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婋迅速在脑中与系统交流。
“杜伯仁前几日夺家产未果,今日就雇了群演泼脏水,想趁着出殡制造混乱。他打的如意算盘,无非是想趁乱造势,吓得我们这些妇孺不敢应对,求他这个男人出面解决,届时乖乖交出家产。
“等风头一过,他再死咬不放,哪怕真相大白,也于事无补。只是他这脑袋,怕是被坏水腌入了味,竟想出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
系统:“玩家,你可有解法?”
姜婋眼珠一转:“既然是诬陷,那就见招拆招。上个副本里,我连上阵杀敌都不怕,岂会怕他这蠢笨如驴的老登?”
*
此时,马香兰已率先反击,破口大骂道:
“你个含血喷人的泼皮赖骨!拿着哪门子的脏布乱扯虎皮,说我们卖违禁色?律法里写得明明白白,商贩若敢卖禁色布给民户,是要抄家的重罪。杜家宁可少赚一文,也不敢售卖禁布!你敢在老爷棺前撒野,青天白日里编排亡人,谁给你的胆子?!”
她一冲动,差点将手中灵牌扔出去,幸而杜含章眼疾手快拦下。
那男人卖惨哭诉:“这事只怕是你们杜家居心叵测,开黑店害人性命!今日华亭知县在此,小人恳请青天大老爷替我这个平头百姓主持公道。”
马香兰几日未曾合眼,一时急火攻心,险些晕厥过去。
姜婋眼疾手快扶住:“姐姐,照顾好她,这里交给我。”
杜含章点点头,将马香兰扶至一旁歇息。
*
姜婋上前一步,环顾众人道:“今日多谢诸位乡亲,前来送杜老爷最后一程。此事事关重大,不仅关乎杜老爷一生的清白,也关乎我们杜记棉庄的声誉。所以我便在此做主,暂停出殡,还请知县主持公道,在场各位做个见证。”
老知县捋须点头:“好,本官自会秉公断理。”
姜婋朗声道:“我杜记棉庄自立字号以来,买卖分明,账目清清楚楚,凡卖出之布,皆有布票为据。”
她转身问朝男人:“你说你的布是在杜记棉庄买的,可有凭证?”
“当然有!”
那男人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便是收据。”
姜婋接过,一眼扫过红章铺印,点头:“这确实是我杜记棉庄的布票。”
那人立刻腰杆一挺,仿佛胜券在握:“你们还敢说不是黑心商户?”
姜婋不急不恼:“我只是说你票据是真的,可没说你手上的布就是真货。不如你把这布借我看上一看。”
“给你!”那人将衣服甩出。
姜婋细细端详,环顾四周道:“我们杜记棉庄能成为华亭的老字号,与我们的染布技术是分不开的。我们家的布料,一向采用‘七染九晒’的独门工艺,主打青、蓝、灰、黛四色,从不易褪色……”
那男人皱眉,这姑娘怎么不争辩,反而趁机打起了广告。
他立刻插话:“你说得再天花乱坠,我这布一洗就成了黄色,你怎么解释?”
姜婋反问:“你说只洗了一次就变了色?”
“正是!”男人理直气壮。
姜婋转向人群:“在场各位,谁若穿着我杜记的布料,可否借我一试?”
这时,一位老妇人取下头巾:“我这块头巾是五年前在杜记棉庄买的,天天戴着,洗了无数次,也从没掉过色。”
“多谢大娘信任。”
姜婋接过:“正巧有出殡的铜盆清水,不如就用这盆水来一试吧。”
杜含章闻声,端来铜盆。
姜婋当众将头巾浸入水中,使劲揉搓,众人瞪大眼看着,却见水清如初,布色如故。
她抬起头巾展示一圈:“请各位看清楚,这块头巾揉搓良久,仍不褪色。而且大娘刚才也说了,她是五年前买的。头巾可不比衣裳,因为头上最容易出汗,又会沾了一些胭脂水粉,如此都不掉色,足以证明我们杜记的布料质量极好。”
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
“是啊,我这件衣裳也是杜记的,日日穿着干农活都没掉过色。”
“我家孙儿穿的就是杜记做的小褂,尿湿了晒干也不褪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风向渐渐逆转。
*
那男人见状呛声辩道:“一条头巾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你们杜记棉庄近年以次充好,前几年的布不掉色,最近的布就掉色了呢?”
姜婋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敢问,你这块布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男人眼珠一转:“我票据上不是写了?”
“是啊,既然写了,你再说一遍。”
男人迟疑片刻,看向人群。
杜伯仁悄悄比了个手势,男人这才憋出一句:“六、六文钱一尺。”
姜婋点点头,又开启打广告模式。
“各位乡亲都知道,我们杜记棉庄的布,十年来都没涨过价。白粗布两文一尺,蓝印布六文一尺,花布八文一尺。可是——”
她语调陡转:“你这块布,不是普通的蓝印布,是袖口上有棋盘纹的蓝花布,应该是八文一尺才对。”
男人脸色一僵:“我……我记错了。”
“记错了?”
姜婋眉梢一挑:“可票据上也写的是六文,难道我们掌柜的也跟着你记错了?还是说,这布根本不是你用这收据买来的,而是从别处搞来的残货,想借机栽赃?”
