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当日,由苍狼军精锐护送公主凤驾前往依兹。
而所谓的苍狼军主帅,正是由姜婋所假扮的,真正的顾云铮早已带着全部苍狼军精锐从望风峡出发,穿过回夏,直抵依兹老巢。
穿过回夏之时,顾云铮只觉异常顺利,而他不知道的是,野利娥若早已带领大批精麻军,呈环抱之势围住依兹都城。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前进,随着临近依兹,放眼所及的景象与丹州迥然不同,四周愈发荒蛮,残阳如血,染红连绵不绝的帐篷。
风声如鬼泣狼嚎,和队伍前开路仪仗的鼓乐声交织在一起,令人闻来心惊胆寒。
昭离从凤鸾车里探出头,掀起帷幔,问向身侧的姜婋。
“还有多久抵达?”
姜婋的声音透过玄铁面具传来,沉冷而清冽:“已经到依兹边界了。”
“那成婚之时恐怕已是黄昏了吧?”
“没错,依兹部落素来晚上成婚。”
昭离一怔:“为何?”
姜婋冷笑:“你可知,《说文》中「婚」字解释为:‘礼,娶妇以昏时。以昏时者,昏暗不清,便于偷袭抢劫耳。’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指的就是防范男家抢亲。因为依兹还保留着父系部落的原始陋习,女子多是被掠夺成婚,所以选在方便抢婚的晚上。”
昭离闻言,手指握紧车牖,心中不忿。
姜婋又问:“那你知道甲骨文中「妻」、「娶」二字怎么写吗?”
昭离摇摇头,兀自在掌心用手指书写。
姜婋道:“「娶」字,甲骨文的图形为手持斧对女,呈威慑状。「妻」字像以手捉人或折人跪服。所以有种推测,自母系向父系转变之时,父系便是用武力抢婚。”
昭离忙问:“那母系部落如何成婚?”
“在母系部落是不存在婚娶的,当时流行野合偶居,而后是走婚。”
姜婋解释:“所谓走婚,便是女不嫁,男不娶,男访女家,夜合晨分。两方不受门第限制,各自居住在母亲家,分属于两个家庭,若双方有意,男子便可到女方处留宿,所生子女属于女方。”
昭离苦笑:“那肯定不会发生因天象不祥,便要谋杀女婴之事了。”
姜婋道:“那是自然。更不会有‘和亲’一说。”
之后,二人便未再言语,皆知此行凶险,各自养精蓄锐。
夜幕降临,和亲队伍行至依兹腹地,狂风裹挟着腥膻气息扑面而来。
依兹王帐前,篝火燃得正旺,火光照亮一张张黝黑而狰狞的脸。
战士们**上身,围着火堆狂舞,他们拍打胸膛,吼声震天,宛如野兽示威。羊血、烈酒泼洒在地,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凝成暗红的血色。
姜婋翻身下马,目光掠过喧嚣的宴席,落在主位之人身上——正是宰牙。
他半倚在一张熊皮王座上,目光如鹰,盯着不远处的凤鸾车。
只见他站起身,胸前挂着的狼牙与兽骨,随着他的动作啷当作响,而他每走一步,都踏得大地微颤。
姜婋心底警铃大作,这宰牙身形如铁塔,自己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公主又该如何杀他?
思忖间,宰牙已步步逼近。
他目光中满是狂妄:“这就是昭国送来的公主?”他抬手饮尽一杯烈酒,随手将酒杯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可真是令本王好等啊!”
凤鸾车前,依兹兵卒哄笑,更有甚者竟掀开帘幕,语气轻佻道:“堂堂昭国公主,也不过是送来伺候宰牙大王的娘们罢了!”
笑声四起,昭离端坐车内,脸色冷如寒霜,好似并未听见,但袖中指甲已狠狠掐入掌心。
姜婋上前几步道:“参见依兹王,卑职乃苍狼军主帅顾云铮,奉圣命护送公主前来和亲,这是陛下的和亲诏书,还请大王过目。既然是和亲之盟,还望两国遵守礼仪。”
她说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掀帘的士兵。
宰牙随手接过诏书,看都未看便扔给身旁的亲兵:“我们依兹不讲这些虚礼,成婚之夜,当然要尽情狂欢。”
姜婋闻言不动,苍狼军依旧军纪森严。
宰牙却狞笑道:“顾将军,你们昭国最擅长这些繁文缛节,只可惜,这些玩意儿不能打仗。”
他皱眉盯着姜婋的面具:“不过你这张面具,着实看着碍事……”
闻言,姜婋摘掉面具的下半部,只遮住眉眼:“末将眉眼有伤,不便露出,有碍观瞻。”
宰牙哈哈大笑,扯开肩上的兽皮,露出道道狰狞的疤痕,得意道:“在我们依兹,伤疤是战士最好的荣耀!”
