才能拍得漂亮，这大导也未免就是如此吧。后面的导演照旧拍得漂亮。高高瘦瘦白白的那样漂亮，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样子。”
“现在那样多人讲她没演技，不漂亮，全凭个气质撑着。那导演当初的话可是功不可没。”
王佳芝道：“那些有名气大的演员，哪个成名作不是导演手把手的教。***也是拍了他的电影大火的，***付出远没有她大，获得的收益可是远比她大，***难道不是那导演手把手教的。她倒好，她演得我倒是觉得比***还要难得，得到的却远不及***。怎么最后没人讲***没演技全靠气质，一堆人说她。这也就罢了，还被人泼了那样多的脏水。”
“谁又敢说***呢，人家什么个性，那导演对她那样提拔，人家照旧敢说导演当初伤了自己的心。她敢说什么，问起来就只讲导演对她恩重如山。当初她刚出道不懂得，因为衣服拉链的事情被造谣出新闻，导演说自己并不在意，家里人也不在意，只是自己不知道，所以她和其他人深怕惹自己生气，都小心翼翼的。谁信呢？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还不是他假装不知道，就是要她战战兢兢长期活在恐惧里。”
王佳芝道：“本来牺牲那样大，为了工作辛苦的睡觉都没时间，他只要和人家说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她放心就好了。非要这样假装不知道，折磨人，想想真的好窒息，好像伴君如伴虎一样。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很喜欢那个电影，不过我只是喜欢女主和男主在一起的部分。其他的时候，觉得非常的讨厌恶心。我还是喜欢小说里的女主，有牺牲的勇气就甘心牺牲，发现被同学算计被她们鄙夷，就果断的和他们划清界限，就连喜欢的男生，发现他也在算计自己看不起自己，也彻底同恨其他人一样彻底恨上他，不再对他有一丝希望留恋。后来即便一直活在恐惧里，发现自己对男主产生了感情，就决绝的放走男主。做事勇敢果决，敢爱敢恨，绝不拖泥带水。不像电影里的女主，她只有和男主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决绝勇敢，敢爱敢恨，一离开男主，就变得特别犯贱，那群同学那样害她，也没见她显得有多恨，男二把她作践成那个样子，她最后还对他有情愫，被他强吻还要犹豫一下才推开。简直了。就是因为拍成这样，才会有更多恶心的人讲女主是叛徒，那些同学是好人。还有人觉得女主对那群同学有感情，觉得对不起同学们，才不肯服毒自杀，要和大家在一起。简直太恶心了。简直玷污了小说里的人物。”
女编辑笑道：“告诉你一个事情，有人采访过电影的编剧，编剧讲，导演说男二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要把男二拍的干净单纯。”
王佳芝笑道：“难怪呢。把一个玷污利用同学的败类，拍的干净单纯，那把冰清玉洁的美丽女孩被恶心的人强jian、逼jian，拍成是春光明媚、鲜花灿烂，受了神圣洗礼一样的好事情，就一点不奇怪了。简直是恶心至极。当初说他如果是个女人，就是女主。我还好奇，女主那样一个敢作敢为，痛快的人，怎么就是那样优柔寡断，没有担当的人。还是男二更像了。”
“这倒是真的，那件事情一出，闹得那样过分，还以为他总能说句公道话，就是什么都没说。我那时候还以为，他地位那样高，说句公道话也没什么的，没想到就是一个字都没说。倒是男主要我非常的意外。平时那样与世无争的一个人，竟然那样刚，连委婉的说法都没有，就是直截了当讲自己替女主不平，要承担责任，自己也要算在内。虽然他的地位没有人敢啦，但是真的只有他说了。”
王佳芝道：“可恶的是，人们每每提到女主的遭遇，都是拿他作对比，讲为什么他没事情。始作俑者反而成了女主大恩大德的大恩人。”
“没错，这种事情每次都应该是总览全局的导演承担责任，根本和演员无关的。男主的演员本来就不该有事情的。”
王佳芝道：“你问为什么一定要演员牺牲那样大，他讲要尊重原著，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已为之，自己也不想糟蹋演员的。你说好多地方和原著不符，他又说改动是应该的，他觉得没必要都遵从原著。还真是和男二非常的像，总是有那么多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的说辞，又会搞精神控制的给人洗脑。总是有石破天惊大胆的想法，利用人做完之后，需要承担后果，又把责任都甩给棋子，自己干干净净的。”
“没错没错，原著是作者借这个故事讲自己的小情小爱，他突然感同身受，拍成了反抗父权，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主题了。”
王佳芝道：“他讲书中有一句‘通过女人的心经yindao’。所以要拍那些大尺度，然后表示女主因x生爱。可是作者只是引用这句话，然后讲这句话非常恶心，她才不信。到了他这里，就断章取义，把意思完全改了。一群不明就里的人也觉得好像得了确凿万分的证据一样，把女主意淫成什么恶心的人。其实作者的爱情故事也是两个人先精神恋爱，有了感情基础后发生了关系，因为感觉很好，所以爱的更深了。到了他这里，说是为了更好表达作者的心路历程，可是表达的仿佛是因为睡开心了，才会爱。先是讲被恶心的人糟蹋了是很美好的洗礼，然后再讲因为被男主睡高兴了，就觉得爱上了男人，把命丢了。还要对算计鄙夷自己的初恋犯贱的放不下。好好个女孩子，怎么到了他这里，这样不堪了。完全不提原著里女主对于被玷污非常痛苦，并且害怕因此得了脏病痛苦折磨了好久。”
