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金陵的前一年,至正十五年,是孟开平投至齐元兴麾下的头一年。
那时,齐元兴很不得志。他在老丈人郭子兴的军中处处受制,兵权几番被夺,不得不学会审时度势。
郭子兴提防他,郭子兴的儿子郭天叙嫉恨他,而郭子兴的妻弟张天佑则坐山观虎斗,等他们自相残杀后获利。
幸而,孟开平带去的万余人恰逢其时,坚定了齐元兴募兵南下、另谋出路的决心。
先下和州,再得采石,定计渡江,占据太平……齐元兴果真不凡。此路义军在他的统领下势如破竹,战无不克。即便仅有数万人众,但面对十万元军,依旧可以屹立不败。
舍命搏杀于他们而言绝非难事,真正难倒他们的,其实是粮草与名声。
据城久后,则必乏粮。俗话说,一斗米难倒英雄汉,为此,齐元兴只得以战养战。可随着攻下的地盘越来越大,军中也愈发鱼龙混杂。
流民、盗贼、匪寇,各方所属不同,所念亦不同。故而,幕府谋士李善长进言道:“师出当有名也。听闻今岁二月,刘福通等人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为帝,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为宋。咱们可借韩宋之威势,改元龙凤,如此,也好以红巾之名招揽义士。”
齐元兴听从了他的建议。自后,上至元帅,下至小卒,皆头包红巾,擎大宋军旗。
这一年,为龙凤元年。
然而,除却这些虚名,齐元兴从不禀受小明王的诏令,小明王也无意多管他的死活。两路人马之间的关系似有实无。
三月,郭子兴病故。四月,赵至春自和州山寨来投。五月,廖永安兄弟并俞通海父子率巢湖水师归降。期间,孟开平也凭借着累累军功,逐渐成为了齐元兴眼中的得力干将,位次仅列于曹远与汤和之下。
齐元兴信任他,重用他,但孟开平心里清楚,他还是太年轻了。他急需一场大胜站稳脚跟。
十八岁的少年郎,无父无母,无兄无姊。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讥讽他命格太硬,克死了至亲。孟开平满心只想报仇,并不十分反感这种说法。
若他当真命硬,那么,就该派他去啃最难啃的城池,而不是做曹元帅的副将。
“可是廷徽,急什么呢?”
齐元兴猜出他的心思,笑着劝他道:“待你成了家,膝下有子,我就能少些不忍了。”
“到那时,便是你来求我说要卸甲归田,我也不许。”
莫名的,孟开平察觉到一种紧迫感。
他们这群人日日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说不准哪日就弄丢了。故而,大多人都想着取快一时。
掠几个小老婆,生一堆小娃娃,不算白活,死了也值。但孟开平与他们不同。
他没有丁点想成家的心思。因为,他不敢让他的妻子走自个儿阿娘的老路,更不敢让他的孩子走他的老路。
如果他败了,那他的孩子必将接替他的职位继续在义军中效命;如果义军败了,他的孩子定然难逃一死,甚至还会留下千秋万载洗不清的恶名。
孟开平不愿见命运反复,他想搏一把,让命运在他身上了结。
七月,方山寨民兵元帅陈埜先犯太平。齐元兴命曹远、汤和并孟开平等引兵出战,设伏以待。陈埜先败走遇伏,腹背受敌,遂为红巾军所擒。
陈埜先被擒后,阳为招辞,意实不服。可齐元兴非但释之不杀,还将他遣至右副元帅张天佑处,命他去率部曲前去攻打金陵。
南台御史福信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再加上陈埜先事先吩咐部下“勿力战”,这一仗,结果自然大败,弗克而还。
赵至春见此情形,气恼不已道:“这姓陈的包藏祸心!怕是还想着伺机脱还,与官军合谋坑害咱们!与其等他翻脸,不如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
闻言,齐元兴淡声道:“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他若归于福信,早晚自取灭亡。”
帐中都是齐元兴的亲信。汤和一言不发,曹远默了半晌,终是沉声道:“福信为人向来果决,此番纵他归来,怕是已暗中与其通好。元帅,依末将之见,合该……”
“不可。”
齐元兴截断他的话,挥了挥手,状似烦闷道:“尔等且退,容我细思几日再议。廷徽,你留下。溧水一线事犹未了,我有话问你。”
于是,诸将皆顿首领命而去。
入夜,帐中烛火葳蕤。伏天已过,会风起,偶有阵阵凉意。
“廷徽。”
齐元兴负手回身,望着帐中仅余的那一人,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事交由你去做,你务必做得利落。”
孟开平立在原地垂首静听,心头一跳。
“溧水既克,溧阳已是囊中之物。你且将此事搁下,自有赵将军接手。”
“待大军休憩整顿后,我要你随郭、张二位元帅再攻金陵,兼以陈埜先为先锋。”
这……是何安排?