姜婋淡淡一拜:“大王英勇。”
宰牙披回兽皮,忽然目光盯向凤鸾车,声音陡然低沉:“久闻昭国公主天姿国色,此行遭遇不测,又能起死回生,真乃上苍眷顾……只是,本王倒要看看,这‘起死回生’的公主,还是不是公主?”
姜婋心中一颤,这宰牙果然狡猾,还好放弃了假扮公主的计划。
一时间篝火越烧越旺,那些**上身的依兹士兵捶胸狂吼,宰牙大笑着一把扛起公主,大步走向毡帐。
姜婋目送昭离的身影消失在王帐内,眉间蹙紧,心脏如鼓擂动。
而下一秒她就被亲兵架到篝火前,与众人一起狂舞痛饮,可她眼神却一刻不离王帐方向。
王帐之内,却是一片寂然,仿佛这火热的庆典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余下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宰牙斜倚榻上,目光贪婪而戏谑地扫过昭离:“我素来厌恶昭国那些金灿灿的华服,全都给本王脱了。”
昭离指尖微紧,抬眼望去,帐内正中央竟悬挂着一幅她的画像,画像细致得连她身上胎痣的位置也一一标注。
宰牙果然如托罗沙所言,狡猾多疑,他让自己脱衣,既为验明公主身份,更是为剥夺近身者藏匿武器的可能。
可杀他的兽骨匕首,正藏在自己的衣袖之中。
宰牙不耐烦地催促:“脱!”
昭离深吸一口气,解开外袍,沉甸甸的凤冠霞帔落地,绣凤的衣襟随之滑落,层层嫁衣褪去,她将匕首悄然掩在衣褶之中。
最终,仅余一层轻纱罩身。
宰牙眯眼,满意点头,又道:“头上的金冠也摘了。”
昭离心下一沉,若连金钗也被除去,那她就再无锋利之物可用。
但宰牙的语气不容置喙,无奈之下,她摘下凤冠,只留下那支姜婋所赠的鹿角簪,低声道:“大王,这是我束发之物,若摘了,发髻便乱了。”
宰牙看了一眼,见是鹿角雕制,便挥手道:“罢了。”
昭离心想,看来宰牙不喜黄金饰物,瞧他身上佩戴的亦是狼牙与猛兽的颅骨,还好婋婋送自己的是鹿角簪……
就在她忖度之际,宰牙已朝她走来,目光如毒舌吐信一般舔在她身上,对着画像比对确认。
昭离定在原地,既紧张又恐惧,她强迫自己摒除杂念,思索应对之策。
突然,宰牙扔掉画像卷轴,猛地拽住昭离手腕,另一只手提起她的腰带,反手将她双腕牢牢缚住!
“果然是昭国的公主,细皮嫩肉。”
他眯起眼,露出森森白齿:“跪下!”
昭离心中一沉,此刻不但武器尽除,还双手被捆,自己该如何反杀?
就在这时,营帐外,篝火熊熊。
待到火焰燃至最盛,数名依兹勇士上前,模仿祖先抢婚的场景,手持弯刀,互相搏斗。围观的依兹人纵声狂吼,为这场盛大的婚礼助兴。
篝火前,姜婋命苍狼军带来大昭的准备的酒水。
依兹士兵突然道:“你们大昭的酒水不够烈,不如尝尝我们的歃血酒。”
说着他递来牛角杯,顷刻间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
姜婋心中一凛:“怎么突然换酒?”
她拿起酒杯问道:“据我所知,依兹并不产粮食,米麦向来珍贵,从不酿酒,这歃血酒又从何而来?”
依兹士兵道:“当然是回夏进献而来。”
另一个士兵插嘴:“回夏被我们打得连连战败,自然对我们俯首称臣。眼看我们大王婚期将至,回夏那小蹄子便派人送来了一批美酒。你还别说,这回夏女人多,酒水也甜哈哈哈……”
姜婋闻了闻牛角杯里的酒,当即泼在地上!
