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并非什么武道高手,甚至未曾修行过内力,不过是个略通人情世故的寻常掌柜。
被王辉这蕴含怒气的一脚踹中胸口,他当场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想要开口辩解或是求饶,但剧痛和涌上的鲜血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同一时间,
“掌柜的!” “掌柜的!您怎么样?!” “妈的,欺人太甚!兄弟们,抄家伙!”
地鼠轩内,那些原本伪装成伙计、护卫的帮众眼见掌柜被打,顿时群情激愤,纷纷从柜台下、角落里抽出藏匿的刀棍兵刃,霎时间,厅堂内寒光闪闪,气氛剑拔弩张,降至冰点!
而随王辉前来的一众南城锦衣卫反应更是迅速,“仓啷啷”一片清脆的金铁摩擦声响起,绣春刀瞬间全部出鞘,锋利的刀尖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帮众,动作整齐划一,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停下……都给我停下……咳咳……”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瘫倒在地的周贵强忍着剧痛,用力又咳出一口淤血,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制止了那些冲动的帮众。
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
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剧痛让他浑身颤抖,他脸上却依旧强行扯出一缕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望着王辉,声音嘶哑道:
“王…王大人…要搜查…小的…小的哪里敢阻拦……是小的不懂事…冲撞了大人…您…您请便…尽管搜…尽管搜……”
王辉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满脸不忿、紧握兵刃的地鼠帮帮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再次下令:“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
锦衣卫们轰然应诺,就要再次行动。
然而,就在此时——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冷而充满威严的呵斥:
“住手!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规矩了!”
王辉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寒光一闪而逝,缓缓转过身。
只见西城百户岳天波,正带着一队精锐缇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千户所的百户以及两名身着参事服饰的中年官员,个个面色阴沉,官威十足。
岳天波一马当先,径直走到王辉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厅和受伤的周贵。
随即对着王辉厉声呵斥道:“谁允许你们这么胡来的?!锦衣卫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是流程!
你们南城百户所就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无凭无据,就敢公然冲击合法商铺,殴打掌柜?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上下尊卑!”
然而,王辉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侧过头,目光扫过自己身后那些因为岳天波等人的出现而略有迟疑的下属,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厉沉浑:
“还愣着干什么?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本官的命令?给我搜!掘地三尺地搜!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
岳天波:你……住手!
被王辉如此彻底地无视,岳天波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勃然大怒。
指着王辉的鼻子怒吼道:王辉!你什么意思?没听到本官的话吗?你想造反不成?!
王辉这才仿佛刚注意到他一般,微微偏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招了招手。
一旁的心腹陈飞立刻心领神会,迅速从旁边搬来一把太师椅,稳稳地放在王辉身后。
王辉一撩飞鱼服下摆,好整以暇地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动作从容不迫。
旁边自然有锦衣卫递上一杯新沏的热茶。
王辉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轻轻吹了口气,呷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仿佛刚认出岳天波一般,轻笑道:
“哦?我当是哪条野狗在门口乱吠呢……原来是岳大人大驾光临啊。失敬,失敬。”
“竖子!狂妄!”岳天波脸色瞬间气得铁青,手指都因为愤怒而在微微颤抖,“你…你敢公然藐视上官?!”
王辉:行了行了,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
王辉用杯盖轻轻敲击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不耐烦道:岳大人,要摆你上官的谱,怕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是南城地界,归南城百户所管辖。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西城百户,跑到我这里来指手画脚了?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点?”
岳天波气得浑身发抖,怒声道:“竖子你……”
“竖你爹呢?”王辉微微抬了抬眼皮,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极致的侮辱。
公然辱骂同僚,信不信我现在就告你一个寻衅滋事、扰乱公务罪?让你也去诏狱里尝尝鲜?
“你……你……”岳天波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王辉,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身边那位千户所的参事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几乎要暴走的岳天波。
此人面容精瘦,目光闪烁,带着一股官场老吏的油滑气。他朝着王辉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
“王总旗,息怒。本官乃是千户所参事杨威,奉千户霍成林大人之命,特来协助贵所调查处理南城今日突发之大乱事宜。
岳百户也是心系公务,言语急切了些,还望王总旗以大局为重。”
王辉瞥了杨威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嗤笑了一声,说道:“杨参事是吧?果然是你们千户所的人在背后捣鬼啊。
怎么?看着我们唐浩百户不在家,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玩一手釜底抽薪,断他后路?霍千户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王总旗!”杨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生硬,“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你乃是朝廷锦衣卫官员,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不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千户所乃上官衙门,有权管理、协调、监督下属所有百户所!
如今南城大乱,民怨沸腾,千户所介入,乃是职责所在,合乎规章!你……”
“行了行了,”王辉不耐烦地打断他。
缓缓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少跟本官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官面文章。南城今天为什么会乱,你们千户所心里比谁都清楚!不就是你们在背后指使纵容的吗?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也不嫌丢人!”
他猛地将茶杯顿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道:“今天我王辉就把话撂这儿了!
你们想趁唐浩百户不在,来清理南城百户所,来摘桃子,来断我们后路?门都没有!要么,你们现在就直接弄死我,要么,就给我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南城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杨威被这番话顶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一旁的岳天波更是忍无可忍,再次怒喝道:“王辉!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千户所和府衙都已经接到无数起报案!
