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太太的二女儿要结婚了,自从上次陪着她们姐妹俩逛了一天,她就没再见过她们。廖太太女儿也约过她,不过都被阿妈或者小丫头接电话替她回绝了。是老易的意思,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受刺激犯病。
王佳芝倒是没考虑到这一层,不过她也确实不想陪着她们那样的浪费生命,漫无目的的走。她以为是老易怕她辛苦,要她接电话她又拗不过人生拉硬扯的,要下人直接替她回绝了。
“你说我去不去呢?”
他正在书房看文件,怀里抱着小猫咪,伸出小猫爪翻他跟前的东西,后面一只小猫咪的妈妈大猫咪,头靠在他背上,伸出两只大爪子搂着他。
老易过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还是免不了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不能免俗的落入家庭生活的纸上谈兵。之前信誓旦旦立下的私人空间,真的到了时候就不作数了。
他在书房的时候王佳芝很少来打搅,不过这次是有事情和他商量,就抱着孩子来找他玩。
“想去就去吧。”
他很平静的说。其实心里很担忧,不会要她受到什么刺激犯病吧。但想到她确实有些孤单,再孤傲的人也是需要朋友的。报社那些人几乎都比她大很多,年纪相仿的也就是几个太太的女儿。而且如果不要她去,仿佛她不能见人一样,免不了要她难过。
她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只爪子摩挲着他的肩膀,道:“那些太太们也要去的,你去不去呢。”
“你去我就去。”
“那就更要她们说什么了。”
“放心放心,她们现在还敢说什么吗?”
王佳芝心想,嘴上不说,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呢。
他道:“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他的意思,仿佛廖太太二女儿的婚礼不是那样重要的交际,这次嫁的人应该不怎么显赫。
那一天王佳芝还是去了,她觉得虽然不是一类人,但毕竟廖太太女儿把她当朋友,她是应该去露一面的。因为她去了,老易也去了。要是易太太在,一定也要去,他就不会去了,还是怕她又要犯病。
其实王佳芝犯病的原因她自己都弄不清,他只不过是把能想到的原因都尽量规避了。
王佳芝和几个太太坐在一起,没想到今天马太太没有来。马太太看不起廖太太,故意不给她这个面子。
王佳芝没事就往斜前面的桌子瞄几眼,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影。今天穿的灰色长衫,不知道一会儿还要不要回衙门去,可不可以直接回家呢。
她见那姐妹俩漫山遍野挑婚纱的势头,就料到很可能最后挑花了眼,选了最不可能选的。那种也知道不合适,但精力用尽了,也没力气再选了。
好像小时候有一次和妈妈逛街看到一家新开的头饰店,好多花样,都特别好看。挑来挑去挑了好久,哪个都好,但又好像不是最好的。最后反倒挑了一个不是那样好看的,其实都知道一定是看走眼了,但是也没精力重新选了。
廖太太二女儿的这件婚纱果然不怎么样,样式有些老气,好像那种照相馆里廉价的拍照用的婚纱。从脖子以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种带裙撑的大球形裙摆,显得特别僵,好像电影里演得受重伤的人,全身都绑上纱布。
廖太太女儿过来招呼,道:“我就说,这件不怎么样,最后还是选了这一件。”
王佳芝心想,就是自己那天跟着去看的几件,都比这一件好。一辈子就一次,总是有个好回忆的好。然后新郎一出来,她觉得,回忆好不好都无所谓了。
廖太太的大女婿黑状的蠢相,二女婿不是蠢相,但是很土。那一身考究的西装好像是偷来的一样。扔到大街上,不说是官宦子弟,人还以为是黄浦江抗大包的。
王佳芝又朝他那一桌看了看,一代到底比二代强,倒不是说长相,气质比长相重要。
梁太太道:“廖太太这个女婿倒是没有上一个家里好。不过也是高攀了。”
萧太太道:“她们家也是太攀高枝了。这个也不错了。”
梁太太道:“着急忙慌的非要把女儿嫁出去,好像她家的女儿没人要一样。”
另一个太太道:“再着急,她也一定要有高枝才行,赔本的买卖她们家可不能做。”
廖太太认为女人是赔钱货,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取悦男人,而女人取悦男人的资本就只限于容貌□□的年轻。她非常赞成十六七岁嫁人,身体已经发育好,还是最年轻貌美的时候。只是他们这个圈子,这个年纪就嫁人,会要人家笑话,要不是这样,她真的会要女儿十六七岁就嫁人。她觉得女人一旦过了二十岁,每增加一岁,身价就更便宜一级,对男人的吸引力就更低了一级。所以虽然二女儿才不到二十一岁,她急着把女儿嫁出去,深怕再晚了就没人要。还有一点就是大女儿在婆家闹得不像样,她深怕越闹越影响二女儿的名声,彻底嫁不出去了。
