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只让钻石惧怕了一秒,那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他已经见到过一次,再说巴里的死相比她丑多了。如果有感情,那钻石更多是可惜和战栗感居多。因为这具尸体和嘉华一样,让他感到眼熟。
他蹲下身来,朝她苍白的脸蛋靠过去,烛光像月光一样,清晰地照耀了她的脸,还是那样冷淡和没感情,钻石一个激灵,叫出了她的名字:“露易丝!”
“露易丝?”从背后传来了疑问,真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钻石将蜡油灯举得更高,方便真夜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而他自己也借助小小的光亮,看清了整座房间的样貌。这里和他们的房间、三号房间都是一样的构造,床、桌子、椅子。只不过露易丝的房间明显要比他们的整洁一些,甚至到了有些不自然的程度:房间里没有她任何的行李,床单铺得平平整整,地板也一尘不染。唯一的污渍,就是露易丝后脑勺的那滩血。
“我见过这个人。”钻石脑袋飞速转动着,“当时是在巴里的房间,她是他的——”
他想了想,形容说:“情妇?”
真夜并没有反驳,只是盯着地上那张苍白的脸:“我没有听说过她。”
“是吗?”钻石有点惊讶地。可能是他们是地下关系的缘故,钻石没有在宴会上见过露易丝。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呢?怎么又死了呢?
这个问题,凭借钻石自己是没法解开的,而活着的只有一个人了。正是那个人,偷偷地从这间死了人的房子出来,回到了三号房间,如果不是真夜和钻石在场,他恐怕要歇息好一阵子——他是他们唯一的答案。
嘉华此时就站在真夜身旁,他已被真夜用绳子绑起来。他浑身发抖,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更不必说那具女尸。
“你刚才从这里出来的吗?”钻石问他。
“什、什么?”他偷偷地抬起眼,看了一眼钻石。
“你有看见她死了吗?”
嘉华这才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立刻针扎了一样的移开眼睛。
“我不知道。”他闷闷地说,听上去魂不守舍。
钻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你不知道?”
烛火闪动了一下,嘉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浑身一抖。接着,他的目光忽然和真夜的撞到一块,真夜一直没讲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嘉华。
这好像让嘉华不太舒服,他虚弱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真夜大人,您好?”
真夜不会拒绝任何恐吓人的机会,并不理会他的招呼,单刀直入:“你杀了她?”
嘉华好像被他描述的这种可能性吓呆住了,好半天,他才摇摇头说:“……我没有……。”
“那么那三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嘉华沉默了,一时竟没有讲话。
钻石奇怪地插话道:“三个箱子?”
他想了想,举着灯,来到了三号房间的门口,他往里看,接着明白了真夜的意思。刚才嘉华进门时提着三个箱子,现在它们正整齐地层层叠叠,堆成三层高,码在他的床边。
“你谋财害命?”他义愤填膺。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嘉华替自己辩解。不知怎的,听他这样说,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比起刚才,声音不再恐惧,似乎从被捉到的恐惧里回过了神,“……我什么都没做。”
逻辑好像不太对,钻石忍不住问:“那你看到死人,还有空拿走她的钱箱?”
嘉华大概也觉得没法回答这一点,以沉默对应了他。他是愧疚吗?还是害怕?也许都不是。过了一会,嘉华开了口,不是对钻石,是面向真夜,
“真夜大人,您可以和这位大人去看看钱箱上面的标志。”他的声音反而很镇定,透出一丝意味深长,“我哪能杀得了她?”
钻石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真夜和嘉华对视了一会儿,考虑着什么。而钻石的好奇心在他们对视间,逐渐被多种可能腐蚀了。所以,当真夜对钻石说,去三号房间看看吧时,钻石走得比任何人都快。
“不要耍花招。”钻石警告嘉华说。
钻石把蜡油灯举高,走到三号房间的床边,那堆箱子前。因为走得太急,油灯晃了两下,灯油甩了出来,钻石只觉得手背一烫,哎呀一声,赶紧将蜡油灯放到地上,使劲揉了揉手。一面无意识地看着叠在最上面的箱子上,它吸了灯的光,却还是黑黢黢的,只有一块地方是灰色的斑,应该是被烧脱了皮,正是几个小时前,真夜给它留下的印记。
钻石把它提起来,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两圈:“我们的钱箱。”
又立刻想起来问嘉华:“你怎么……”
却一顿,不知道从何问起。是你为什么拿了我们的钱箱?你为什么在夏海?还是……?
