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
池溪南扯着格子布面站在院外桂花树下抬头注视,深秋时节桂花十里飘香,小黄花好似雨丝齐刷刷地往下坠,直直落在蓝色格子布面上。
“好啦,阿青,够了。”
说话的是林青母亲。
闻言,林青停止手上动作,放下竹竿,林母合拢布面提在手上,笑着说:“阿青,溪南,你俩快相互拍拍,头顶上全是桂花和树叶。”特别是,池溪南他是中长发,桂花隐在发丝里,看都看不见。
林青:“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池溪南口袋里的手机便突兀响起,见状,林青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林母提着花自觉进屋,林青紧随其后,母子两人在屋里埋头挑出树叶和树枝碎。
桂花的用途是用来做桂花蜜。
院外,池溪南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归属地为首都的陌生号码,惊诧到差点忘记呼吸,他看的怔愣,迟迟不敢滑动接通。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不到三秒,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手机。
只不过这次他接通的很快,通话时间显示为00:06,池溪南攥紧手机,听筒里除了对方的呼吸声再无其他,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心里不禁暗自松了口气,礼貌出声:“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静几秒,对方仍没有回答,池溪南就当是谁的恶作剧,正准备挂断电话。
听筒里突然传出一声嗤笑,他手一顿,紧接着对面传去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溪南哥!”
池溪南几乎僵硬,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他总觉得对面的手机换了个人接。
他不确定道:“黎澈?”毕竟五年未联系,忽地听到久违的熟悉嗓音,池溪南也有些不太确定。
“对呀,对呀,就是我。”
对方的嗓音相对五年前而言没什么变化,依旧清脆如银铃,活泼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溪南哥!你在干嘛呀?”
池溪南实话实说:“在朋友家,摇桂花,准备做桂花蜜。”他不明白黎澈这通电话的来意。
“哇撒,摇桂花!肯定很好玩!”
池溪南就笑。
对方又说:“溪南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此话一出,池溪南内心不免紧张起来,不,准确来说不是紧张,是忐忑,是不安。
“我要和哥结婚啦!”他说出这话时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是--是吗?恭喜啊。”
或许连池溪南自己都不知道,垂在身侧握紧又松开的拳头,藏着怎样直白的心思。
对方笑着邀请:“嘿嘿嘿,池溪南来当我的伴郎吧。”
闻言,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握紧成拳,黎澈的伴郎,必定会有那人在内,五年没有联系。一联系就是邀请他出席伴郎,其中缘由是否太过古怪,见池溪南没有回答,对方再次出声:“好不好吗?溪南哥。”
“我可是新郎诶,你忍心拒绝我吗?”黎澈惯会撒娇,软下的嗓音加上委屈的语气,根本让人无从拒绝。
“咔嚓”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池溪南回头,就见林青站在身后不远处,倚靠着石柱抽烟,对方见他看过来,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溪南哥!”
池溪南低头垂下眼睑,心一横,说:“小澈,算......”
他还未说完就被对方出声打断,黎澈扭头看了眼,隐在沙发角落里闷头酒喝的男人,说:“溪南哥!来吧,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准新郎都再三邀请了,如果池溪南再推辞,倒显得他不知趣,更何况他是真的不想去吗?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池溪南答应下来,黎澈开心欢呼,两人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
“你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失恋后的表情。”
池溪南揣回手机,苦笑道:“你又开我玩笑。”
林青远眺天际线,青天白日下,他指尖的烟雾弥漫成片,尼古丁的作用下林青脸上多了几分迷茫,他问:“谁的电话?”
“黎澈的。”怕时间太久对方回忆不起人脸,池溪南特地描述补充道:“就是五年前来栎城探亲的那位大学生。”
见他走进,林青摁灭烟头,轻笑道:“知道啊,就是你前男友的朋友嘛。”
池溪南无奈苦笑,这人又开他玩笑,他小声反驳道:“不是前男友,阿青你别乱说。”
的确不是,两人当初本来就没有确定关系,虽然在所有人眼里两人就是在谈恋爱,可事实上。他们还没等确定关系就分开了,现在想来,他与程煦安能回忆的往昔,早比不上分开的岁月多,他们不过相爱几月,却分开已有五年。
“所以呢?”
池溪南怔愣,没明白:“什么所以?”