廖太太觉得女儿是便宜货,她一视同仁,也觉得自己是便宜货。廖先生对她非常的不好,越是不好她反而越是不敢抱怨,越是要逆来顺受,因为她觉得,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侍男人要男人喜欢,那么越是不能要男人喜欢,就越是没用,是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她当初有胆子和老易好,除了喜欢老易,也是希望找回自信,自己不是没用,还是有男人喜欢的。
可是老易只和她好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这更要她挫败,觉得老易对她不满意。尤其她的钻戒是两克拉,马太太的钻戒有三克拉,还非常招摇,显然和老易还在一起。她更觉得自惭形秽。而王佳芝来了之后,又戴出那六克拉的,要她在心里简直把自己贬低的一文不值了。
其实老易对她不存在满意或者不满意。他玩女人从来就是新鲜感一过就丢开一边。她只是他众多玩物中非常普通的一个。马太太是因为很漂亮床上又很会,得宠一些。
只要是他睡过的女人,他都要送东西,女人们喜欢钻石,他就送钻石,总不能要人家吃亏白跟了他。像邝裕民那种,精神物质都是一毛不拔,还要不断糟践人给自己谋前程的无耻事情,他到死想都想不到。
他给普通情人钻戒都是两克拉,马太太因为更得宠,所以多了一克拉。他每次送人钻戒都事先付了大概够买几克拉的数目。王佳芝是因为情况特殊,他付了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钱,足够买到顶的,要她想买哪个都可以。
那珠宝商本来想借机敲竹杠,特意没把最好的拿出来。王佳芝当时一愣神,他误以为王佳芝看不上眼那些。虽然是外国人,但是和年轻太太打交道久了,也知道有很多非常任性,一时上来脾气可能都不买了,深怕没了这笔大买卖,就赶快把那颗粉红钻拿出来。
廖太太夫妻俩和老易年轻时候就认识,廖太太眼睁睁看着老易官越作越大,自己家里落了下风。她对于易太太也非常的不服,自己是城里殷实人家的女儿,易太太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刚进城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不会说话做事,没少闹出笑话来。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比自己过得好。不止老公比自己好,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老公不打不骂,还大把钱给她用,妻以夫荣成了贵夫人,一堆的人巴结讨好她。再看看自己过的是什么鬼日子,简直过不去。
其实廖太太也是和王佳芝有一样的病。她是真的有些喜欢老易的,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自惭形秽,更加敏感,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深怕被嫌弃。
廖太太的两个女儿都很漂亮,但到不了艳压群芳的地步。不过今天婚礼来了一个艳压群芳的女孩子,她父亲虽然挂的闲职,但因为是“皇亲国戚”,其他人不敢怠慢。她倒是比他父亲要出名的多,生得非常漂亮,又极其会打扮。当然也少不了钱堆出来的成分,她家里够有钱,她又喜欢那种特别华丽的装扮,就是不看人,光看她那珠光宝气的行头,也可以万众瞩目。
今天那女孩穿了一件金色底银色枫叶闪段子旗袍,上面满是白色水钻,大波浪的长头发,肩上披着珍珠披肩,头上带着珍珠发网,发网和披肩上带着几只黄钻拼成的蝴蝶。她刚好坐在这一桌,王佳芝觉得她简直是钻石做的,闪的人睁不开眼睛。
旁边的同僚对老易道:“这孩子打扮的未免太招摇了。”
老易道:“衣服是陪衬人的,这孩子全弄反了,自己成了衣服的陪衬了。”
老易是喜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他觉得人够美,粗布麻衣都是美的,越是美的人,越应该打扮的简单些,不要装束喧宾夺主才好。丑女人才需要繁琐华丽的打扮,真正的美人要是打扮得太过火,就是暴殄天物,自己糟蹋了自己的美。他特别赞同一句诗: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
王佳芝也不像上辈子那样打扮了。那时候她正是女孩子喜欢打扮的时候,可没有钱,只有几件洗的发白的布衣服,什么首饰也没有,可以打扮了,就耳朵、脖子、手能戴的地方都戴上。那些伪诰命们也是能戴的地方都戴的满满的,头发没有不烫的。她见她们也那样,自己更是学着样子。现在不同了,好像人越是经历了事情,越是喜欢简洁淡泊,对美的感悟也更高级了。她也还是戴首饰,不过是有应酬的时候挑几样精致的戴,求精不求多。头发也不烫了,也不怎么化妆,觉得素颜很好,头发也是自然的漂亮。她平时居家,最多手上戴一枚戒指,再多戴就觉得累赘不舒服。