孟开平有些难以置信,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齐元兴面不改色解释道:“郭帅去后,一山岂容三虎?想来你也看得出,而今若再不断腕,分道扬镳之日不远矣。”
郭子兴死前早有嘱托,都元帅之位由其子郭天叙继承。可韩宋那边却横插一脚,任命张天佑为右副元帅,齐元兴为左副元帅。此举令军中哗然。
要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奔着齐元兴才投靠来的。眼下齐元兴却只得了个三当家的位子,还被右副元帅压上一头,怎能服众?
“历代克江南者,皆以长江限隔南北。会集舟师,方成大事。”
齐元兴的神情在烛影下忽明忽灭,字字句句却无比清晰。
“廷徽,金陵就在眼前。取而有之,据其形胜,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
“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输不起。拿下它,才有望拿下徽州。”
是拿下它,还是,拿下他们?
孟开平已然明了,或者说,须臾之间,他的心已有抉择。
当日攻取太平,见诸军无进取之意,齐元兴便下令将所有的船缆都斩断,而后把船推到急流中,舍舟而进。
他率领众人自观渡向太平进发,直趋城下,果然克捷。这样破釜沉舟的气魄,当世几人能有?
惊异疑虑之色散去,孟开平渐渐觉得心中无比踏实。这迟来大半年的投名状,于他,并非难事。
“幸得元帅腹心之托,末将愿竭忠宣力,为元帅分忧!”
少年单膝跪下,铿锵誓诺。
“明年,定下金陵!”
……
九月,郭天叙与张天佑督兵再攻金陵。至城,陈埜先叛逃,先杀郭天叙,后擒张天佑献于福信,福信亦杀之。
一招不慎,二帅俱没,诸将遂奉齐元兴为都元帅。人皆服悦。
陈埜先被孟开平擒住时,目眦欲裂。
他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样落入圈套的,明明正乘胜追袭红巾军残兵,却不防从山林里窜出一队精锐来。
这群人宛如神兵天降,不仅毫无颓势,反而顷刻便将他身侧亲卫杀得四散溃逃。显然是有备而来。
“候尔良久。”少年提枪,微微噙笑,“陈将军,止步罢。”
陈埜先认得他。这小郎君是齐元兴帐下一员骁将,年岁轻,枪法好,平日甚少言语。
“不想栽在你手。”陈埜先咬牙恨骂道,“狗娘养的齐元兴!假仁假义,真个好谋算!借我的刀灭了郭……”
话音未落,一□□去,红缨沁血。
陈埜先死不瞑目。
是日,孟开平捆着两颗人头领兵回营。一颗乃陈埜先,另一颗乃陈埜先之子。
凡见者,无不赞他悍然为二帅雪恨,此功非小。
齐元兴也很高兴,嘉奖他玉帛,又喻众人道:“方今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非有拨乱救民以安天下之心也。诸公既得其时,应志在苍生,同心协力,相吾左右,如此,何患大业不成?”