“所以,他打电话的目的呢?”
“他要结婚了,邀请我当伴郎,我同意了。”
此话一出,林青也愣了瞬,结婚?当年黎澈带着男朋友来栎城找程煦安玩,他记得那时候黎澈才不到二十岁,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四,居然都要结婚了。时间过的还真是快,他说:“那挺好,去沾沾喜气,说不定还能觅得良缘。”
林母正巧出来,听到“觅得良缘”四个字,好奇道:“谁觅得良缘?你俩谁谈对象了?”
林青笑着摇头:“我没有。”
不等林母看向池溪南,他就自觉摇摇头:“我也没有。”
林母笑得慈祥,指了指两人说:“你俩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张脸。”
两人皆一笑而过。
回到家,池溪南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黎澈发来的结婚请柬,才终于明白白日里那通电话有多急切,结婚日是11月16日,今天已经是10月20日了,想来这场婚礼原本是没有计划他的。
也是,没人会突然联系五年未见的朋友来出席自己的婚礼伴郎,池溪南扪心自问,那自己呢?又为何会跨越千里去参加五年未见朋友的婚礼,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它意,他自己竟也无法分辨。
自从接到白日里那通电话起,池溪南的心脏就被一股不知名情绪裹挟,沉重闷痛,以至于这晚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笨拙的在内心排练若是遇上程煦安,该怎样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可是不行,他是差生,没有老师的指导他便只能在错题上反复重复的犯错。又或许不是没有老师指导的原因,是他太笨,太傻,太想体面的快点见到久违的故人。
久别重逢曾经的爱人,真的会有人做到全然体面的释怀吗?池溪南真的很好奇。
2016年,11月16日,黎澈如愿和心爱之人结婚,借着这个好日子,池溪南也与许久未见的故人重逢。
夕阳余晖下,新人交换戒指,黎澈垂头伸出手指笑容越来越深,素雅的铂金戒指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爱人握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黎澈笑着稳住爱人有些颤抖的手,眼底闪烁着钻石般晶莹的光亮。
伴郎席位,池溪南怔愣注视这一幕,印象里另一位新郎是位沉稳且遇事处变不惊的人,原来也会有紧张到手抖的时候。
一场经由所有人祝福的婚礼仪式,在众声欢呼的亲吻中落幕。鲜花,草坪,喷泉,白鸽......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黎澈扬着最明媚灿烂的笑容,像赤道的太阳,胡闹地摇晃香槟随着“砰”的一声,香槟液体迅猛的喷洒向伴郎团。
见伴郎团无一幸免,罪魁祸首捂着肚子笑得难以自抑,转身躲到“挡箭牌”身后得意挑衅。
站在最远的池溪南波及最大,清风扬起发丝,他笑而不语。突然一只手巾引入眼帘,他一愣,垂下眼睑,还算平静的接过:“谢谢。”
“不客气。”
程煦安倒是得体,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叙旧:“我们有五年未见了吧,你还是老样子。”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们真的就像久别重逢毫无隔阂的故友,又或许程煦安也是这样理解的,可池溪南却只觉得心口压着万斤棉花,让他说不出话。
见他不答,程煦安好似也没想放过他,继续说:“池溪南,见到故人不开心吗?”
伴郎团其他人像是闻到硝烟气般识趣走开,黎澈跟着爱人到宾客席位向长辈敬酒,此刻他与程煦安站立的位置,就像是个独立的空间,只不过在场的人人都看得见,只是没人会轻易打扰。
池溪南攥紧手巾,滚动喉结强压下喉间酸涩,须臾,才神情不明道:“好久不见。”
程煦安垂眸睨着他:“不是好久不见吗?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池溪南哑口无言。
身上的香槟液体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滴落,直直坠入草坪,明明无声,池溪南却清晰听到“咔嚓”一声。水滴落下的声音是这样的吗?不是吧,原来是池溪南心碎的声音,毫无征兆的,有迹可循的。
他此刻就是溺水之人,正在渐渐沉入海底。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冷淡的一句询问,传进池溪南耳朵里就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他死咬下唇,程煦安是在恨他吗?是的吧,程煦安应该恨他的,可是程煦安怎么能恨他呢?
池溪南攥紧手巾的手都在发抖,他或许是又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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