今天老易本来是可来可不来的,因为王佳芝在的缘故才过来,没想到恰巧几个好几年没见的同事、同学也来了。因为廖先生和他们算年轻时代的老相识,听说他女儿今天结婚,也都过来了。大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倒像借机开个小型同学会。
身边同僚笑道:“你看,赵元美好像偷瞄轸和呢。这都二十来年了,看来还是放不下啊。当初轸和追求她,她非要故作骄傲,各种要轸和受挫败。没想到轸和真的放弃了,她又不好意思挽回。这一辈子也就错过了。”
他笑道:“她也不会有多在意轸和。大小姐傲慢惯了,有一个不肯屈尊降贵受她摆布的,就觉得不甘心,久而久之,还以为是爱情。真的很喜欢一个人,他若是向你有所表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忍心折磨对方呢。”
“这倒是真的,尤其她找的这位比轸和差了一些,更对轸和念念不忘了。轸和后来找的这一位,容貌倒是平庸了些。听说她见人家不如自己美,更有些愤愤不平了。轸和倒是不错,你问他哪个更好,他讲,先妻也是爱,现在这位也是爱,娶到这两位,是自己的福气。轸和还真是,一辈子都是这样痴情。先妻过世这些年,才又娶。说原本以为,不会再爱的。”
他笑道:“轸和年轻时候就这样,倒是很有浪漫的天性。不过动不动就爱来爱去,未免太轻佻些吧。”
同僚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人,人家一辈子就两个太太,怎么就轻佻。”
他笑道:“我是随性些,但我没说爱过谁。人一辈子只会爱一次,要是觉得会爱两次,应该哪一个都没有爱过。轸和这样讲,未免有些不尊重爱情了。”
同僚笑道:“你风流一辈子,倒好像比人家情痴还懂了,年轻时候还真没看出来。”
老易道:“不敢当,你全当我一家之言好了。”
同僚道:“你知道没有,杨老师过世了,几天前的事情。”
“我知道。”他轻声道。
“他老人家活了八十几岁,也是寿终正寝。要说这人,清心寡欲还真是高寿,活得倒静心。”
提起大学时候的老师过世,老易怅然起来。
王佳芝和他都有一段对于爱情的修炼时期,他们俩的修炼时期都是在对方彻底离开之后。王佳芝的时期是香港那三年,他的时期是在王佳芝死后那三年。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难舍难分的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但顾及太多,谁也没有精力好好想一想她们的感情实质上到底是什么。王佳芝是努力的想过的,她努力的不信,不信后又伤心,又努力的要相信,然后再不信,再要相信。这样反复的折磨要她身心俱疲,倒是在香港那几年,一个人彻底平复下心情之后才能好好的想明白。
他在遇到她之前只会玩女人,没恋爱过,从来不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和王佳芝的想法是一致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知道那个人也喜欢你,开心的要死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故意折磨对方呢。上辈子刚和王佳芝在一起,他故意要冷她灭她的桀骜劲儿,再想见也故意不理她。听戏的时候见她那样气鼓鼓的,放在年轻时候,早不值钱的过去各种哄。可那时候不同了,不能像年轻的时候无所顾忌。但其实放在年轻时候,他根本就不会惹她生气。
因为年轻时候抵抗力太强大,多好的女生喜欢他,他都不来电,人讲他冷血无情,他也觉得自己是天生没有恋爱那根筋。那时候看着女孩子因为他泪眼婆娑,心碎欲绝的样子,他非常的反感。他年轻时候非常的桀骜,觉得什么都不如自尊重要。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因为情爱把自尊都舍弃了,实在太没志气了。女孩子也应该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菟丝子一样得不到男人就这样哭天抹泪的没出息。
可是过了二十年,他的报应总算来了。王佳芝不用哭,只是略微表现出愠怒不高兴的神色,他再也不觉得是菟丝子没志气,而是手足无措,表面好像无所谓,心里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能哄好她。尤其到了后面,她一哭,他简直有种心脉尽损之感,觉得全世界都有罪,自己就该万劫不复才对。
他也再不讨厌女生像菟丝子一样黏人,对菟丝子没有一点耐心。而是超喜欢王佳芝黏人,恨不得她黏死自己。
他大学是历史系的,教课的一位历史老师姓杨,六十余岁,头发已经花白一半,腰杆子仍旧挺直,面色永远是温润平静,很有仙风道骨的气质。学问人品也是极其好的,学生同事也没有不说他好的。
他二十余岁妻子难产而死,后来一辈子没再娶过,也没有留下个孩子,就孑然一身。人说他家世很好,父母逼着他再娶,他不肯,因为这件他父亲临死留下话,他的家产由兄弟保管,什么时候他有了后才能给他。但因为他坚持不续弦也没有孩子,家产就一直没有得到,全靠教书度日。