金陵一城,仓廪实,百姓足。故而自九月至年末,福信坚守不降,城中依旧肃然。
但到了次年,周边部署土崩瓦解,城中已是强弩之末。形势急转直下,福信苦等数月却等不来援军,既焦躁又无望。
“欺人太甚!父亲,不可从之!”
府中,福晟又一次将叛军遣使送来的招降信撕毁,恼恨道:“彼乌合之徒!远争江淮,志在掳掠,长久无所得,必生内乱而散,咱们只要守住……”
“太迟了。”福信扶额,悲痛道:“昨日,达鲁花赤达尼达思战死,军中大震。他们还将御史王稷、元帅李宁等押至城下斩首示众,人心惶惶……金陵,守不住了……”
“那也不能降!”福晟高声道,“便是守不住,儿愿与您殉城死节!父亲,您还怕什么?”
霎时,房中寂彻,落针可闻。
福信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抖着手,自袖中取出一页信,递与他。
“孩子,速往徽州去罢。”福信无力长叹道,“虽说唇亡齿寒,但师伯彦到底愿意帮这一把……唉,你既与阿筠有情,不若就此脱身去也。天地阔大,总有你二人的容身之所。”
然而福晟闻得此言,似受了奇耻大辱般,面色涨红质问道:“难道父亲以为,儿是那等溺于情爱、贪生怕死之辈?”
恼怒之下,他攥紧那封信,看也不看,同样直接撕得粉碎。
至正十六年,龙凤二年。齐元兴数次劝降,福信始终置之不理,闭城拒守,一意孤行。
三月,齐元兴遣曹远等人纵兵急攻。未及城五里,红巾军鼓噪而进,元军皆破胆。平章阿鲁灰、参政伯家奴出战,赵至春击败之,俘三百余人,死者甚众。
大军迫城下,将士以云梯登城,城中莫能支。南台御史福信犹督兵巷战,兵溃,坐凤凰台前指挥左右。左右或劝之遁,福信叱而射之,督战不已,遂死于兵。
大军入城,凡得军民五十余万。小明王韩林儿获报,升齐元兴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
福家不是备受排挤的汉人南人,而是正经的唐兀贵族,府邸之中自然富丽堂皇到了极点。入府后不久,便有人捉了福信的长子福治来,将其押在孟开平面前请功。
孟开平见了那男子却不甚在意,只问道:“你三弟福晟现在何处?”
福治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强压着跪在地上。他望着众人手中滴血的兵刃,知晓大势已去,便心如死灰道:“他……在仰希阁中。”
孟开平提着刀大步而去。
见到福晟前,孟开平尚以为自己气量足够,绝不会因私怨遮心。然而,他很快便明白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少年生得实在太好。墨发朱唇,眉目似霜,皎如玉树临风前。世人皆道福三公子姿容无双,见之难忘,今日一见的确不负盛名。
浩渺书海中,他身着一袭月白衣衫,望着闯入阁中的叛军,清清冷冷地一瞥。
那一瞥,竟教孟开平无端觉得自己低了他一头。
福晟分明看见了叛军手中染血的利刃,丝毫不惧也不退,面不改色斥道:“尔等逆贼,天道难容!吾父虽去,然吾一息尚存,绝不允尔等玷污此地!”