原本热闹的篝火前,气氛骤然冷却。
夜幕之下,王帐之内。
昭离竟像羔羊一般,脖颈被缠上项圈,双手捆着衣带,跪伏在地。
宰牙拿起皮鞭,讪笑道:“你们昭人皮肤白皙,跪在地上宛如羔羊,不如学两声羊叫,取悦本王?”
昭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刺入掌心。她虽流落民间,但也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一时之间羞愤迸进。
但指尖的疼痛令她闭目冷静下来,托罗沙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浮现——
“再厉害的男人,也有弱点。”
“尤其是那些把蹂躏女人当作征服的弱者,他们□□往往软塌塌的。”
倏地,昭离睁开眼眸,目光似雪夜的刀锋般犀利。
她腾地起身,反手拽紧宰牙手中的鞭子!
好在姜婋教过她使用巧劲,这一拽,连身如铁塔的宰牙也踉跄了一下。
宰牙怔愣,随即眯眼打量她。
昭离攥紧鞭子,用方才宰牙的语气道:“我素来厌恶这毛茸茸的兽皮,全都给本公主脱了!”
宰牙似是生出几分兴致:“你在命令本王?”
昭离捋了捋鬓角发丝,语笑嫣然:“方才大王说,身上的疤痕皆是勋章,我听得心痒,也想一睹真勇士的风采。”
宰牙听罢,狂笑道:“你这公主倒有几分胆色。”
他说着解开腰带,脱下兽皮披风,露出魁梧的上身,只见刀疤纵横,如虬龙盘踞。
昭离眼底掠过冷色,然脸上却无惧意。
宰牙心道,旁人见到自己这威武的身子都是面红耳赤,这小公主倒是不为所动,登时燃起征服欲,一把扣住她的腰道:“来吧,本王今夜就让你一睹真勇士的风采。”
昭离指尖轻点在他的胸膛,随即离去,如雁过无痕。
她低语道:“大王莫急,我们可是新婚。按照大昭的礼仪,不如先饮交杯酒?”
宰牙目光炽热,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也罢,本王便陪你喝一杯。”
与此同时,王帐之外。
篝火熊熊,火光映照着姜婋冷峻的侧颜,她戴着玄铁面具,令人看不清表情。但见“顾将军”当众泼洒酒水,依兹人顿觉受辱,纷纷聚来。
领头的依兹士兵扯嗓子问道:“顾将军,你这是何意?”
姜婋道:“久闻依兹人性格豪爽耿直,回夏人奸邪狡猾,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此话怎讲?”
姜婋嗤笑:“若是我,再俯首称臣之国送来的酒水,我也是一概不喝。你们也该听闻,之前我们大昭公主就是被回夏歹人掳走,回夏人何等居心叵测,他们送来的酒水,你们就不怕被下毒吗?”
依兹人闻言,互相对视,端着牛角杯,露出迟疑之色。
姜婋哼笑两声:“无妨,我大昭和回夏有仇,是我们两国之事,你们大可痛饮歃血酒,至于我们带来的玉髓,就独自享用了。”
众人闻言,问道:“玉髓?”
姜婋拿起宛如白玉的酒坛,介绍起来:“此酒产自昭国兴都,在皇城脚下有一座名震四海的酒楼,名曰樊楼。这樊楼最出名的便是佳酿——玉髓。传闻喝了这酒,连骨头缝里都会觉得舒畅痛快。”
依兹士兵道:“我在风沙渡集市,听昭国的商人说起过这酒,就连在兴都也是千金难买!”
此言一出,众人被勾起好奇心,纷纷道:“好!不如我们也换换口味,试试昭国的玉髓。”
见依兹人不疑有他,饮下玉髓,姜婋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之前和姊师商议过,宰牙多疑,想必他不会冒然接受大昭送来的和亲酒。若要让依兹人心甘情愿喝下大昭的酒,那必然要树立一个更为迫切的敌人。唯有在两害之中,令他们权衡利弊,方能使大昭成为眼下最可依靠的盟友,这正是利用了合纵离间之策。
姜婋举起牛角杯和众人碰杯,掩袖之际,将酒水倒在事先准备在袖中的羊肠水囊之中。
这时,系统的声音响在脑海:“玩家,检测到女主角的情绪剧烈起伏!”
闻言,姜婋骤然望向王帐,心中担忧不知昭离能否应对这场变幻莫测的杀局?