对于他不娶的原因有过很多传言。有人讲她妻子是因为逃难的路上要早产,孩子生不下来,为了不连累他,投井死了。因为对他有恩,他出于道义不好再娶。还有人讲他大概像宋高宗,后来有了隐疾,不能娶妻,又出于尊严,连父母都不肯说,宁可不要家产。也有人讲他当初是想再娶的,可是总是梦到死去的妻子和孩子,讲他敢娶就要索他的命,他不敢娶。反正怎么传的都有,就是没人信他真的是情深所致。毕竟那个年代,只有女人守节,没有男人年纪轻轻就不娶给自己绝了后的。
老易的印象里这老师很像那种得道高人,一切都超然物外,那种无喜无悲的境界。他常年就那几件洗的干净发白的旧长衫,不上课的时候就是喝普通的绿茶,读古书。他上课很有趣,对所有人都是和蔼的笑,从来没有见过他有愠怒或者哀伤的神色。唯独有一次,他上课时讲起一段历史故事,随性想起苏轼的词来了,原本还是笑着说,但说到: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竟然哽咽起来。然后很快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他能感到,如果再说下去,那老师或者会忍不住哭起来。当时他还很年轻,也觉得这老师不娶不可能是真的情痴。他相信世间有情痴,但不信多到能要自己遇到。但那一次他仿佛懂得了那老师,他应该想起妻子死的时候才二十余岁,而他自己现在已经两鬓斑白,真的到了魂魄有知,地下相见的那一天,怕妻子会不会认不出他,嫌弃他老了。
后来他知道那老师已经八十余岁,生活很是清苦,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他写信给曾经的同学,要他给那老师送些钱过去,自己过后再把数目给他。
那同学信里道:“你这样位高权重,自己要人送不就好了。”
他回信道:杨老师一辈子高洁体面,我送的钱他一定不收,就是他肯收,接了经我手的钱,不是断送了他一辈子的高洁。
后来杨老师过世,有同学偶然提起道:“杨老师这辈子真是不容易,六十几年,就无妻无子的一个人。”
他道:“也许他自己并不觉得。”
说话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老师说起那首词的时候,他好像又懂得了。他不是在勉强刻薄自己,他只是没办法重新开始新的感情。或许他也尝试过,但人一辈子只会爱一次,那个人死了,对于他,没办法再对其她人有强烈的感情,非要再要另一个女人走进自己的生命,对于他是一种折磨。不是出于任何道德上的约束,他只是选择了相对最舒适的生活方式。
王佳芝活着的时候他没想过他对她是喜欢还是爱,他只是想着她们能在一起,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过一天是一天,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在自己前面,而且是离开的那样快。
她走后的那几年他参悟了,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人一生可以喜欢上很多个,但爱只能有一个。爱和喜欢的区别有时候是一时分不清的,是需要时间去分辨。喜欢会随着时间褪去变淡,最后变得和最开始面目全非,爱是即便时光流逝,还是会保留最初的模样,是只有在她身上找得到,在别人身上再也不会有的。
在香港的时候有一次王佳芝听到一首歌,有一句歌词:从此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心动。
她顷刻泪流满面,时间也要她明白,人一辈子只会心动一次,不是不想再有,而是不能再有。
同时它也明白了,当初即便邝裕民是很好的人,不是那样的卑鄙无耻,就是她和邝裕民交往了,不管结果如何,那最多是喜欢,不可能是爱的。也是因为这样,对于过去的事情,为了一个只是浅显的喜欢,而根本算不上爱的人,要她更加的痛苦。
赵元美对身边的女眷道:“哪个是啊?”
女眷笑道:“反正就在那一桌,你猜。”
那一桌不只王佳芝,还有好几个年轻太太。
赵元美看了一圈,道:“那个穿绿风衣的吗?”
女眷笑道:“眼光真毒啊,要你说中了。”
“倒是像他的喜好。”
梁太太笑道:“新做的衣服啊。”
“啊。”
王佳芝只答应了一声,总是有些心虚。正经正房在乡下受苦,她这里好像怎样奢侈一样。她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但是他非要她做新衣服,还有首饰。怎么讲就是不肯,每次都是事先付过钱了。不去怕他不高兴,小丫头也讲:“不去那些店里能把钱再吐出来吗?”
她现在是只要他高兴就怎么都可以。
今天她穿了新做的衣服,白色缎子旗袍,上面浅金色折枝的水仙、丁香、绣球、杜鹃、栀子。外面罩着浅湖绿的风衣。好像一朵栀子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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