说罢,他将案上的烛台摔在地上,一缕火光霎时冲天跃起。
那火燃得太快太烈,因事先被人泼过了油,几乎眨眼功夫便顺梁而上,蔓延到了整间书阁。福晟静静立在原处,望着眼前弥漫的炽热火光,嘴角噙笑。
原来他已下定决心**于此。
孟开平猜出阁中有古怪,当下便一个箭步冲入火海。终究,福晟被强拉了出来,然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少年痴狂朗笑道:“厮杀数月又如何?你们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
果然如此,这金陵城乃是南方军政要地,福信事先将一切机密的文书信件都藏在了此处。如今全被他儿子一把火烧光了。
孟开平面色阴沉,他压不住戾气一脚将福晟踹在地上,而后吩咐手下道:“去,将他屋里的物件都搬出来。”
曹远见状也道:“这小子是福信嫡子,且留着他,我自有用处。”
搜检时,福晟始终面色如常。唯独打开其中一只箱笼前,他身子微动了动,似乎想冲上来阻拦。
孟开平眼尖,当即令人押住他,而后亲自打开了那只箱笼。
里面收拾得十分整齐,所装之物也一目了然——几摞分类理好的书册信笺,以及一轴画卷。
孟开平犹豫片刻,俯身先欲拿起那画卷,福晟在他背后冷冷开口道:“无用之举,此处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孟开平并不理会他,两手各执一端扯开了画。
外头一片尸山血海,府内也是剑拔弩张。男人们已然杀红了眼,满心都充斥着权与欲,可待此画卷徐徐展开于前,众人都不由愣了一瞬。
曹远皱眉凑上来瞧了一眼,也是满脸惊诧,旋即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布防图,原来是福公子珍藏的美人图啊!”
众人皆哄堂大笑,唯独孟开平不笑也不语。
画上少女容色清丽,眉眼含笑,惊鸿照影间恍若天宫仙子。她纤手轻执团扇,身后则有万千繁花相簇,端得是一幅富贵锦绣图。
孟开平怔怔望着她,良久,只觉得魂魄都快被勾去似的。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画中之人。
福晟见男人久久不肯放下手中画像,心中暗恨。然而,孟开平盯着画像末处的落款,看了又看,突然问道:“画上何人?姓甚名谁?”
福晟不答,孟开平抬步行至他面前,威胁道:“你不肯说,我便杀光你府中诸人。”
闻言,福晟面色一变。他犹豫片刻,方才咬着牙道:“此乃吾妻之像,尔等贱民……”
话音未落,他又生挨了一道窝心脚,差点吐出血来。
“文不成,武不就,你也就只能逞些口舌之利了。”
孟开平见少年因痛蜷缩在地,心头畅快不少,居高临下道:“我且再问你一遍,这落款写的什么?”
福晟不明白贼人为何偏要执着于这个问题,但他直觉不妙,强压下喉中翻涌的气血,侧首一言不发。
孟开平眼看问不出来什么了,便着人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曹远始终在一旁观望,见孟开平细心擦了擦手上的血污,而后才将那画卷重新收起,忍不住打趣道:“我说廷徽,难不成你是瞧上了画中女子?既是这小子的娘子,说不准就在府中,且着人将她抓来就是。”
孟开平却摇了摇头,坚定道:“他根本未曾娶妻,这画上女子并非他娘子。”
曹远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也没空管那么多了,他只吩咐道:“旁的随你,记着留他一条性命,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小子的身份。”
之后,福晟在牢里受了半月酷刑。
可他始终不肯吐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日子一长,连曹远都觉得他是枚废棋了,齐元兴却想到用他来换俘。于是狱卒也不再用刑逼迫他,派了数人日夜盯防,免得他寻死。
像是知晓他们的心思般,很快,福晟竟开始绝食。他坚持不进水米,只两日,人便奄奄一息了。
“福信膝下三子,倒唯有这个小儿子最硬气。”
闲时,曹远同孟开平感慨:“可惜同他父亲一般愚忠,一心追随元廷。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被那些贵贱有别的大道理塞满了,根本听不进去劝。”
求生难,求死易。他不肯吃东西,灌也灌不进去,平章却说不许这小子死,太他娘难办了。
孟开平一边泼酒拭剑,一边静静听着,蓦地笑了:“其实,想让他老实也不难,只看能否说到他动心之处了。”
“哦?”曹远不解追问道,“如此说来,你有好法子?”