“本来就是的啊。正常健康的恋爱过程不就是这样，精神恋爱后感情到达**，然后发生□□关系。然后灵肉交融，越爱越深。”
王佳芝道：“什么为了尊重原著，不得已为之。我就不信不那样没有别的表达方式。无非是导演突发奇想想要拍这样猎奇的东西，然后为了洗脑演员去演，又为了逃避责任，不要大众讲他恶心，给自己找的说辞。而且明显见人下菜碟啊。这种事情，都是女人怕男人还好一些。可是里面明显在保护男主，不要男主暴露太多。好几个镜头，明明两个人都要露的，可是打光偏偏要男主的看不到，女主的倒是拍得清楚的深怕人看不清楚一样。把女人糟蹋成什么了。把别人的作品只作为自己创作的背景，并且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改的距离原著差距极大，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恶的是明明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因为惧怕舆论而说自己是尊从原著。”
“男主肯那样已经给他天大的面子了，女主人微言轻有什么办法。说是什么大师级的艺术，无非也是男人中的俗套故事，他是知道人都想看什么的。拍这种几乎都是男人。开始看他要女主对男二还不清不楚，以为是想搞个三角恋有噱头，后来看了编辑的访问，大概男人都觉得，即便自己对女人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是会对女人有很大的吸引力，要女人舍不得恨他吧。喝！”
王佳芝道：“这也就算了，听说他还对人家说，你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就看造化了。和小说里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区别，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假装自己没有伤害，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要是他的女儿、他的妹妹要这样，他会忍心吗。”
“人家和儿子都说了，千万不能脱衣服。儿子他都尚且舍不得，要是有女儿，舍得才怪。”
王佳芝道：“这就是圣人之下皆蝼蚁。大人物一个突发奇想，就要有棋子去献祭。棋子还要感恩戴德。本来说是件互相成就的事情也就算了，非要说始作俑者对棋子有大恩大德一样。他哪里像女主，女主敢作敢当，哪里是他那样敢做不敢认，还要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又当又立。”
夜里她们折腾了好几次，然后很疲惫的搂在一起哄对方睡觉。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摇清醒他，小猫一只头对着他道：“虽然我们刚认识就这样。”
“嗯。”
“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就是不这样也是很喜欢的。”
“这个当然了。”
“你知道就好。”
她又窝回他怀里，打算睡觉了。
他却完全清醒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话，不会又要犯病了吧。
很多年后，有一次女儿对她讲：“君子论迹不论心。”
女儿刚刚工作的时候有一个中年同事，平时有过几面之缘，给人感觉很亲切。
一次女儿生了病请假几天，康复后要回去工作，前几天那人打电话过来，和女儿商量复工的事情。打完电话之后女儿讲这个人很讨厌。
她诧异道：“看着很好啊？”
女儿道：“这个人才虚伪，最会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给自己博好名声，好打击其他人。只是啊，就是光是一张嘴说的好听而已。”
于是女儿列举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比如说这一次，这人是组长负责排班，先是好一番问候她，又讲自己如何心疼她。又说，正常该她值班那一天刚好工作很辛苦，原本想着她病刚刚好，不忍心她太操劳，想要某某同事和她换班的，可是那个同事就是不肯啊。
女儿道：“她要是真的不忍心我病刚好就太辛苦，那她自己和我换班好了。凭什么非要道德绑架别人和我换班，人家也没有义务非要照顾我。这样好了，她这样一讲，要是那糊涂人，一定觉得那同事不够照顾自己，又被她花言巧语说着，觉得她才是体贴关照自己的。要是那个同事同意和我换班，她又有话说了，还不是我和人说了，你才不用这样辛苦。人家真正付出的反倒没落下什么感激，倒是要感激她了。她倒是会打算盘。平时嘴上好像圣母一样对你如何关心，实质上没有一点付出。倒是总要蛊惑人心要你替她做这个做那个的，当谁是傻子吗！”
那时候女儿刚读研究生，19岁。当然王佳芝觉得也可能是自己太傻了，所以在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一点看不透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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