此刻,王帐之内。
昭离跪坐案前,在为宰牙斟酒之时,她暗中将指甲上装饰的女贞花花蕊捻碎,撒入酒中。
宰牙端起酒杯,二人交握而饮。
昭离边喝边思索对策,女贞花蕊的起作用应该不会很快,她需得想法子拖延时间。她本想将宰牙引至案几附近,再伺机行刺,可匕首和短刃藏在不远处的华服之中,该如何让他放松警惕,重新拿回武器呢?
就在她思考之时,宰牙却骤然扔下酒杯。
“酒已尽,该进入正题了吧?”
说话间,宰牙已探手掐住她的脖颈。
昭离心念急转,宰牙竟如此急躁暴虐,此刻她手无寸铁,花蕊也无法立刻起作用,要如何杀他?
宰牙癫狂道:“公主,你可知本王最喜欢听何种声音?”
他猛地将她压倒,幽冷的目光宛如猎人俯视挣扎的羔羊。
“宰羊之时,最动听的,便是它无助的哀鸣。咩咩咩……如泣如诉,可怜可悲,真是令人心生快意,你不如也叫两声,给本王听听!”
昭离脊背发寒,传言果然不虚,宰牙残虐至此,堪称禽兽。
她奋力挣扎,指尖扣住他的手指,可宰牙手指如钳,纹丝不动,仿佛下一秒便要被扼断喉咙!
宰牙的目光雀跃,在他眼中,弱者不过是狼群下的羔羊,而女人生来便是供人戏弄的玩物。
随着呼吸一点点被抽干,昭离脑海中却闪过野利娥若的教诲——
“杀人如驯马,皆在掌控局势,收服对手,察觉破绽,顺势而为。”
“但杀人之前,需先学会保命。”
可此刻,种种法则仿佛都失效了,她无刀无刃,手脚尽缚,保命都难,又如何杀他?
难道自己就要死了吗?再也无法见到父皇吗?
好不甘心……
忽然,那个仿佛从心底,又好似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又出现了:
——活下去!你不能此刻就被打败!
思绪纷乱如麻,昭离的挣扎渐渐停滞,瞳孔缓缓失焦,直至彻底僵直不动。
宰牙见状,兴奋的脸上突然悻悻:“昭国的公主也不过如此,掐不过片刻便不动了。本王还未尽兴,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他低头凑近,正欲探昭离的鼻息之时,昭离猛然瞪大双眼,用被捆绑的手臂圈住宰牙的头,如凶兽扑噬般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昭离没有武器,没有帮手,全身最锋利的地方就是自己的牙齿。
她自己就是武器!
宰牙暴怒狂吼,可帐外酒宴狂欢,鼓声震耳,竟无一人听见王帐中的动静。
他试图甩开昭离,可昭离如附骨之疽,缠上他的肩背,死咬不放,齿间温热的血腥弥漫,她却丝毫未退。
宰牙伸手扯断她腕上的束缚,这才终于将她甩开。
然而,为时已晚。
随着宰牙一声惨叫,昭离摔在地上,牙齿间还咬着生生撕裂的半只耳朵!
“呸!”昭离一口吐出猩红触目的血肉。
就在宰牙惊恐地望着地上的半只耳朵,还没回过神来之时,昭离目光一寒,闪身跃起,拔下鹿角簪,直刺宰牙喉咙!
刹那间,鲜血喷洒如柱!
宰牙双目暴睁,伸手捂住喉口,鲜血自指隙汩汩涌出,他步步踉跄,终是扑然倒地。
昭离的脸上、手上、衣上全是宰牙的血。
此刻帐外冷风呜咽,一股寒风灌入帐内,昭离脸上的血由热转凉,但她的心却由冷转热,直至沸腾,怦怦狂跳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她杀死了依兹王宰牙,这个令大昭恐惧了数十年的游牧部落首领,苍狼军没做到,顾云铮没做到,父皇没做到……
但她,做到了。
原来杀死一个看似强大的敌人是这样的感受。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自心底腾起,仿佛踏过一条无法回头的红线,打碎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囚笼。
原来我可以。
昭离垂眸,看向宰牙痛不欲生的脸孔,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宰牙的脸和她的父皇仿佛重叠。
自己怎么会产生如此怪诞的幻觉?