话音一落,周围百姓议论起来。
男人结结巴巴:“你、你胡说八道!我就是在你们店里买的,你们的布料掉色,你们就是不敢承认!”
姜婋笑了:“其实这块布,我一上手便知它不是我们杜记棉庄的布。我们杜记的棉花都是鲁棉,经久耐磨,易染色。为此,杜老爷每年都要亲赴济南挑选棉花,从不假手旁人。此次他就是在回程路上突发急病,骤然离世的……”
众人闻之,皆唏嘘不已。
姜婋拿起那块布道:“可你这布,手感粗糙,根本不是鲁棉,色泽暗淡,也绝非出自我们杜记棉庄。提到染布之道,我姐姐最为熟稔,不如由她为大家说说,我们杜记的布,为何不褪色——”
杜含章一怔,她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陈辞过,这般抛头露面,实在有违闺训礼法……
可当她闪避视线时,却对上姜婋鼓励的眼神。
那一瞬,她想起编撰《新·列女传》时,有一章列举的就是辩才女子。
既然古有钟离春,冒死觐见,救齐国于危难;而今的她,何尝不是肩负着杜家的前程与清誉?
她褪下羞怯,不再被礼教束缚,昂首向前,语声朗朗:
“各位乡亲,杜记的布料之所以不褪色,靠的是我生母于氏的家传之法——‘七染九晒’。”
人群中传来惊讶低语:“竟要染上七回、晒九次,这么多?”
杜含章点头道:“不错。之所以要染这么多次,因我们所用染料皆为草本植物,不伤体肤,所以需多次覆染。若染蓝布,便需取蓝草、木蓝、菘蓝三物,再辅以姜黄与茶汁调和,使蓝色看起来更加的通透。”
她举起那块黄蓝布料道:“可此布洗后却泛出黄色,原因就是——染布之时,姜黄、茶汁比例失衡,压住了蓝草本色,使染色不牢色。如此粗制滥造之物,绝非我杜家染工之手。”
姜婋点头,扫视众人:“方才经我姐姐一番讲解,各位乡亲可都明白了?”
那男人却仍不死心,狡辩道:“你们杜记棉庄铺面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哪位染工手滑,放错了比例?说不定是你们为了节省本钱,换了劣质染料也未可知!”
姜婋冷笑:“我已从棉花来源、染色工序反驳你了,你却还要强词夺理?既如此,那便再揭你一处破绽。你这衣裳袖口上的棋盘纹,根本就不是我们杜记的样式!”
男人反唇相讥:“你说不是就不是?”
姜婋挑眉道:“设计我杜记棋盘纹样的人今日就在此。不如,让她亲口来告诉你!”
马香兰这时已缓过劲儿来,快步上前,将那块布放在手中一瞧。
“这棋盘纹粗鄙不堪,怎好意思冒充杜记出品?我杜记的棋盘纹,乃我亲自打样,每格宽一分,长两分整,整布排版九行九列,纵横有数,对格有规。”
她将布一扬,厉声道:“而你袖上这纹路,一格粗过二分,列数不齐,行宽参差,还敢说是杜记是出品,简直诬蔑!”
那人面色骤变,正欲转身逃跑——
姜婋眼疾手快,反手一擒,锁住他的手腕:“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受何人指使,在出殡之日来给我们家泼脏水?”
“我……我无人指使……”那人磕巴着,疼得满头大汗。
姜婋抬起他的手细看:“你这手心起皮、指缝染青,分明是染坊里泡出来的手。说!你是哪家布行的?为何冒名污我杜记清誉?”
那人死咬牙关不肯开口。
姜婋冷笑:“好,那我便代你说一说。知县,这人私染黄衣,僭越圣上。依律法,轻则充军,重则杀头!”
“别、别杀我……”
那人吓得双腿发软,看向人群中求救:“杜老爷,你倒是帮小人说句话啊!”
杜伯仁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胡说八道!我不认得此人!”
那人惊叫:“你怎能翻脸不认人?当初可是你说的,只要我把这事闹成了,助你夺走杜家家产,你就立我为大掌柜。”
众人一片哗然,目光纷纷看向杜伯仁。
“原来是杜家出了内鬼!”
姜婋了然一笑:“你前几□□我们分家不成,今日便使出这下作手段。杜伯仁,你伪造布料、污蔑杜家,犯的是诬告之罪;你雇人私染黄衣,此乃僭越之罪;亲弟尸骨未寒,你就逼我们分家产,有违礼法道义。此三重罪,条条不轻。今日,我们杜家就要大义灭亲,请知县将这二人依法处置,还杜记清白!”
知县面色肃然:“来人!将这二人一并拿下,带回县衙详审!”
杜伯仁吓得跌坐在地,连声哀嚎:“我冤枉啊!弟妹,我们是一家人,你快替我说句话啊!”
姜婋反问:“你设局要害我们时,可曾想过我们是一家人?亏你还叫杜伯仁,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人!”
*
在杜伯仁的叫喊声,和他家人的哭嚎声中,哀乐再度响起。
出殡的队伍重新启程,白幡飘摇,纸钱飞扬。
姜婋一只手拉着杜含章,另一只手搀扶着马香兰,她们彼此搀扶,走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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