你南城百户所不作为,致使治安崩坏,民不聊生!现经千户所与府衙紧急磋商,南城事务暂由我西城百户所与千户所联合代理!
如今满城皆乱,罪案频发,你还有什么脸面尸位素餐,阻挡我等办案?!”
“乱?”王辉看着气急败坏的岳天波,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说道:“岳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南城乱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夜之间,发生上百起恶性案件,□□烧无数,这还不叫乱?那在你眼里,什么叫乱?!”岳天波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王辉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电光,扫过岳天波、杨威等人,语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霸道和嚣张:
“南城乱不乱,”
“我王辉,说了算!”
“你……狂妄至极!”岳天波气得几乎要吐血。
“闭嘴!”王辉猛然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竟然硬生生压过了岳天波的声音。
王辉目光如刀,死死盯住岳天波,“本官现在正在办案,缉拿要犯,搜查赃物!你们再敢在这里逼逼赖赖,啰嗦不休,就是在干扰公务!再敢多言,别怪本官按律拿人!”
岳天波:你办什么案?你拿什人?
”岳天波也豁出去了,毫不退让地怒吼回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办案?府衙的搜查令呢?指向明确的人证物证呢?你什么都没有,就敢带人冲击商铺,严刑逼供!你分明是在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你若再继续一意孤行,本官定要上奏千户所,革你的职,办你的罪!”
“证据?呵,”王辉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王辉猛地端起手边那杯还没喝完的茶,朝着岳天波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
“嘭!”
茶杯在岳天波脚边炸开,碎裂的瓷片和滚烫的茶水茶叶溅了他一身,将他华贵的飞鱼服弄得污秽不堪,狼狈至极。
“你……!”岳天波被这突如其来的羞辱惊呆了,一时竟忘了反应。
没等他爆发,
王辉“腾”地一下站起身,动作快如闪电,直接从怀里掏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用力摔在地上!
油纸包散开,里面赫然是一堆白色的粉末!
王辉指着地上那些粉末,目光冰冷地望向目瞪口呆的岳天波、杨威等人,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一字一句道:
“地鼠轩,涉嫌贩卖朝廷明令禁止之禁药——五石散!”
“现在,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这,够不够?啊?!
岳天波看着地上那明显是刚刚才摔出来的“证据”,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王辉,声音都变了调:“王辉!你……你当我们这些人眼睛都是瞎的吗?!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裸的栽赃!”
“哼,”王辉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气势磅礴,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响彻整个地鼠轩:
“本官今日,就当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那,又、如、何?”
“南城锦衣卫听令!”王辉猛然拔出腰间的绣春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厉声吼道:“地鼠轩贩卖五石散,罪证确凿!所有涉案人员,全都给我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谁敢阻拦!王辉的刀锋猛地转向岳天波一行人,杀气冲天,“一并处置!”
岳天波:我看谁敢!
岳天波也彻底豁出去了,“仓啷”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刀,对着身后带来的千户所和西城百户所的人马怒吼道:“南城百户所总旗王辉,滥用私权,栽赃陷害,公然抗命!给我将此獠拿下!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王辉:谁特么敢动一下试试?!”
王辉的声音比他更大,更狂暴,更充满杀意!他手中的绣春刀发出嗡嗡的轻鸣,毫不畏惧地直接指向岳天波的面门。
王辉:南城锦衣卫——何在?!
在!!!在!!! 在!!!
霎时间,如山崩海啸般的应和声从四面八方轰然响起!
一百多名南城百户所的锦衣卫,无论是校尉还是力士,此刻眼神坚定,面无惧色,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轰!”
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他们手中的绣春刀闪烁着寒光,从大厅、从走廊、从门外,如同铁桶一般,将岳天波、杨威等一干千户所来人死死包围在中间!
刀光如林,杀气盈天!
霎时间,整个地鼠轩内的气氛冰冷凝固到了极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王辉身后不远处的总旗马三,此刻心神一阵剧烈恍惚,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让他猛地仿佛回到了三年之前……
那时,他还只是南城百户所一个普普通通的校尉。
那一天,也和今天的情况何其相似。百户唐浩因故离城,千户所的锦衣卫在一位参事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南城百户所,以“协助管理”为名,要求接管南城百户所的一切权力。
但是,那一天和今天,却又截然不同。
那一天,南城百户所里,有四位总旗大人在场。可是,面对千户所的上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甚至没有人敢上前多问一句缘由。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默默地躲在一边,低着头,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那一日,南城百户所,
留守的锦衣卫,共计有三百二十一人。
无一人,敢多发一言!
无一人,敢拔刀相向!
而今日,
留守的锦衣卫,仅有一百零七人。
然而,
此刻,
拔刀出鞘者,
一百零七人!
无一例外!
凛冽的刀光,映照着一张张坚毅而无所畏惧的脸庞。
这一刻,
马三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百户唐浩,会如此毫不犹豫地将百户所的权柄,托付给一个才冒头不过一个多月的年轻人。
因为这个年轻人,
他是真的敢拔刀!
向任何不公、任何强权、任何敢于伸向百户所的黑手,
毫不犹豫地,
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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