孟开平点点头,思索片刻后道:“这样罢,今晚我去瞧瞧,之后保管他老老实实活到换俘。”
曹远当即一拍大腿,喜滋滋道:“就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若能办成,那杆亮银枪便归你了,免得你天天惦记着。”
“我不要那枪。”孟开平撇了撇嘴,不屑道,“长枪多得是,日后定能缴一杆更好的来,我只求天下独一份的礼。”
一听这话,曹远立刻肃了神色,狐疑道:“廷徽,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的统军元帅之位罢?嘴上没点把门的,平章听了又要教训你……”
然而,孟开平又道:“欲取浙东,先取皖南。让我与老胡一路作战,定能速将徽州拿下。”
曹远怎么也没想到孟开平求的居然是这个,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旋即大笑起来:“也罢!你若真能拿下徽州,升任一翼元帅不远矣!胡大海善攻,你善守,平章大人也早有此意。这般议下,我俩不日便该兵分两路了。”
金陵地势险固,北有长江天堑,龙蟠虎踞,古帝王之都也。齐元兴入城后,将此地更名为“应天”,又设大元帅府,其雄心壮志不言而喻。
曹远已领命东下镇江,与赵至春一道向毗陵进发。
前方,有太多的难关等着他们去克服。
孟开平在牢中再次见到福晟时,少年枯瘦了一大圈,披头散发,形容衰败。这位名满天下的福三公子文采斐然,武功身板却一般,熬到现在也算是油尽灯枯了。
他令人用水将福晟泼醒,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一心求死。”
福晟垂着头不答,俨然一幅了无生气的模样。
于是孟开平又道:“你若死了,那便算我赢了。”
福晟根本未曾见过此人,同他从未设局作赌,何来的输赢之说呢?
然而,只听男人幽幽继续道:“那落款我已识得了。‘元至正丙申春师伯彦笔,绘小女师杭于园中’……从前我只知她的姓氏,此番能得此画卷,倒多谢你了。”
“你如何识得她?”
闻言,福晟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防备之色。
孟开平对上他不甘的目光,挑衅道:“她生得美,我早年一见便决心娶她,你说呢?”
“逆贼!无耻之尤!”福晟用力挣扎着,身上的锁链发出阵阵响动,“你这样下贱的出身,竟妄想夺人之妻?”
原以为贼人只是惊于阿筠美貌,没想到早藏有龌龊之心。他当即嘶吼道:“我与她自幼相识,更兼有双亲定下的婚书礼聘!你又算什么东西?”
孟开平见他急了,反倒更稳:“青梅竹马与否,我不晓得。但听闻你与她定亲时日尚短,婚书礼聘恐怕还没来得及准备罢?”
一下被他言中,福晟面色铁青,唾了一口道:“那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福公子,你所依仗的不过是祖辈家世。倘若我有你这样的出身,与她定下亲事的便该是我。”
孟开平负手而立,挑眉轻笑道:“彼之金陵,吾今有之;彼之美人,吾将有之。成功立业非偶然,得此,殆天授也。”
“大言不惭。”福晟冷嘲道,“她心悦我,你以为自己能入得了她的眼?”
这群人是各处造反的贱民聚集而成,除了烧杀抢掠还知道些什么?
“你说的自然有理,换作十年二十年前,我是绝没有半分机会的。但现在世道变了。”
孟开平缓缓道:“不妨告诉你,至多不过两年,徽州城也将易主。到那时,师家只会与福家一般下场。”
他是世家公子,萧肃如松;而他是贫苦农民,低贱如泥。但那又怎样呢?
手握数万兵马,想要一个女人,简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了。
孟开平想,福晟还不能死,最好不要死在此时。
她那样的女子绝不会心悦一介叛军,如果福晟现下便死了,她会记他一辈子。元廷不灭,福晟永远压自己一头,就算他是个死人也一样。
临走前,孟开平望着怒气难消的福晟,倨傲道:“好好活着罢,福三公子,活得久一些,至少撑到元廷覆灭之时。也许有朝一日,我还会让你亲眼见到,那师小娘子如何倾心于我。”
“这回便算我取巧,只当赢了你父亲。你不甘心,大可来夺。”
“我等着与你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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