蓦地,昭离冒出一个想法,这颗头颅当由自己亲自取下。
昭离站起身,郑重的披上外袍,用满是鲜血的手,拢好乌黑如缎的长发。
仿佛是要完成一场古老的献祭仪式,她闭上眼,耳畔似乎回荡着幼时干娘在湖州教她杀鱼的口诀:
“杀鱼有序,先让鱼儿失去反抗,再剔鳞、开膛、放血,最后,去鳃……”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宰牙那尚有余息、抽搐不止的身躯之上。
第一步,让鱼儿失去反抗。
她屈膝跪地,拔下鹿角簪,紧接着从袖中取出兽骨匕首,毫不迟疑地刺入宰牙的胸膛。刀刃破开血肉,宰牙陡然一颤,瞪大双目,直至眼底的狠厉逐渐褪去,瞳孔失去光彩,宛如死鱼。
第二步,剔鳞。
昭离抽出匕首,刀锋顺着宰牙手臂一寸寸划过,割断肌腱,使他的手再无法紧握兵刃。这双手曾斩杀多少人,摧残多少女子,如今便用鲜血祭奠这无数冤魂!
第三步,便是开膛。
她举起匕首,刀尖瞄准他的腹部,微微一顿,忽而想到这副躯体应留给回夏巫珠处理,便改作下一步,放血。
杀鱼不放血,肉质便会败坏变腥,宰杀恶兽,亦当如此。
她将刀刃横于宰牙的颈侧,用力刺入,鲜血瞬间染红金线编织的地毯。
最后一步,去鳃。
鳃是鱼的生命之源,宰牙的头颅,便是他的鳃。
昭离下手果断,刀锋先破皮肉,紧接着力道再深三分,切断大动脉,霎时鲜血喷溅。刀刃再进之时,却嵌入骨节,昭离双手按住刀柄,猛地一转,碎骨崩裂之声响起,随之整个头颅落地。
眼下,这条“鱼”已被处理完毕。
昭离俯身拾起宰牙的头颅,凝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道:
“你不是最爱听羔羊的惨叫?只可惜,今夜你才是那只被宰杀的羔羊。哦不,是鱼。”
她吐出一口浊气,抬袖拭去脸上的血痕,还差最后一步。她翻出靴中之物,掀开帐帘,随之一道冲天红光撕裂夜幕!
那是苍狼军决战的信号。
喊杀声轰然响起,埋伏已久的苍狼军自四方杀出!
姜婋见到信号的一瞬间,便已抽出长枪,直奔王帐。
想要拦截的依兹残兵在酒水的影响下,早已失去战斗力。未中计的也被苍狼军与回夏精锐缠住,远方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姜婋一路破阵,连面具都被刀光震碎,终于杀入王帐之前!
当她冲入营帐,血腥味扑面而来,顿时心中一沉。
紧接着,她看见昭离满脸血污的模样,猛地上前,一把紧紧抱住。
“昭离!”
她声音微颤,已分不清是惊惧,还是庆幸。
昭离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杀了一条鱼。”
姜婋微微松开手臂,在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说道:“你杀的不是寻常之鱼,而是这五洲四海中最残暴的一条鱼。从此以后,你便是这世间最勇敢的打渔姑!”
昭离莞尔一笑,将沾满鲜血的鹿角簪递给她:“你送我的簪子,救了我一命,替我重新戴上吧。”
姜婋双手接过鹿角簪,郑重地将簪子重新插回昭离的发间。
她凝视片刻,只觉那簪端曲折伸展的枝桠,好似在鲜血的洗礼下,生长为一顶象征新生和权柄的王冠。
二人对视,无需言语,便已读懂彼此的眼神,大计已成,昭离亲手开辟了属于她的命运。
而毡帐外,厮杀声未歇,残存的依兹士兵尚在垂死挣扎。
昭离闻声起身,拎起宰牙的首级,步履沉稳地迈出王帐。
夜风猎猎,吹拂起她染血的华袍。
她立于高处,举起宰牙的头颅,声音震彻夜空——
“宰牙已死,依兹众将莫要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
一瞬间,兵戈交错的声音骤然停止。
依兹残兵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手中的头颅,顷刻间,刀枪落地之声此起彼伏,余下的依兹铁骑纷纷跪倒。
篝火熊熊,烈焰翻腾,映照出昭离眉眼间未曾有过的锋芒。
这一刻,旧王已灭,新的领袖,已然诞生。
【作者小啰嗦】
婚、娶、妻的甲骨文解读,引用来自《中国历史中的妇女与性别》杜芳琴、王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1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