嘉华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地:“那婊子不是背叛了我,都告诉你们了吗?”
见钻石面露疑惑,他干脆地说:“没错,我就是杀手的中间人。”
“你就是文福联络的人?”钻石虽然猜到,却还是。
“我看她可怜,才向她透露了我可以联系杀手这件事。”嘉华嗤之以鼻,“露易丝就是我的合作伙伴,她是杀死巴里的杀手,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把文福的酬金交给她,她再分我百分之二十。”
“露易丝死了!”钻石不自觉地说。
“我没有骗你们。”嘉华听出了他的不信任,说,“她确实是挺厉害的杀手,不信你们自己可以查查看。”
“至于怎么死的,那就要问真夜先生了。”他话锋一转,指向了真夜,“您自己看吧。”
钻石不理解他的意思,他觉得真夜也不会理他。但出乎他意料,真夜看了嘉华一眼,走到钱箱面前。
那两只钱箱和钻石他们自己的一样,都是皮质,黑漆漆的,没什么特别。
钻石扫了两眼,正要移开目光,忽然发现了上面有着什么。
最上面的钱箱正中央有个像徽章一样的东西,圆的,上面还刻有花纹,是只鹰爪。
它压住了下面的钱箱。真夜抬起手,把它搁到床边。
被解放的那只钱箱和压住它的那东西一样,正中央也刻着相同的东西,只不过不是鹰爪,而是只眼睛形状的图案,用简单的白线勾勒出来。
“我当然不可能干得出这种事,只是有人下了指令。”嘉华自言自语地,“钱箱都是给她的,只不过是诱饵,他们不希望她知道太多,所以她答应帮他们干事的时候就危险了,收一份钱可以,两份就有问题了。我劝过她小心点,只是她自己太贪心,给我说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钻石觉得他是在暗示,但自己听得糊涂。
“你的意思是,除了文福,还有人买凶要杀巴里?”他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嘉华顿了顿,说道,“喂!真夜大人,你看明白了吗?”
他说的有些恶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真夜,迫不及待地等他反应。
真夜对着钱箱,始终没转过身。
“……但是,照你这么说,不论文福夫人做不做,巴里都是要死的。”钻石眼明心亮起来,“那你在巴里死后收了她的钱,不是纯粹骗她吗?”
嘉华瞪眼看着他,像看个怪物。
“我帮了她!”过了一阵,他忿忿地说,“她朝巴里下安眠药的时候我看到了!但我没说,随她去了!她离开后我还帮她关了门呢。”
“原来你知道!”钻石惊奇地说,而一些思路随之更清楚起来,“那只有你守在门口,大家都走了,你杀了巴里——”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嘉华没那么多时间,要杀人,还把衣服换得干干净净,便又改口道:“放谁进去杀了他不是很容易吗?你又说露易丝是你的合作伙伴……”
钻石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好像露易丝的鬼魂就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他压低了声音:“那——”
那露易丝杀人的时候你开个门,接着袖手旁观,岂不是很容易吗?
他就是这个意思。嘉华也明白了,而他看上去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表现得十分平淡:“举手之劳而已。”
“你待在这儿。”真夜忽然说,他把钱箱关了,扣在床上,钻石回过头,吓了一跳。真夜脸色苍白,表情扭曲,看上去很不高兴,甚至是恶心和彻底的厌烦。
嘉华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放我走?”
真夜看也不看他:“关我什么事?”
真夜的语气比平时更冷漠,甚至接近于无情。
“关你什么事?”嘉华剧烈地挣扎起来,不可思议地振振有词,“关你什么事?!……我叫你真夜看钱箱是帮你!你要是当一般事件处理了,报告警局,记者们都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不会报告警局,你对我来说也没用。”真夜神色冷淡无比,“不过你对他们来说还有用。”
他说完,就要转头离开。
嘉华见他要走,神色一下变得慌张。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真夜大人!”他赶紧说,但双手被绑住,动弹不能,而真夜似乎要走,没有停顿之意,见自己腿脚还能行动,嘉华扑通一声跪下来。
钻石吓了一跳,这荒诞的一幕,他完全没明白他们在讲什么。
门碰的一声推上了,真夜头也没回地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嘉华直愣愣地盯着门口,一动不动,和他对视的只有虚空。过了一阵,他面色愈来愈红,好像要爆炸了。
“婊子养的……这婊子养的天使……!”他破口大骂起来,“装模作样的,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只不过是做狗攀上巴特克家,又勾搭上了伊思……婊子养的……”
他发现钻石在看他,冷笑一声,语气凶恶地:“……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他这种人,一定会刺你一刀的!迟早的事!”
门忽然一响,有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口。钻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夜晚黑着呢,他只能瞧见那人高壮的轮廓。那大家伙沉默着,好像发现钻石看向这面,伸出手来,又敲了敲门。尽管那完全没必要,因为门开着。
“谁?”钻石迟疑地。
那人走近了一步,是旅馆的男主人。他探进头来,他皱着眉头,看看他们看看钻石,又看看地上跪着,被绑住的嘉华。
钻石松了一口气。
“你看到真夜了吗?”正好他可以问他们呢。
“真夜?”另一个尖细一些的声音响了起来,吓了人一跳。原来男主人背后还跟了女主人,男主人又高又壮,将她完全挡住了。
她从他旁边跳出来,有些迟疑地:“您的同伴?”
钻石点点头:“对。”
“他去借电话了。”女人答道。而男人怀疑地望着嘉华。
“……你们这儿有电话?”
“附近有个农场,安了一台。”男人回答他说。他不看嘉华了,目光在房间里徘徊,好像想弄清楚钻石给他找了什么事,“他下来要打电话,我们没有,那是有钱人才买来炫耀的东西。”
“我们不管很多事,但是还是要收敛一些。”女人忐忑不安地说,她的目光停在嘉华身上,“就算是荒野,也有自己的规矩。”
钻石灵机一动,他转过身,把属于文福夫人的那个钱箱提过来,交到他们手里:“我们知道的,只是处理一些小事。”
箱子又沉又重,男人拿到手里,晃了一晃,还有些疑问。女人反应很快,她瞥了一眼,轻巧地从自己丈夫手里夺了过去,又消失在男人身后。箱子响了两声,应该是她打开又关上了。接着她从他丈夫背后跳出来,脸像被一道光照亮了。
“请好,请好。”她喜形于色地说。
“我们会处理好的,下楼去吧,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钻石惊奇地发现,自己听上去很像真夜。
因为多了只箱子,那两人离开时的步伐比来时沉重很多,钻石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响,那是他们下楼梯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另一阵沉重的步伐响起来,从楼下一直到了二楼。钻石猜是真夜,因为那女人向来人殷勤地招呼了一声。
门一下打开来。钻石正把蜡油灯熄灭了,天色已没那么黑,逐渐透露出寒冷的深灰蓝色。他回过头,结果真夜的脸色吓了他一跳,看上去比出门前还糟糕。天色像传染了这位大天使,在他的脸蛋上也覆上一层淡淡的灰色,使他瞧上去心灰意冷,烦躁无比。而他应该是走了一段距离,后半夜的湿气沾湿了他的发梢,加重了疲惫的印象,简直像个失魂落魄的鬼魂。
“怎么样了?”真夜说。
他语气和平时差不多,但奇怪的是,钻石觉得那听起来很虚弱。
他看了一眼钱箱,没有说话。只剩下两只钱箱。
“我把钱箱送给了店主人们。”钻石解释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做的很好。”真夜低低地说。
嘉华抱有敌意地:“你去了哪儿?”
真夜好像这才想起房间里有这个人,看向了他:“……正如你所想。”
和刚才不一样,真夜听上去没什么敌意,甚至是疲惫。可嘉华一听他说完,面色一白,仿佛快昏厥了。
真夜上前一步,轻轻一击嘉华的脖子,嘉华便昏了过去。接着真夜解开嘉华手上的绳子,重新将他的手脚绑到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对钻石说:“我想睡一会,有人来了再叫我。”
他面色比进门时更苍白了,全身都在发抖,仿佛随时要昏过去。
他真的不太对劲。钻石皱着眉头,上去拉住他的手,真夜的手冰得怪异:“你怎么了?”
以及,这都是怎么回事?
真夜没有回答他,他刚说完,真夜就倒在床上,一下昏死过去,睡得如此之沉,只能听到深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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